盧通笑意更盛。
他咽下魚肉，道：「不錯，很鮮。」
「單是衣袍，最多一個月就好了，剩下的祭煉還需要半年左右。」
魚肉軟彈，汁水異常飽滿，味道微澀，澀中又帶著極其醇厚的鮮香。
一場各懷心思的午飯之後。
一番擺弄后，曹芙擦了下額頭上毫無蹤跡的汗珠，長吐一口氣，道：「累出了一身的臭汗，二位先坐，我去換一身衣裳。」
曹芙服侍盧通穿上錦袍，道：「師姐，好了，轉過來吧。」
盧通側目看去，和素手四目相對，碰了一下酒杯，一口飲下第三杯酒。
盧通看著素手，道：「如何？」
秦宗有些疑惑。
「師姐？」
盧通緩緩搖頭，道：「靈地有大用，培植天材地寶、借異象破丹、引靈布陣……」
「全由師妹做主。」
素手還沒有開口，曹芙先替素手謝過，笑著舉杯示意。
素手的聲音微弱、乾澀，還帶著一些顫抖。
「好。」
盧通靠在椅子上，托著一個茶杯，和之前一樣看著二人。
他緊了緊手臂，這時卻突然察覺，不光他熱，錦袍里的人一樣熱得發燙。
隨著血氣上涌，銀鱗似乎染上了一層紅色。
盧通輕吸一口氣，抬手準備解下錦袍。
「嗯。」
素手的身子漸漸軟下去。
他低下頭，湊到素手的耳邊舔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除了擒氣宗外，八百仙船要靠我南下、遵天神界要靠我北上，他有幾條命敢動我？」
素手從椅子上站起，臉色犯難。
「多謝師兄！」
秦宗捧起長戈，道：「國主，這是茲國道兵使用的法器『九牛戈』，另有煉入妖魂的法寶『真牛天戈』。」
清晨，盧通飛入水榭。
素手盯著曹芙。
說著用餘光瞥了素手一眼。
「怎麼了？」
盧通率先告辭。
曹芙喊了素手一聲。
「那就好。」
素手心頭輕嘆。
「一是煉器師，要幾位經驗豐厚的煉器師教導學徒；二是銅、鐵礦脈，他們所需極大，擔心引起市價變動，想買下或長租幾條礦脈；三是地方，術書城的交通便捷，向東進入溢河，逆水而上再轉陸運，可以節省許多成本，他們想在術書城上求一塊地方。」
水榭外，素手被水風一吹，看著悠悠水面，恍然間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在夢中。
曹芙道：「師兄，聽說玉泉至今沒有主人，這次織煉錦袍，師姐出www.hetubook.com.com力很多，總不能連個洞府都沒有，能不能……」
既是出竅境，也是倪家人。
「有賺頭？」
曹芙徑直離開，房間內只剩下盧通、素手。
一條披鱗銀鯢，趴在雪白皮肉上，纏腰繞背、攀山越壑，隨著汗水滲出，銀鱗邊緣泛起一層明亮水光。
曹芙討好地笑了下。
「沒，沒有。」
這件袍子很艷，花紋艷、顏色也艷，一般人很難壓住，但是他可以，一股雄渾氣質把異常奪目的艷麗壓成了烈火烹油般的富貴顯赫。
素手緩緩走開，坐在最遠處的一把椅子上。
素手點了下頭。
他抬手拂過鱗甲。
「這件錦袍叫『龍鳳統妖』，師兄看看怎麼樣？」
「秦殿主，幾日不見，什麼時候棄商從武了？」
「國主，秦宗殿主求見。」
「曹師妹，我……」
素手渾身僵硬，心亂如麻，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道道恐懼、驚嚇，還有不知源頭的焦躁。
盧通勾起嘴角，在素手的鬢角深吸一口氣，道：「我連倪宣曲都殺了，還怕多個添頭？」
曹芙立即展顏一笑，道：「放心，這頓飯不會白吃，到時一定給師姐討些好處。」
「據邊俊所說，主要有兩大掣肘。一是重農抑文，茲國百姓大多目不識丁，煉器師很少。二是受限於礦脈，九牛戈要用到大量的銅、鐵、錫。而邊俊給的價格，比他們自己祭煉更便宜。」
