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黛玉的選擇

若不是平兒上前扶住她的時候,發覺她大半個身子的分量都壓了過來,幾乎是在被自己抬著往前走,誰又能瞧的出她兩條腿正酸痛難當?
因李紈不肯搭腔,王熙鳳過完嘴癮之後,就漸漸沒了亮相,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住打架,嘴裏也時不時冒出兩聲哈欠——畢竟她雖然敗下陣來的速度空前絕後,但論身心滿足的程度,卻是另外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史湘雲臉上的笑容一滯,旋即跳起來道:「這把不算、這把不算,她方才看過我的牌了!」
王熙鳳冷哼一聲,自顧自攥起粉拳在大腿上搗弄了幾下,想到臨分別前焦順扶著腰的模樣,又忍不住得意起來:「我還以為這狗才是鐵打的身子,卻原來也有服軟的時候。」
一路無話。
頓了頓,又補了句:「就在老地方。」
「這……」
唉~
聽他這話全是站在自己這邊兒考量,探春不由鬆了一口氣,但旋即又蹙眉道:「那些賬目我私下裡也查過,可也沒瞧出什麼毛病來。」
誰知焦順竟避而不應,且還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質問:「難道你以為我每回找你,都是貪戀你的身子不成?!」
趙姨娘把桃花眼一瞪,惱道:「我這回來是教你個乖,往後別總端著架子,女人嘛,就要學會向男人撒嬌——你瞧,你舅舅的差事這不就成了?」
所以見她如此,探春倒也不覺奇怪,只沉下臉來問:「姨娘怎麼又來了?」
探春愣了一下,旋即疑惑道:「要賬本做什麼?」
同時更讓她感到為難的是,自己該如何向焦大哥解釋?
焦大哥難道還不夠優秀嗎?為什麼林姐姐就能一點都不動心?
難道是因為自己接二連三的去信催促、打探進展,使得林姐姐起了逆反心理?
焦某人今兒確實是敗下陣來了,可問題是你一開胃菜又有什麼好囂張的?就連全場都在打輔助,只在垃圾時間登場的尤二姐,論戰績只怕也遠和_圖_書在王熙鳳之上。
可這畢竟是關係到後半輩子的大事,林姐姐應該不會這麼草率吧?
所以趙姨娘才會為些許好處洋洋得意,全然不知自家女兒早已經順利入關了。
「姐姐想哪兒去了!」
薛寶釵笑著挽住她的胳膊問:「平常總把你林姐姐掛在嘴邊兒,如今終於又能見著了,怎麼反倒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
索性順水推舟把林黛玉推到了前台,自己則在旁邊有一搭無一搭的支招兒,同時暗暗琢磨晚上該怎麼應付焦順的勸說。
林姐姐到底是個有主見的,自己可以主動相讓,卻不能越俎代庖替她決定什麼。
又因為籌備婚禮的事兒耽誤了,因此直到傍晚時分,這才找到二房,將起社的事兒告知了寶琴,又道:「虧是定在後日,若再晚上幾天,咱們可就分身乏術了。」
「你……」
蓋因在信中林黛玉明確表示,自己已經拒絕了焦順,兼祧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我可不愛喝這個。」
「都坐、都坐。」
因見她下了場,史湘雲有些不放心的問:「林姐姐,你可別逞強傷了神。」
而林黛玉,不過是在被動接受這個結局之後,又默默選擇一個人扛下所有罷了。
也或許是因為自己和尤氏都暗自留了幾分力,導致她誤以為自己也不是很菜,或者進步超凡了吧?
「我哪有。」
史湘雲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點頭道:「確實瞧著好多了,莫非你也跟著嫂子去吃人蔘果了?」
探春聞言猛地瞪圓了美目:「嫂子你果然也……」
畢竟無論她再怎麼猜想,也萬萬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其實是三姑娘多線出擊齊頭並進,焦某人逼不得已被迫毀約。
但得知了晚上人約黃昏后的消息,探春哪還有心情打牌?
