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拂塵

紫氣殿外,盧通站在承台邊緣,仰頭看著天上。
素手沒有逃出去。
旖旎、曖昧等煙消雲散,一股森森冷意盤繞在床榻上。
沒有關隘。
素手十分猶豫。
「作賤?」
盧通笑著道:「我也很想你。早聽說寶煉宗的寐鯢是天下一大至寶,卻不曾想過,真正的寶鯢竟然藏在這裏。」
「嗯。」
「好。」
「快了。」
「拜見國主。」
盧通搖了搖頭,示意她一起旁聽,問道:「庸殿主,什麼事?」
盧通蹙起眉頭,陷入了沉默。
素手腳步立即加快,推門而出,留下兩扇空蕩蕩的木門。
素手咽了下喉嚨,看著盧通,繼續道:「還有你。」
「什麼關係?」
許久之後,黑水又變成黑光。
「師尊在看什麼?」
「屬下還有一壇黃野酒,可以稍許幫到一些。」
雕花木樓內,盧通坐在軟塌上靜靜等候。
盧通端起茶杯,道:「喝茶。」
銀鯢猛然翻身。
忘秋低下頭,道:「前些年換了。」
掃光拂塵懸在面前,黝黑長毛變成了一潭黑水,隨著一道道法印打入,黑水上閃過一層層光澤。
素手抬起頭,入目全是一片血色,道:「如果我不說呢?」
龍、鳳、蛟、鯢等眾多妖影一起浮現,所過之處散開一層層水波,空間彷彿變成了一池黑水。
盧通抬起手,撫摸著銀鯢,同時也把銀鯢擒在掌下,道:「拂塵在我這裏,我們一起用它修行。」
「嗯。」
「萬一……」
素手略微掙扎了幾下,移開視線,看向茶杯。
盧通俯下身子,把頭湊過去。
盧通想了一下,繼續叮囑道:「頓悟不是無水之源,背後是厚積薄發,看書是其一、經事是其二,二者兼具才有東西頓悟。」
「我修行遇到了關隘,不過無傷大雅,只需幾日就可以突破。請轉告神主,等堪破關隘后立即動手。」
「過來。」
「等等。」
「是嗎?」
「而倪伯襲,傳承覆滅,已是喪家之犬,寶煉宗一脈也已經和圖書出局。」
盧通走過去,取出掃光拂塵,道:「它就是你,它在,你就在。」
盧通長吐一口氣,拿起拂塵,灌入法力后猛地一掃,拂塵所過之處留下一大片漆黑。
「走吧。」
盧通抬手按去。
盧通抬起手,掌內雲霧翻湧,形成一副涵蓋良妖正國上下、左右的地圖。
「當今天下,唯『利』是圖。」
盧通摟住素手的肩膀,安慰道:「這裡是良妖正國,擒氣宗的地盤,他不敢插手,也沒有實力插手。」
盧通恢復人形,擺了下拂塵,散去血雲,重新落在床榻上。
……
素手是聰明人,只要開口,必然會明白前因後果。兩人關係已定,她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也沒有其他路。
盧通說的是假話,也是好聽話。
盧通抬了下眼皮,道:「讓我過去請你?」
「空間褶皺?」
好聽話很有用。
手掌間法力碰撞,掀起一陣狂風,亂響中附近的桌椅、屏風等紛紛倒下。
又看了一息,再次察覺到不對,不是利劍,氣息衝天而起,卻沒有絲毫鋒銳之氣,而是一股十分堅韌、倔強的氣息。
盧通化作鳳人,從雲中走出,道:「我神通無數,多它不多、少它不少,不過它可以決定你我之間的關係。」
「沒什麼。」
盧通獨自坐了幾息,看著身旁濕漉漉的床單,笑著搖了搖頭,自語道:「宗門弟子,果然有些奇趣。」
素手神色稍定。
他伸出另一隻手,一點一點地從銀鯢上拂過。
煙中生出一絲火光。
「嗯。」
盧通立即摟緊一些,重新端起茶杯。
「有些事他就算想做,也沒有實力。」
……
二人互相對視。
不過既然庸慵湊上了,不說白不說,遵天神界底蘊深厚,興許可以順手撈些好處。
「時候不早了。」
「謝師尊。」
忘秋站在旁邊,和他剛才一樣,正仰頭看著天空,眼神平淡,透出的氣息卻極其堅韌,像一柄衝天而起的利劍。
素手並不相信。和_圖_書
不過素手心中清楚。拂塵不在,她也不在,之前的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或者說全部白髮生了。
「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素手走近過去。
「來了。」
盧通回憶了幾息,這才想起一些,道:「銀青留下的法門?」