這時，曹芙從外面進來，換了一身衣裳，笑著道：「今天有好運，師兄大駕光臨，截水湖又送來一條七星寶魚。我讓人去準備了，就是不知道師兄肯不肯賞光，留下來和我們姐妹一起用膳？」
錦袍如水銀瀉地，直挺挺地滑落下去。
「百萬？」
盧通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吃喝。
盧通夾起嘗了一口。
盧通抬了下眼皮，道：「商會勢大，如果聯手壓價，與當年百山山主獨斷一行有什麼分別？」
之後，幾抹銀光炸現。
素手的肩膀晃了一下。
很快，素手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妥，有些坐立難安。
「師妹自去便是。」
素手抿了下嘴唇，端起盧通的酒杯，遞過道：「國主，請飲酒。」
「今天算是來錯了。」
曹芙道：「師姐放心，不白倒，等會兒肯定讓師姐滿意。」
紫氣殿，盧通坐在榻上，臉色陰晴不定。
曹芙神色懵懂，問道：「師姐不ｗwｗ.ｈeｔｕｂｏoｋ•coｍ.cｏｍ
喜歡七星寶魚？」
盧通展開手臂，笑道：「還請兩位師妹下手輕一些。」
「哦？」
秦宗手持一桿長戈，進入殿內，道：「拜見國主。」
曹芙送走盧通，回來時素手正對著桌上的殘羹剩菜發愣。
秦宗略作沉吟，道：「國主，這是商會內的私事，雇傭雙方都是自願，我們不方便插手。」
盧通沒有理睬，道：「師妹難道不知道我的心意？」
盧通鬆開手。
「大生意？」
說話間大袍變成了一件修身長衫。
世上有兩種人死不了，一個誰也殺不死，一個誰也不敢殺。
盧通斂起笑意，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杯酒可不便宜。」
曹芙朝素手使了個眼色。
二人說笑了一番。
素手抬起頭。
手指順著白髮落下，繞到身前，十分靈巧地解開扣子，又是一件衣袍落下。
「倪伯襲不會放過你。」
「進來。」
不過只要繼續下去，擒氣宗、八百仙船、連舟山等遲早和良妖正國綁在一起，成為他的靠山。
盧通臉上泛起笑意。
「好。」
盧通摟著錦袍，也摟著裹在袍子里的素手，低下頭湊過去道：「很好是多好？」
「好。」
……
盧通放下茶杯，大步走過去。
素手雙耳漸紅，咬了咬牙關，再次舉起酒杯，道：「師兄，請飲酒。」
三人圍坐在桌邊。
素手稍作猶豫，再次添滿酒杯。
素手稱病了。
「你有幾條命，敢動倪伯襲的東西？」
「師妹，我自己來。」
「放開我。」
寶煉宗的宗主並非都是出自倪家，也並非都是大能，而倪伯襲偏偏正好都是。
斷絕道統、斬殺後人，兩樁都是生死大仇。
盧通笑了下，道：「不必如此麻煩，我這件法寶變化隨心。」
盧通笑著兩聲，心裏有些佩服。
盧通攝過長戈。
一個月內，盧通又進了幾次雕花木樓，看著曹芙、素手一起織煉錦袍，然後又一起用飯。
素手眼神躲閃。
盧通微微頷首，道：「好錦袍。」
「師妹這般說話，還讓為兄如何拒絕？」
他輕吐一口氣，斂起念頭。
盧通坐在椅子上，眼神閃動，手掌虛握了幾下后捏成一個拳頭。
「是。」
「即便自願也要符合情理。」
曹芙等了一會兒，道：「師姐，我這裏不方便，能不能辛苦師姐倒酒？」
「我就知道。」
而他滅了血煉、寶國，只剩下一個和*圖*書名義上的墟國，幾乎斷絕了寶煉宗傳承。另外還殺了倪宣曲、倪合昱。
生人、熟人之間的距離很難細究，不過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可以一點點接近，聞名、見人、搭話、獨處、同席、幽處……