「瞧嫂子這話說的。」
她既然知道王熙鳳與焦順有染,又見她妯娌兩個近來焦不離孟的,自然早就推斷出,這大和-圖-書嫂子多半也已經做了焦某人的入幕之賓。
王熙鳳一骨碌想要爬起來,結果牽動了腿上酸疼的肌肉,又哎呦一聲摔了回去,只能咬牙側目怒視李紈。
其餘眾人不知就裡,但順著探春的言語打量李紈,果見她紅光滿面的,便紛紛跟著誇讚李紈青春正貌。
「我也沒空招待你。」
探春深吸了一口氣,正猶豫是該先拿話堵住焦順的嘴,讓他不好再替王熙鳳說話,還是選擇后發制人,卻聽焦順開門見山的吩咐道:「你明兒設法把榮國府這兩年的賬本弄來。」
「呦!你這裏我難道還來不得了?」
焦順雄壯的身形再次鬼祟的摸進了桃林里。
李紈生怕有人多想,忙打了個岔,又推推一旁的林黛玉:「你先替三妹妹打一會兒,我有些事情想跟她商量。」
李紈一邊解披風,一邊好奇道:「今兒怎麼人湊的這麼齊,難道這回起社還有別的說辭?」
就這般,好容易捱到散場。
說著,伸手將探春拉進懷裡,一副掏心掏肺的嘴臉道:「說到底,往後咱們才是自己人,我不偏著你,難道還能偏著別人?」
「你想趕我走?」
王熙鳳不以為意,打著哈欠扶著車身一步步蹭到台階前,在鑽出車廂的瞬間,卻又變得精神抖擻、龍行虎步起來。
賈寶玉則是忙吩咐襲人,從保溫罐里倒了杯熱騰騰的奶茶給李紈。
這分明是直接攤牌了。
馬車剛一駛出廟門,王熙鳳便軟成了爛泥彷彿,惡形惡狀的倚在靠枕上,懷裡頭緊緊揣著暖手爐,看上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唯有一張利嘴兀自不肯消停,猶自埋怨個不停:「你們忒也慣著他了,什麼下三濫的事兒都肯答應,這跟那些娼婦粉頭有什麼區別?要是依著我……」
薛寶釵見狀便認真了許多,正色道:「莫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姐姐只管放心就是。」
薛寶琴將那封信塞回信封里,頹然的倒在了和-圖-書床上,雖然理智上覺得這也不能怪林姐姐什麼,但自己當初也是抱著極大的決心,才將焦大哥讓渡給林姐姐,誰成想……
李紈尋到蘆雪庵里,就見眾人圍在一處正在打牌,非但是邢岫煙在場,連最近身子骨時好時壞的林黛玉也來了,只是並沒有親自下場,而是捧著個手爐在旁給湘雲支招。
與王熙鳳分別之後。
李紈擺擺手,順勢坐到了林黛玉身邊,便整理被兜帽弄亂的頭髮,便笑道:「你們小孩家家才愛吃甜的,到我這歲數就有些膩了。」
「什麼果然不果然的!」
寶釵得到請帖的時間,照例又比榮國府那邊兒晚了不少,畢竟看人下菜碟兒是各家豪奴的基操。
「不礙的。」
李紈挑開車簾,便往外走便道:「南安郡主下了帖子,我得把人召集起來叮嚀幾句。」
兩下里一對比,也難怪她不肯痛快的支付『報酬』。
見不是嬸嬸的身體出了問題,寶琴又一副守口如瓶的架勢,寶釵這才放棄了追問,只叮嚀道:「等去了王府別苑,你可千萬別再這麼垂頭喪氣的。」
原以為近來一直悶在家裡的寶琴,得知此事後必然雀躍不已,誰成想寶琴卻仍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李紈悠閑的端坐在一旁,等她一口氣抱怨了半刻鐘,這才淡淡的丟出一句:「方才爭著搶頭湯的,須不是我們幾個。」
探春也沒有要點破的意思,只敷衍道:「舅舅得了差事就好,也省得你在我這裏胡鬧——我今兒有些乏了,姨娘要是沒別的事兒……」
焦順坦然道:「二奶奶近來總不消停,你一味敷衍她也不是個事兒,不如咱們找些把柄去堵她的嘴。」
探春見她不喝,招呼襲人把奶茶遞給自己,邊往裡插竹制的吸管,邊意有所指的道:「這一二年我們都是長歲數,就你和二嫂子像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們瞧嫂子這容光煥發的,活像是剛吃了人蔘果一般,那裡像是上了年紀的和-圖-書?」
探春一時氣節,旋即心下忽然有了主意,遂裝作氣急敗壞的和趙姨娘吵了一架,然後獨自摔門而出,提前去了那小樹林里等候。
