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桶金

傅指揮使略感詫異,隨後淡淡反問:「你們難道不是路過廚房,被廚房的香味勾了魂?」
「……也不能白借。」傅指揮使下筷子的速度明顯加快。
雷驍附和:「劉兄說的對!」獲得了同僚的一致贊同:「我們都跟劉大人一樣!」
傅琛的目光隨著她比劃的兩下子浮動了一下,劉重隨口誇道:「嘖嘖,瞧瞧大人府里的姑娘使刀都是行家裡手,連一把剔骨刀都耍的順手。」
逢此時機,沈侯爺恰巧踏進飯廳:「劉大人不必擔心,有本侯陪著你家指揮使,你們還是回家陪伴妻兒吧。」
座上有下屬腆著臉拆傅大人的台:「大人,誰人不知您府上廚子的本事,能將一鍋肉做熟就已經是極限了,能做出這等美味,除非換了人。」
傅琛:「你們……」
他手裡還提著把剔骨窄刀,對著已經放在旁邊案子上的烤全羊比劃兩下,躊躇滿志的要下刀,卻又泄了氣:「不行不行,讓我剔豬肉沒問題,但羊肉還是不行。趕緊去把張姑娘叫過來,她肯定切的比我利索。」
若是旁人說這句話,雷驍定要回贈一句「飽漢子不知餓漢飢」,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是從來不近女色的傅指揮使,他都沒嘴說。
雷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膽大包天追問起傅指揮使:「大人,這位張姑娘瞧著頗有來歷,會馴馬會耍刀,您可知道她打哪兒來?大人可要留點心啊。」
眾人更是笑不可抑,眼見得那小姑娘轉眼間分解了兩隻烤全羊,又旁若無人端了兩盤烤肉翩然退到了門口,絲毫不因為自己貧窮而露出一點卑怯之意,將手裡的烤肉盤子遞給迎上來的費文和圖書海,向廳內眾人拱手為禮:「在下流落到了京都,身無分文受雇於傅大人,以後但凡相馬治馬的活兒各位大人都可以來找在下,就當給在下兄妹倆一口飯吃,承蒙惠顧!」
沈侯爺只覺得張姑娘又可憐又可敬,頓時熱血上頭,蹭的站了起來:「張姑娘,我給你銀子啊!」他揮金如土,銀子從來不是問題。
劉重沉痛道:「我們走到半道上,想到大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弔,一人獨坐用飯,心中著實不忍,商議之後決定留下來陪大人用飯,也免得大人食欲不振。」
禁騎司眾人幾曾有過如此體貼的一面了?
劉重一句話,唐瑛當晚拿到了入京以來賺的第一桶金,一個十兩的銀錠子。
費文海有一項好處,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且還勇於承認自己不如旁人,哪怕這個旁人是個還不足雙十年華的小姑娘,只要本事比他強,他都甘拜下風。
內中一名叫杭峰的千戶誇道:「大人,您這是從哪裡請來的廚子?這羊肉做的絕了!」
傅指揮使回房換件常服的功夫,出來吃晚飯就愣住了。
可惜唐瑛已經端著肉走了,分了費文海一盤,自己私留了一盤迴去與張青共享。
唐瑛拱手:「大人這句話在下可當真了!」
劉重對上少女清澈固執的眸子,不由自主答:「自然是要付的。」不過外面的人風聞禁騎司光臨,哪個不是戰戰兢兢?有時候寧可不做生意也要把這幫官爺哄好。
一句話,讓雷驍及時憋住了後面的話。
九公主手底下那幫人就是這樣被外面人慣壞的。
「無妨。」傅大人氣定神閑,絲毫不曾被影響。
廳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眾人被她的舉動給驚到了,一眾漢子都停止了咀嚼,面面相覷。
沈侯爺前往飯廳的路上,還在想辦法,待見到傅琛,頓時有了主意。
雷驍:「劉兄說的對!」
金黃噴香的烤羊肉一盤盤連骨帶肉盛上來,廚房裡的熱湯餅還有幾個熱菜也陸續端了上來,桌面上很快都擺滿了,傅琛若有所思挾起一塊烤肋排,外焦里嫩,一口肉下去,中間還有一層烤透的油脂,焦香豐腴,滿嘴流油,再抿一口陳釀,簡直快活似神仙。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她再次向廳內眾人團團行禮,退了下去。
劉重厚著臉皮誇讚:「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眾人轟然大笑,劉重怪叫:「對啊,大人可沒叫你把錢都花光娶媳婦。」
沈侯爺時常被那些女娘們食指輕點胸膛,含羞帶怯的嬌嗔一句:「好人——」也多半是他許了什麼好處,或衣裳釵環首飾,或別的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他自忖風流,早就練就了應對之策,就連這句「好人」聽多了也做尋常。
「也不是不能自薦。」劉重自從進入禁騎司,還從來沒遇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小女娘,九公主的人除外。
沈侯爺毫不吝嗇對唐瑛的誇獎:「張姑娘可不僅僅會馴馬切肉啊,她對相馬也有一套,連畫畫都懂……真是全才啊!」其餘人等聽說她居然還會相馬,就更驚異了。