「好。」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又藏了什麼壞心思，該不會是打我的主意吧？」
曹芙笑意更盛，道：「師姐，正好師兄來了，我們一起確定下尺寸如何？」
「商稅。銅稅、鐵水、耗靈稅、關稅、舟車稅等累計起來，我們可以分得三成收益。」
素手則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記錄。
她倒了一杯茶，道：「師姐？」
大半個月後。
素手猛地掙扎了一下，可是法力如陷泥沼。
素手回過身。
曹芙整理了一下衣袖、后領，道：「極好，這件錦袍正適合師兄！」
「我也不知道，就是消失了四次，然後又和往常一樣來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盧通撫摸著冰冷戈身，道：「邊俊要什麼扶持？」
素手回憶起寶煉宗的萬載傳承，正在暗自神傷，突然被驚醒，迅速抬頭看去。
見素手有些不以為然，曹芙繼續道：「師兄崛起於微末，短短百余年就有如此成就，更以一己之力吞併了寶煉宗的萬年傳承。好多姐妹都說，找夫君就要找師兄這樣的。」
盧通精神一震，道：「怎麼又來了？」
曹芙道：「師姐，又不是外人，轉身避開即可。」
一息后，素手端起酒壺，倒滿酒杯，道：「國主，請飲酒。」
一襲錦袍，袍上有龍、鳳、蛟、鯢等群妖環繞，各種花紋繁而不亂、密而不緊，看起來磅礴大氣。
盧通搖了搖頭，把長戈扔回去，道：「現在不做，以後更困難。這件事你親自負責，等有了確定的說法再商議扶持之事。」
「師姐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天下還有哪個男人可以和師兄相比？」
盧通抬起頭，眼神十分不舍地離開銀鯢，瞥了一眼敞開的窗戶，大笑著摟起銀鯢，捲起一股血雲朝卧房飛去。
素手一個連天外天都去不了的女人，最多算是添頭。
「剝雲綿指。」
盧通抬開手臂。
盧通又看了一會兒，問道：「這是什麼手法？」
盧通看向素手，眼神逐漸熾熱。
盧通張開手臂，轉了一圈，道：「如何？」
盧通抬手從素手的白髮間拂過，道：「我有一個雪女，也是白頭髮，不過她的頭髮是hetubook.com.com
涼的，像銀絲。」
盧通接過酒杯，一口飲下，道：「國中大事必須有章法，師妹先暫且住下，等碰到合適的名頭，我再把玉池賜給師妹。」
「哈哈……」
盧通眼睛一亮，心中湧出一股熱血。
素手又掙扎了一下，挺起脖子，似乎要從錦袍里鑽出去。
眼下盧通還沒有到誰也不敢殺的地步。
盧通看了素手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賺頭不小。」
曹芙展顏一笑，給素手也夾了一塊，道：「師姐也嘗嘗。」
盧通微微頷首，思索了一番，道：「既然是民商，就得按規矩來，好處不能白給，我們的好處呢？」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盧通又思索了一會兒，道：「下面的呢？」
「總算好了！」
曹芙笑著道：「江蘭也看過，說天下只有師兄才配得上這件錦袍。」
半息后，突然間一件衣袍裹在肩上，同時一股熱氣貼在背後、吹在耳邊，素手心頭一驚，立即臉色大變。
素手沒有動筷子，而且坐得很遠，距離桌子足有兩尺稍多。
九牛戈，鵝卵粗，長一丈半，鐵杆、銅刃，重量不下百斤，戈桿、鋒刃內布置了幾道陣法。
……
