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白事
第十二章 詛咒

「不管你們被安排了什麼活,都想辦法把自己全身上下藏起來,用麻袋蓋住也好,用木柴擋住也好,只要別被那兩個紙人看見,如果紙人走到你的面前,一定要屏住呼吸。」
「『宗祝』這個官,據我所知,是職掌祈告祖宗以及鬼神之事的官,所以,這個官職是具有巫師性質的官。
「結合以上幾點,可以得出一條不知是否算是重要的線索,那就是,這戶辦喪事的人家,被人為地詛咒了,從種那三棵槐樹的時候開始,直到現在,一家人死得斷子絕孫,靈堂里的那一個,就是他們家的最後一個人,這戶人家至此,絕戶了。」
見眾人仍然沉默,醫生又補充了一句:「照昨天和今天的這種安排,守靈和挖墳的任務,遲早落到其他人的身上。」
「並且,就算是畫中世界,體現出的場景也得有邏輯性、故事縝密無bug,可昨晚在李宅,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李家後人或是至親,按常理來看,這就屬於bug。
劉宇飛哼笑了一聲:「牛逼得很,前兩幅畫都是他第一個找到鈐印的,而且……」
柯尋搖了搖頭:「不知道。」
據說現實中也有發生詐屍的情況,科學解釋是跟什麼生物電有關。
牧懌然垂眸沉思,醫生見狀不再打擾他,將目光望向其他人:「大家還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嗎?哪怕是看似微不足道的、很正常的小事,也都可以說。」
「實在不行,用土蓋到身上試試。」醫生道。
沒有人理會他,只是齊刷刷地將目光盯在牧懌然的身上,彷彿他是一尊救世之神。
眾人沉默著,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情緒崩潰的劉宇飛。
柯尋琢磨著,生物電再牛逼也牛逼不過自然電,那一道雷劈下來,怎麼也得上億伏吧https://m.hetubook.com.com?現實中人可能早就燒糊了,但這兒又不是現實,萬一劈出個幽冥姥姥來,誰招架得住?
「說到那五個人的死狀,」醫生接著牧懌然的話說,「死在墳地的那兩個,的確有點蹊蹺。我們過去的時候,那些烏鴉已經在分食屍體了,不過仍然能看出,那兩具屍體,是被等分成數份肉段的——注意,是『等分』,是非常平均的等量分屍,這一點讓我覺得有些不自然,除非那種力量有強迫症,否則我認為沒有必要做到這麼的精細。」
「我看,」那位醫生冷靜地開口,「趁還有點時間,大家把自己想到的線索都說一下,匯總起來,說不定能找出鈐印。」
「小牧想出什麼了么?」醫生打破了這壓抑得讓人難以承受的沉寂。
眾人找了一下午,始終沒能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
「話說一半留一半,當心你今晚便秘啊。」衛東說。
「這個村裡的人,都姓李,我想,這裏的村民大概都是同一宗族的。他們的祖宗,可以追溯到戰國時候,在當時的秦國為官,官名叫做『宗祝』。
「你就這麼毫無人性眼睜睜看著別人去死嗎?!」劉宇飛嘶聲吼著,眼底是崩潰和幾欲瘋狂的光,「把你知道的線索說出來!我不想死!誰都不想死!你憑什麼想要自己活著出去?!」
「我還真沒覺得他善良,」衛東去捅下一張鬼臉,「不過你說他那臉有欺騙性,這點我倒是認同。」明明看著挺沉斂靜淡的一個人,氣場一開卻是攻氣十足。
衛東繞到樹后,正小心翼翼地拿著根枯枝捅進一張一臉猥瑣的鬼臉的嘴裏,就覺得有人到了身邊,低聲問他:「你們查到什麼線索了?」
