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轉頭看了柯克一眼，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外，「普通人的話，此時都會說一些場面話表示安慰。」

華萊士，被說服了，於是，他才放棄聘請律師，沒有再繼續掙扎，並且放棄通過媒體發布任何言論的權利，全程保持沉默。

柯克流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不包含在我的服務費里。」

緩緩地將車輛停靠下來，車窗之外的世界一片安寧，和喧鬧繁華的紐約比較起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不由地，就想要稍稍放慢腳步，徜徉在這一片無垠的金色之中，讓鮮艷的藍色和綠色將自己團團包圍。

一名黑人仇恨者，比一名白人仇恨者所帶來的殺傷力還要洶湧還要強烈，對今年的大選前景格外不利，一旦事情持續發酵，後續影響難以估量，這已經不再是格拉漢姆參議員一個人試圖壓下來的事情。

理查德又看了柯克一眼。

細細望去，理查德依舊是那個模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推開他的辦公室大門，將案件委託給他，這段時間過去也看不出明hｔtｐs://m•ｈｅｔuｂoｏk•cｏｍ•cｏｍ顯變化；但事實上，理查德整個人卻無法控制地暗淡下來，流露些許蒼老。

伴隨著華萊士－杜克的正式收監，再加上他放棄聘請律師並且簽署認罪聲明，等待判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柯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理查德，可能需要柯克的一點點幫助——

後來，柯克才明白，葬禮是為了生者舉辦的了斷。

沙沙，沙沙……

柯克報以一個微笑，卻沒有準備解釋，而是沿著話題繼續往下說。

儘管他們應該緬懷並且銘記那些逝去的生命，但終究，留下來的人們還是需要繼續生活，這很殘酷卻也很現實，他們不能被巨大的悲傷拖住後腿，他們需要一點能量一點動力，尋找到前進的力量。

隔著一段距離，柯克就可以看到理查德－柯蒂斯的身影。

當然，柯克也並不介意幫忙，畢竟，支票還沒有到手呢。

一句話，就讓理查德嘴角的弧度輕輕扯了扯，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略顯無m.hetubook.com.com奈。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小時候，柯克以為，葬禮是為了死者舉辦的送別。

對於紐約客來說，這種生機是一種低級趣味，紛紛發出嘲笑，劃清界限；但對於生活在紐約打拚的普通人來說，這種生機卻是滋養希望孕育未來的一片土壤，保證他們不會迷失在紐約這座大都市之中。

一切，就將在這裏落幕。

那些憤怒、那些不甘、那些遺憾、那些不滿，全部消失之後，精神支柱就這樣轟然倒塌，精氣神一點一點暗淡下來，是疲倦是悲傷也是灰心，籠罩在一團灰色之中，以至於整張臉都顯得霧蒙蒙的。

「我唯一知道的是，丹尼斯離家出走後，他選擇了洛杉磯，北美大陸的另一端，遠遠地離開這座城市。」

「但沿著他生活的最後軌跡來看，他又離開了洛杉磯，一步一步朝著東方前進，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靠近這裏，經過大半年的流浪和顛簸，最後又回到了紐約。」

「我沒有見過丹尼斯，我和你也只是工作業務關係，我和-圖-書對你們的生活沒有任何了解，我的安慰不具備任何力量。」

柯克看向理查德，然後就可以看到理查德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染上一層淡淡的哀傷。

此時，柯克才接著說到，「當然，我可以說謊，但我知道，謊言所帶來的安慰，是短暫的也是膚淺的，一個轉身，夜深人靜的時候，真相會以成倍成倍的力量摧毀所有偽裝，那時候，就沒有人能夠幫忙。」

「我，是不是做錯了？」

腳步，在距離理查德還有三步的位置停了下來，柯克並沒有上前打擾。

也許，事件餘波還將持續擴散蔓延，但「流浪漢案」已經畫上句號；同時，丹尼斯－柯蒂斯的死亡案件，在柯克這裏也可以宣布結案。

所以，葬禮，就是這樣一種告別，為了讓生者能夠繼續前進。

眼前，就是一座墓園。

安靜地面對墓碑，沉默不語，僅僅留下一個後腦勺，也依舊能夠感受到背影散發出來的落寞與哀傷，耳邊傳來的鳥鳴與風聲越發襯托出靜謐之中潺潺流淌的悲傷，似乎就連雲朵也染上憂h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鬱的色彩。

一路前行，腳步和地面摩擦的聲響在輕輕涌動，四處氤氳的翠綠一點一點勾勒出夏天的色彩與氣息。

「當然，也許這些全部都是我為了安慰你並且順利拿到支票的一種奉承，我想，我們永遠無從知曉真相。」

儘管理查德依舊抬頭挺胸，即使悲傷也依舊保持自己的形象與儀態，在紐約經歷半個世紀風風雨雨沉澱下來的底蘊維持著體面；但一開口就能夠感受到喉嚨深處的沙啞和顫抖，透露出些許不安與遲疑。

另外，對於往生者來說，這份生機則埋葬著冬天的蕭瑟與春天的朝氣，彷彿暗示著，結束並不意味著完結，而是另一個輪迴的開始，和紐約相比，新澤西的遼闊與安靜更加適合成為死者們的棲息之地。

那間戒酒中心，收費昂貴，一個療程三個月，每個月三萬美元。

柯克只是一名小小私家偵探，無從得知交易的具體內容，但他能夠確定交易的存在，因為在華萊士宣布放棄自己所有權利聲明之前，丹娜－杜克被送往波士頓的一家高檔私人戒酒中和圖書心，消失在大眾視野。

不需要詳細打聽，這些證據就已經足夠。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格拉漢姆參議員私底下派人接觸華萊士，試圖消除事件的負面影響——

也許，理查德需要一些時間，和自己的孩子告別。

「我也不確定。」

輕描淡寫、波瀾不驚的話語背後，卻能夠感受到些許沉重與深刻，彷彿親身經歷一般。

在那之後，也就是新聞報道上看到的那些結果了。

不由地，就這樣蒼老了下來。

另外，還可以在西奈山醫院中心的腎移植患者名單上看到丹娜的名字，順位靠前。

「我只能猜測，也許，他還是渴望回到家園的；也許，他也曾經在遠處觀察你；也許，他也幻想著重新回家；也許，他和你一樣思考過，自己是否做出錯誤的選擇，如果重來一次，事情是否會不一樣。」

這裏，是新澤西，毗鄰紐約，僅僅間隔一座橋樑而已，紐約巨人的主場其實就在新澤西，但兩座城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農村的閒情逸緻和郊區的荒蕪遼闊，在這片土地上碰撞出鮮活的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