雷驍嗷的叫了一嗓子:「大人,您不會是想讓我付銀子給您吧?皇上賞的不豐厚嗎?下面孝敬的少了嗎?屬下剛成親沒多久……」他還待哭窮,傅指揮使清清淡淡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明知m•hetubook.com•com道娶媳婦花錢,是我讓你娶媳婦了嗎?」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雷驍狠狠啃了一口油汪汪的烤羊肉,便聽得傅大人道:「銀子也不是給我的,而是給我家馬夫的。」他下了個結語:「她比你還窮。」
沈侯作證:「最近幾日傅府伙食大有改觀,本侯都省了不少叫席面的銀子。」
廚房的人抬著烤好的全羊炙進來,身後跟著紅光滿面的費文海——職業生涯能夠做出這麼有牌面的硬菜,足夠費大廚在傅府眾人面前得意好一陣子了。
唐瑛:「既然如此,在下家中養馬,又習得一手好的相馬之術,也會治馬,不能向諸位大人自薦?」
他忽爾笑了:「姑娘倒是好膽量,以後我若有這方面的需要,自會來請姑娘。」
傅琛冷睨了他們幾個一眼,這些平日在外面獨當一面的漢子皆如同在司里議事一般,雙手放在膝蓋處嚴肅專註的坐好,他被這幫皮厚如城牆的屬下給鬧的沒脾氣了,只能吩咐熊豫:「去酒窖里搬幾罈子酒過來。」
雷驍忙求傅指揮使:「正好,我的馬上次去外地受了傷,要重新買匹馬。大人,不如借您府上的馬夫一用,幫我去馬市淘澄一匹好馬?」
劉重簡直不敢想,這話要是傳進九公主身邊那些自命不凡的丫頭耳邊,她們那些個俏臉得紫成什麼樣兒。
唐瑛很快洗了手過來,接過他的剔骨窄刀在手裡比劃了兩下:「還行。」舉刀開切。
眾下屬歡呼一聲,還有幾個竄出去幫忙。
傅指揮使的目光在幾步開外的少女身上輕輕掠過,但見她專註切肉,單薄的側影意外的利落瀟洒,纖細的腕骨上下飛舞,很快半隻烤全hetubook.com.com羊就被切的丁點不剩。
唯獨此刻,張姑娘的這句話卻透著不同尋常的誠摯與感激,讓他沒辦法視作等閑,也生不出一丁點綺念,反而打從心底里升起一股喜悅之情,忘了二皇子府近幾月閉門謝客,大包大攬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一定讓你見到騰雲!」
「她這是……在招攬生意?」
飯廳里一幫漢子們吃的酒足肉飽,各個都癱在椅子上不願挪動,對傅府的廚子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傅琛多喝了幾杯酒,英俊的面容之上浮現一層緋紅,眼神有片刻的溫軟:「廚子沒換,不過找了個高手來指導,方才她還向你們兜攬生意呢。」
劉重一口酒噴了出來:「大大人……九公主聽到您這話,不得氣瘋了啊?」可著您府里的馬夫都是以打敗凰字部的毛丫頭為標準而選的,換言之,九公主身邊那些凰字部的丫頭連進您府里做馬夫都不夠格?
劉重:「大人,人家請個馬夫就只管侍候馬,您家倒好,不但馴馬侍候馬,連廚房的事兒都一同操辦了,您說是不是該給人小姑娘多給幾份月銀啊?」
「做生意都做到了禁騎司頭上?」
不過是女人討巧的一句話而已。
唐瑛聽到議論聲,反問:「敢問諸位大人,禁騎司的人不用馬?或者在外面光顧人家生意,不付銀子?」
費文海昨日就前來邀功,說是按著張姑娘的吩咐,廚房採購了兩隻整羊,已經炮製停當,腌個一日夜,明兒就上爐烤起來,正好當晚飯。
外間有傳言,暫住二皇子府的忠烈遺孤唐家小姐身子骨弱,需要靜養,二皇子府才閉門謝客的。
幾步開外,唐瑛一手剔骨窄刀使的和*圖*書行雲流水,旁邊費文海忙活著裝盤,竟不及她手快,直看呆了眾人,等到第一盤烤羊肉上了桌,眾人的誇獎都跟不要錢似的一起送上了桌。
當晚的傅府熱鬧非凡。
「您家馬夫?」
傅指揮使唇角微翹,又穩穩挾了一塊烤肋排,似乎絲毫沒有被小姑娘的做法給驚到,反而抓緊時間啃羊排。
張姑娘雙目大亮,猶如在雪地里點燃的火光,驅退了她面上的冷意。不僅如此,她燦爛的笑容也讓那張砌珠堆玉的瑩白面孔泛起了奇異的耀目光輝。她感激地說:「侯爺,您是個大大的好人!」
「這姑娘使刀倒是熟手,大人,留在您府上做個馬夫,是不是有些屈才啊?」
威北侯爺吃喝玩樂不靠譜的盛名在外,還從來沒有被人委以重任,猛不丁應下一樁事體,從馬廄里出來被冷風一吹,腦子就清醒了——二皇子自從出徵得勝歸來,雖一樣上朝,但府里卻閉門謝客數月,除了御醫跟御馬監的小宦官,二三兄弟知交,其餘人等一概別想踏進皇子府。
「就是就是,凰字部那幫毛丫頭們拎出來,恐怕還比不上您府上的馬夫。」
傅琛實話實說:「府里沒換廚子啊。」
傅指揮使一本正經地說:「本官瞧著她打趴下了凰字部的人,才收進府里做了個馬夫。」
攬生意都攬到了禁騎司頭上,這丫頭膽兒夠大啊!
早已告辭的一眾下屬排排坐滿了兩張桌子,見到他踏進飯廳,劉重熱情邀請:「大人快來,要開飯了!」熟稔程度如同踏進了自家飯廳,自在又殷勤。
劉重堅決不肯離開,正色道:「妻兒雖然重要,但大人救我一命,如同屬下的再生父母,我怎可因妻兒而棄大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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