素手瞳孔一縮,下意識咬緊牙關。
血煙震蕩,聲音從每個角落傳入。
盧通勾起嘴角,喝了一口茶,道:「算日子,今天又該來了?」
盧通跟著湊過去,問道:「聽人說,你用過掃光拂塵?」
要麼不能來,立國以來從未有過大能親自出手的先例;
素手就是如此。
盧通心頭一嘆。
九夫人之後,本以為忘秋會是下一個。
遵天神界很著急。
「什麼法門?」
素手看著地圖,仍然有些猶豫,不過恐懼之色已經消散。
日升日落、月升月落,一次次相會之後,素手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
盧通起身披上百妖森羅,一把揭起床單,丟給曹芙,道:「裝起來,送去玉池。」
素手突然臉色一冷,起身準備逃出去。
而且作為宗主的道侶,除了出塵,還有一些眼高於頂的冷傲。
兩天後。
盧通從床上坐起。
一場醉蝶采香。
庸慵留下一壇酒,朝北方飛去。
盧通笑了下,眼中閃過一絲隱晦光澤。
「醒了?」
盧通提著酒罈,隨手交給忘秋,道:「這可是好東西,取自參法靈地寶貝,可以輔佐閉關。」
他想了一會兒,道:「神國東進時有幾個大敵,到時少不了惡鬥,我所學極雜,拳、棍、劍、鞭等無所不會,最近正嘗試以一法納百法。」
盧通托起素手的下巴,道:「你害怕倪伯襲?」
還有一種可能是故作不知……
「他會殺了我。」
素手點了下頭。
二人說話時,一點金光靠近過來。
自棄者天棄,一國之主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唯有自己與天爭命,才有一線長生的機會。
要麼倪伯襲還不知道,良妖正國是擒氣宗的地盤,容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得外人隨意窺探;
……
素手沒有開口,不過卻眨了下眼。
素手眨了下眼,側頭避開盧通的視線,眼中冷色已經褪去。
「是。」
素手很不一樣。
曹芙遞過一杯茶水。
盧通沒有再逼迫,起身道:「此事不急,你慢慢考慮。小芙草已經備下熱水,我們先去洗漱。」
素手冷哼一聲。
宗門隱去之前,他在虎口關和銀青見了一面,銀青贈予了在古仙之地臨草山的修行感悟。
天氣十分清朗。
「呼!」
素手看著盧通,牙關輕咬,臉色上神色十分複雜。
盧通看向左右、身後,故作疑惑道:「他在哪兒?」
盧通停口不說。
瓦藍色的天空,極其清澈,像是天下最上等的琉璃。雪白雲朵,又肥又厚,像幾個大胖小子。
一拳打出。
盧通沒有繼續向下說。
「嗯。」
不等素手回應,盧通身外的衣袍化作一團血雲,裹著二人朝卧房飛去。
半日狂風撼竹。
素手運起法力,猛地打出一掌。
盧通問道:「上次素手來了嗎?」
忘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和以前一樣,不過背後的氣息已經完全不同。
最近沒有任何異常。
素手縱身躍起,從盧通身上越過,跳下床榻后立即裹上一件寬袍,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正要接過茶杯時,盧通突然鬆開茶杯,一把擒住手腕,直接拽入懷裡,笑著道:「這才幾天功夫,這麼快就忘了?」
長相冷清,細眉、長鼻、薄唇,氣質也很冷清,可是偏偏又有渾身的銀鱗大鯢。又冷又熱,像一條藏在冰里的火蛇。
他不以為意,繼續道:「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一瞬間氣氛瞬變。
手掌所過之後,掌下的皮肉紛紛繃緊,銀鯢隨之而動,隱約間彷彿生出了一些凶光。
「不是嗎?」
盧通一手撐著腦袋,側身看著素手的背影。
「良妖正國牽動數方。一是擒氣宗一脈,祖師必然保我。二是術書一脈,術國與我和-圖-書生死相關,元術老君必然保我。三是遵天神界、八百仙船,我在,他們坐享其成,必然與我們一起進退。」
二人相對而坐。
「嘭!」
素手瞬間臉色一紅,瞪大雙眼,道:「放開。」
紫氣殿內,盧通盤坐在榻上。
「國主,素手走了,樓下已經備好熱水。」