「要麼閉嘴想和_圖_書辦法,要麼我讓你這身衣裳變成斷臂衫。」柯尋面無表情地說著,手上微微用力,疼得劉宇飛一聲慘叫,額頭上立刻冒出冷汗來。
「拿到『辜』字布條的人,今晚負責守夜。拿到『歹』字布條的人,負責前往村子北郊掘墳。拿到『央』字布條的人,去李家柴房砍柴。拿到『取』字布條的人,看守李家糧倉。」
「我很在意村民的祖先是宗祝這件事。」牧懌然抬眸,眾人立刻望向他。
「這不就是線索啊。」衛東指了指鬼臉。
劉宇飛冷著臉,壓低聲音:「那你知不知道,前兩幅畫,凡是和姓牧的結夥的人,最後都沒能走出畫去?」
吃過午飯,眾人齊聚到了三棵槐樹下面,一起動手檢查樹身上的鬼臉。
「要不咱把棺材藏起來?」柯尋商量牧懌然。
柯尋在徵得牧懌然的同意后,把對槐樹上鬼臉的懷疑跟這幾個人說了一遍,問大家要不要一起找。
「聽你這意思,他很牛逼啊?」衛東一邊問一邊繼續捅鬼臉。
柯尋剛下了樹,就見那幾個去墳地查看的人回來了,臉上都帶著受驚嚇后的餘波。
「如果在今夜之前能找到鈐印,我們就無須在乎打不打雷了。」牧懌然說完就往樹下去。
吼到這裏,衝著旁邊眾人一揮手,「姓牧的肯定知道鈐印在哪兒的線索!大家一起上!讓他說出來!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意思是每個人都逃不過,如果不提供線索出來大家一起出力,遲早都得死在這兒。
雖然其他人也不見得能活過今晚,但去守靈堂的人……幾乎可以肯定,必是有去無還。
衛東手上一頓,驚訝地抬眼看他:「爬出去的?」
「聯繫到眼下情況的話,李家宅院后的三棵被稱為陰木的槐樹,未嘗不是一hetubook.com.com種詛咒。有些地方把槐樹叫做『鬼招手』,再加上傳說中它聚陰招鬼的特性,我有理由懷疑,當初把這三棵樹種在李家宅子後頭的人,對這戶人家,不懷好意。
劉宇飛瞪了他半天,最終從地上抓起一根枯枝,跟著他一起捅鬼臉。
見眾人有所動容,醫生繼續說道:「我先來拋磚引玉一下吧。上午的時候,我在這個村裡走了走,在村頭髮現了一座石碑,碑文上刻的是這個村子簡略的村志。
劉宇飛瞪他一眼:「別怪我沒提醒你,姓牧的可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善良,他那張臉太有欺騙性。」
「在畫里,你最好多長几個心眼,」劉宇飛看著他,「多打聽一點線索,你就距離開畫多一線的希望。」
「對於古人或是舊時代的人來說,絕戶在別人眼裡都是一種很慘的下場,有一種說法,就是遭到了報應或是詛咒。
沒有人回答他,屋中沉默得近乎死寂。
「我現在深切地懷念煎餅果子。」衛東悄聲和柯尋說著,看了眼坐在對面的煎餅攤老闆。
「行神鬼之事,具有巫師的性質,這在春秋戰國的時候是非常常見的。」牧懌然說道,「咒詛這種事,在當時很盛行,譬如在兩國交戰之前,會舉行咒詛敵國君主的祭禮,最有名的是《詛楚文》,那是在戰國後期,秦楚兩國爭霸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秦王祈求天神保佑秦國獲勝,並詛咒楚國敗亡的文字。
偏頭一看,是劉宇飛。
老頭兒說過,天黑時要回到他的屋子,給眾人安排今晚的任務。
「我說一個吧,」開口的是柯尋,見牧懌然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並沒有開口阻止,就繼續道,「不是關於鈐印的線索,是關於怎麼避免被那兩個紙人害死的方法。」