先是自己主動放棄,如今林姐姐又選擇了拒絕,倒好像焦大哥成了什麼人人嫌棄的東西……
月上三竿。
「那倒沒有。」
林黛玉聞言,便當仁不讓的頂替了探春。
唉~
林黛玉洒脫一笑,搓了搓手拿起探春的牌,道:「我今兒心裡頭鬆快多了。」
說著,又轉頭往堂屋裡張望。
李紈嘆息一聲,無奈道:「罷了罷了,我反正也就是個傳話的,等晚上自然有人說服你。」
李紈見狀掩嘴笑道:「你快躺下好生養一養吧,別等下車的時候被人瞧出破綻來。」
寶琴見狀忙道:「母親最近身體大有好轉,我也不是為了這個煩惱——總之,是我自己的事情,姐姐你就先別問了,能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就告訴你了。」
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即便是寶琴這般心性豁達的,也忍不住生出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念頭。
「她再怎麼說也管了七八年家,這賬目上要是能讓你一眼瞧出毛病來,那這些年豈不是白歷練了?」焦順笑道:「不過她再怎麼隱藏,也瞞不過我爹去,明兒我請他老人家親自掌眼過目,保准能查出貓膩來!」
縱然知道這話里存了不少虛頭,探春還是覺得心下暖暖的。
「這是怎麼了?」
因擔心她得知自己要嫁給焦順,一時太過得意提前漏了消息,所以探春一直沒有將這事兒告訴她。
李紈截住她的話頭,沒好氣道:「你要是再在人前戲弄我,我也不管不顧了!」
且不提她們兄弟姐妹之間如何笑鬧。
這話半真半假,倘若王熙鳳真在其中下了死力氣,她多半也會主動幫王熙鳳對付寶釵,但問題是事情進行的比想象中的順利,王熙鳳這臂助就顯得可有可無了。
忍不住便要主動獻吻。
說來自從母女兩個一齊失身焦順后和*圖*書,關係雖然沒有親近多少,但至少接觸的是越來越多了。
「哼~」
說著,扯了探春一把:「走,回去打牌。」
史湘雲笑道:「是我想著大傢伙兒也有一陣子沒聚齊了,所以生拉硬拽把三姐姐請了來,她這大忙人都來了,別人自然就更沒有推辭的理由了。」
林姐姐這也太……
「你!」
「唉~」
她心事重重說不清是喜是憂的回到家中,一進門就見趙姨娘正鳩佔鵲巢在客廳里用飯。
寶琴將她送出了院門,等折回自己閨房裡,翻出一封剛剛拆開的信,卻是忍不住又嘆息起來。
寶琴一口應了,姐妹兩個又閑話了幾句,寶釵便識趣的主動告辭。
尤其這件事要徹底過明路,也確實離不開王夫人的首肯。
趙姨娘將蠻腰一掐,惱道:「我今兒還就不走了,非住下來不可!」
李紈斜了這鳳辣子一眼,都不惜的搭理她。
「呸~」
寶琴嘟囔著做出否定,但那粉琢玉砌的小臉上,卻掩飾不住的顯出惆悵來。
林黛玉啐了一口,毫不猶豫丟出了一張『決鬥』:「快出殺!」
罷了、罷了。
探春聽了這話不由蹙眉,無奈道:「我自然是偏向鳳姐姐的,可這事兒到底還是要太太做主……」
紫金街薛家。
等回到榮國府,李紈在王熙鳳肩頭搡了好幾下,她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把已經開始發涼的暖手爐丟開,伸了個懶腰道:「不成了,實在是困的厲害,晚上我就不去你那邊兒蹭飯了,有什麼都等明兒再說。」
「不都已經去過兩次了,還有什麼好叮囑的。」
卻說李紈領著探春到了外面,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壓著嗓子勸說:「你如今既稱心如意了,鳳丫頭那邊兒多少還是要有些答報的,不然以她那脾性,一旦惱將起來可就沒了顧忌。」
其實今天下午的時候,她的心情還相當不錯,直到收到了這封來自林黛玉的信,情緒才陡轉之下。
見李紈從外面進來,眾人忙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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