盧通笑著道:「一個連子孫後輩都保不住的老傢伙,有什麼怕的。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有我在,他不敢動你。」
盧通散成一團血煙,裹起素手,飄到空中,道:「你很害怕?」
盧通笑意依舊,道:「怎麼?寶鯢私藏,不願示人?」
盧通鬆開手臂,素手沒有動彈,照舊橫躺在腿上,像一條穿了衣袍的大鯢。
素手仰頭看了一會兒,伸手搭在手掌上。
盧通卻端起茶杯,一口吞入口中,再次看過去。
素手在原地站了一息,緩緩走進房內。
「不是。」
盧通隨口應下了一聲,繼續看著天上。
床榻上,盧通低頭看著懷裡的玉人,緩緩勾起嘴角。
「敢問國主是什麼關隘?」
盧通搖了搖頭,直接打斷素手的話,道:「你以為,我說過的神國、仙船是騙你的?」
楚江蘭的書房內。
素手有些意外,下一瞬猛然想到了什麼,心口砰砰猛跳,有些不安地扭了下身子。
一個大能、一個真人,實力之差猶如雲泥,而實力就是一切。
二人喝了一杯茶。
要麼不敢來,良妖正國是一處風雲彙集之地,集結了神靈、仙船、擒氣宗,等閑之輩未必敢插手;
盧通撫摸著拂塵,欣喜道:「好靈寶!」
庸慵遲疑了一下,道:「神界已經準備妥當,派來了一百艘金光舟,國主如果需要幫忙,儘管直言。」
盧通散出地圖,伸出手掌。
塌邊擺了一張小圓桌,盧通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古仙之法名義上講求頓悟,在國中修行不便,以後可以搬去術國,煊陽殿中的瑣事可以交給下面人操勞。」
臨近黃昏,往常這個時候素手已經動身折返。和_圖_書
盧通笑了下,從天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身旁,道:「近來修行……」
「師尊。」
「《觀草經》,師尊留在煊陽殿的法門。」
盧通略作思索,依偎過去,輕聲道:「素手?」
素手仰頭盯著盧通,眼神越發冷淡,道:「堂堂一國之主想作賤一個弱女子,何必費這麼多手段。」
「換法門了?」
「哼!」
盧通接過冊子,看著忘秋,緩緩點頭道:「很好,很好。」
盧通搖了搖頭,抬手從素手的臉頰上撫過,道:「全天下值得我費這麼多心思的女人不多。」
床榻上,一道嬌嬈身影側著身子,紋在背上的銀鱗大鯢染上了一些血色,表面水光融融,好似銀鯢負傷流血。
一道道法力打入,黑光沒有絲毫變化,彷彿一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曹芙側身站在門口。
素手又轉過去一些。
素手落入樓內,看到盧通后臉色瞬間一變,退出幾步,似乎想逃走,可是又沒有離開。
素手似乎察覺到了眼神,轉過身背對著盧通。
忘秋準備退下。
比想象的更急,幾次三番的催促,看起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庸慵落在旁邊。
素手沒有開口,逐漸蜷縮成一團,彷彿一頭仍在母胎里的小寐鯢。
他問了一半突然眼神稍變。
素手低下頭。
「對,現在應該在路上,再有一刻鐘就到了。」
「帶人下去吧,我去等她。」
忘秋取出一本紙張泛青的薄冊。
「觀草經……」
「來,喝茶。」
早年宗門還在時,宗門弟子大多在山門內修行,很少和普通百姓相處,身上多少有些出塵之氣。
素手低頭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道羞色,取出寬袍披上。略作猶豫,又取出一件素袍替盧通蓋上。
「神主派人詢問,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他有幾個猜測。
「你應該清楚。」
幾天後,盧通再次前往水榭。
「是。」
素手沒有回應,不過呼吸時,身軀微微起伏,帶動背上的銀鯢也一起喘息。
素手仙子,仙子之名不全是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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