柯尋抓住他www.hetubook.com.com幾乎就要站不穩的身體,一陣身心俱焚。
「那去挖墳的怎麼辦?」拿到「歹」字布條的人忙問。
這也意味著,第二輪的恐怖歷程,拉開了帷幕。
老頭兒說完,轉身去了旁邊的房間,留下臉色各異的八個人,陷入難以言喻的沉默。
「好的,我知道了。」衛東說。
「守靈堂的呢?」衛東慘白著臉顫聲問,「棺材里的那一個會不會跑出來?挖掉那三人眼睛的是不是棺材里的東西?」
「……」劉宇飛氣得變了臉色,然而似乎被他努力控制住了情緒,咬著牙問衛東,「他真沒查出別的線索來?」
「好的,我知道了。」衛東說。
「回去吧,天黑了。」醫生沉厚的聲音,讓眾人的心情更加的陰鬱。
「我覺得,這一線索說不定和這幅畫的內容有些關係。以上就是我目前所得到的、相對似乎有用的線索,諸位,如果想到了什麼,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鬼神之事,這不是廢話嗎!」劉宇飛暴躁地吼,「就算他們祖宗不是什麼宗祝,這畫里一樣全是鬼神之事!你這線索完全屁用也沒有!」
「無處可藏。」牧懌然目光沉沉,「藏到哪兒都只能在屋子裡或土裡,和擺在靈堂里也並沒有什麼不同,雷能隔屋擊中棺材的話,藏到哪兒都是一樣的後果。」
眾人的目光立刻刷地一下子集中在了他的臉上。
「我們的角色應該是去李家幫忙的村民,如果我們是李家人,身上的麻衣不會是這樣的制式。由此可見,李家應該是已無子孫親屬,換句難聽的話,就是絕戶。
「說了跟沒說一樣!」劉宇飛再次衝上來想要揪扯牧懌然,被旁邊的柯尋一把攥住手腕。
「昨晚那五個人的死狀,我認為有規律可循。」牧懌然面色平靜,和圖書「而你所說的石碑上的村志,我也認為不是全無用處。」
「我哪兒知道啊,就算人查出來也不可能告訴我啊。」衛東低頭繼續捅鬼臉。
此刻天已經陰沉得如同黑夜,濃雲滾滾地聚集在頭頂,不斷變幻著,翻湧著,擠壓著。
「先吃飯吧。」那位醫生有著醫者特有的冷靜沉穩,「得攢足體力,吃完再找。」
「就只有這個?」劉宇飛臉上閃過不信,「姓牧的不可能到現在只找到了這麼點線索,怕是沒告訴你倆吧。」
煎餅攤老闆不知是已經認命了還是嚇傻了,失魂落魄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
「姓牧的!鈐印到底在哪兒?!」同是拿到「辜」字布條的劉宇飛目眥欲裂,幾步衝上來,伸手就要扯牧懌然的前襟,被牧懌然滑步閃開。
「另外,靈堂里的那口棺材,是用純柏木造的,純柏木製棺,會遭天打。天打雷劈,不是什麼好詞,通常也被用來口頭詛咒別人,但如果以純柏木棺來付諸實際的話,這種詛咒可就不是僅口頭說說而已了,而是真正的、人為的、刻意的,實實在在的詛咒。
「你可別忘了,咱們兩個拿到了一樣的字,很可能是生是死都在一起。」劉宇飛沉聲提醒他,「所以我希望你我可以線索共享,一起想法子離開這兒。」
醫生說完,目光首先落向了牧懌然。
「……這是逼著咱們束手等死啊。」柯尋狠狠捶了樹榦一拳。
衛東慌了,臉色煞白地一把揪住柯尋的雙臂,企圖從好兄弟的身上得到庇護或是保證。
午飯仍然在老頭兒的家裡吃,只有窩頭鹹菜和炒豆芽,雖然仍舊難吃,眾人還是盡量餵飽了肚子。
「……我……我不想死……」半晌之後,沉默終於被一聲顫抖的哀鳴打破,「柯兒,我不想死……我不想去靈堂,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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