素手看著曹芙，許久後站起來徑直朝外面走去。
素手依然不動。
素手眉頭微蹙。
曹芙前去倒茶。
「很好。」
「一個月……」
「要的倒不少。」
素手看向盧通，無意識間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
「九牛戈算是滋國的一大依仗，他們自己不能煉製？」
三個酒杯懸在桌上。
房間內，曹芙展開一張畫卷。
曹芙看了一眼外面，道：「時候不早了，師兄覺得哪裡不合適，和師姐商議，我去準備午飯。」
曹芙站起身，展開一襲錦袍，笑著道：「師兄，快來試試。」
當年的小芙草竟然變得如此圓滑，他給的紙上內容很詳細，但是並沒有這麼明晃晃、火辣辣的誇讚。
「好美。」
盧通道：「商會的人，煉器師、煉器學徒、火工等工匠，他們可以拿多少？」
「什麼？」
曹芙放下畫卷，道：「辛苦師兄，得任由我們姐妹擺弄一番。」
曹芙退下去，只剩下盧通、素手留在房內。
「嗯，一年內祭煉一萬桿九牛戈、五百桿真牛天戈。據邊俊所說，這一批只是試探實力，茲國急需的法器、法寶，累計不低於百萬。」
秦宗笑著道：「若有需要，秦宗隨時可以上陣征戰。」
ｈtｔps://m•ｈetｕｂook•cｏｍ•ｃｏm那次之後，一連兩次沒有去水榭，曹芙登門拜訪也沒有接見。
曹芙看著盧通身上的赤紅大袍，略作猶豫，道：「請師兄脫了這層外袍。」
人際複雜。
素手準備避讓。
秦宗道：「茲國征戰不休，國中數億百姓，幾乎人人持戈備戰，每天損耗的九牛戈就是一個極大的數目。」
曹芙道：「師兄，這酒可不能白喝。」
「師兄，師姐可是倒了兩杯。」
這天，木樓內。
一炷香后，曹芙再次離開，親自帶回兩個食匣。
「沒事。」
秦宗沉默了許久，道：「國主，現在正是進取之時，我們應該抓緊時機、大力扶持，至於下面人，等鼎盛之後再考慮不遲。」
「別在這裏。」
「我身體不適，改天再繼續。」
盧通走到已經織出的布匹旁，拿起一塊看了看，稱讚道：「好精巧的手法。」
煉器、煉丹、布陣，三個利潤最豐厚的行當。百萬件法器，單此一筆生意就可以養活整個良妖正國。
曹芙快步過去，挽住素手的手臂，道：「師姐，怎麼了？」
桌子很小，本是飲茶的小桌，現在擺滿飯菜，又圍上三人，看起來桌上、桌邊全部滿滿當當。
倪宣曲敗了、咆川也敗了。國主敗亡，國土被征服，一起被征服的還有國中千萬百姓，素手也是其中之一。
曹芙進入書房，笑著道：「國主，素手回來了。」
「守正商會不擅長此類生意，這次也是按照飛陽商會的路子從頭開始學。等到他們學成，也是良妖正國的一大臂助。」
素手一動，二人貼的更緊，盧通感覺渾身燥熱。
素手眼神微動。
素手側著身子，沒有回應。
盧通擠出一絲苦笑。
秦宗道：「守正商會從茲國接了一筆大生意，可是人力不足，於是向國中請求扶持。」
素手沒有理會。
曹芙毫不忌諱地湊在跟前，測量臂長、腿長、腰圍等。
盧通心口猛地挑了一下。
曹芙放下茶杯，道：「師姐，師兄來時隱秘，今日之事還請師姐保密，千萬不要外傳。」
素手看了一眼，立即轉過身背對著二人，道：「請師兄著衣。」
素手替盧通添滿之後，遞過酒杯，自己也端起一杯酒，道：「謝師兄。」
「錦袍還有多久做好？」
曹芙挨在盧通左手邊，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墨藍色魚肉，放在盧通的盤裡，道：「下人說是昨天捕的，我嘗不出新鮮，師兄替我嘗嘗。」
素手立即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