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貼身佩劍

「去,把她給我從內獄拖過來。」
公主面色陰晴不定。
春姑姑的聲音嘶啞老礪,據說是在大火之中傷了嗓子,眼神里的輕蔑之意幾乎要化作實質的巴掌掄在阿榮面上。
「我還挺怕審不出幕後主使人,說不定就要鬧出大亂子。」唐瑛聽說,萬壽節近在眼前,京城安防可是重中之重,可不得刑訊的人用點狠辣手段?
疼到當她第一次在黃銅鏡子里看到自己年輕俏麗的面孔如同鬼魅,連自己也嚇的尖叫著扔了鏡子,可是很快就被深深的恐慌給替代了。
半年以來,但凡鳳字部有需要凰字部協理的案子,若是傅琛出馬,元姝公主聽說春姑姑同行,多半避開。偶爾實在忍不住想跟著傅琛,見傅琛跟春姑姑討論案情,也只能遠遠站著。
「去把張瑛叫過來。」
阿榮硬著頭皮向公主稟報唐瑛的去處:「屬下也只是帶她去了內獄門口,她非要進去,進去之後還久久不肯出來,跟春姑姑相談甚歡,也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從此之後,她漸漸變成了內獄里一把刑訊的好手,直至掌管了內獄,無可替代。
她也不在意,轉頭就回了內獄。
臨到午膳時間,九公主有些心神不寧。
春娘審案至一半,見外面闖進來個小姑娘,竟然沒被她嚇跑,頗覺意外,目光掃過她腰間佩劍,略微停頓一和-圖-書秒,又很快移開了目光,繼續審案。
很疼嗎?
她恨之入骨的唐瑛此刻正在內獄里,並且現場觀摩了春姑姑的刑訊。
元姝公主其實早就注意到了,但以她公主之尊,自不好追問,沒想到阿榮提起此事,登時柳眉倒豎:「本公主提攜她進禁騎司,沒想到她竟然敢吃裡扒外,真是狗膽包天!」
元姝公主帶進來的這批小丫頭們都只貪圖禁騎司聲名赫赫,錦衣鮮艷,出門光鮮,仗著公主的勢在外橫行,卻嫌棄內獄腌臢,從不學習如何掌管凰字部,如何協理鳳字部共同審案,實在令人無語。
唐瑛常年在軍營,各種傷兵不知道見過多少,有時候唐大帥忙起來用不著她的時候,她還抽空去傷兵營幫忙,處理各種外傷也算熟手,凝視打量春娘一臉可怖的傷疤,仔細分辨:「這是……燒傷吧?沒有經過及時的護理,傷口還潰爛了。前輩當時……一定很疼吧?」
「小姑娘膽量不錯。」春娘面上神情柔和了下來,儘管在別人看來其實無甚分別,但唐瑛愣是從她那張扭曲的面孔上感覺到了和善之意,奉送她一個和暖的笑意。
她其實也很怕春姑姑的那張臉,初次見的時候印象深刻,回去也做了半宿的噩夢,只是為著公主才大著膽子前來,若是辦成了,可不是功勞hetubook•com.com一件。
唐瑛也算看出了點眉目,這犯婦原來是下面人送予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洪聰的小妾。洪大人人如其名,一邊享受著美人的溫柔小意,一邊身居高位而不曾放鬆警惕,懷疑美人別有所圖,待美人露出破綻,偷盜城防圖之時被堵在書房,當即便被送進了禁騎司,交到了春姑姑手下。
「你跟傅琛那小子是什麼關係?」
假如她不能成為禁騎司無可替代的人,將很有可能被拋棄,將不知去往何處。
自此之後,阿榮就離內獄遠遠的,見到春姑姑跟見到鬼一樣,躲的飛快。
唐瑛撓頭:「……我就是傅大人府上的馬夫。」她回想傅指揮使那張冰雪冷凝的面孔,著實想不到他還有這麼貼心的一面,「可能……傅大人只是借給我暫時用用吧?」
阿榮得到消息,忙派人去找唐瑛。
春娘指指她腰間懸挂的佩劍:「如果沒關係,他何至於連自己的貼身佩劍飛鸞都送給你了?」
難道她額頭上還頂著「傅府馬夫」四個大字不成?
少女面上一派誠摯,眼神清明關切,還有感同身受的痛意:「我以前見過不少受傷的人,徹夜哀號,痛不可抑,能挺過來的都是意志力十分堅強的人,特別不容易。更何況此後陰天下雨,還有各種後遺症。」
阿榮嚇的一激靈,眼淚hetubook.com.com涮的就下來了,在她手裡瑟瑟發抖。
春姑姑意外瞧了她一眼,真沒想到小姑娘還真不是敷衍她,而是認真聽了刑訊經過,對案情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用自己那張可嚇哭小兒的臉直視著小姑娘:「你不怕我嗎?」
從毀容之後,春娘便寄身內獄,專事刑訊,聽說就沒有她撬不開的嘴巴,審不了的犯人。
「那賤人去了內獄?」阿榮使氣去了公廨喝茶,遣人悄悄跟著,結果聽說唐瑛的去向,頓時拍掌笑道:「春姑姑一張臉,先把她嚇個半死!別讓她以為禁騎司是那麼好進的!」
等到一場刑訊完畢,犯婦被拖了下去,她拭擦著手中刑具,頭都未抬:「小姑娘,你不害怕嗎?」
結果監視她的人白著臉回來告之:「阿榮姐姐,她自從進了內獄就再沒出來過。會不會……會不會嚇死在裏面?」
※※※
阿榮自己是沒有勇氣親自去內獄看一眼的,急的直跺腳:「你們兩個,趕緊去內獄把人叫過來,不管是嚇死了還是活著,總要給公主回個話。」
兩人:「……」
唐瑛厚著臉皮問:「前輩如何稱呼?」
凰字部的內獄關的全是女眷,掌管刑訊的女官名為春娘,是大長公主身邊的人,聽說年輕的時候容貌俏麗身手了得,為了查一樁逆反案差點葬身火場,半邊臉都毀容hetubook.com.com了,十分可怖,性格更是陰晴不定,極難討好。
大長公主卸任之後,她身邊得力的女官大半都隨長公主離開了禁騎司,留下來的要麼就像春娘這樣一時半會找不到人替代的,要麼就是不得大長公主賞識,想在元姝公主手裡出頭的。
春姑姑走了許久之後,她脫力一般扶著旁邊的石牆站穩,一步一蹭出了內獄的大門,感受到外面溫暖的陽光,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彼時春姑姑剛從刑訊室出來,身上還有血跡,內獄常年不見陽光,四壁石牆上的油燈飄忽閃爍,忽明忽暗,將她半張燒毀扭曲的面孔映照的如同從地獄出來的勾魂使者般。
兩人互相壯著膽子去內獄,跟守門的婆子打招呼,請她進去瞧一眼,結果那婆子跟夢遊似的出來,說:「那位姑娘……正在跟春大人喝茶聊天,外間還有人守著,不敢打攪。」
她不知想起什麼,語聲轉黯:「……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春娘怔在原地。
春姑姑是個特殊的存在。
元姝公主為著那小子,都動用皇貴妃的寵愛追到了禁騎司,也沒見傅琛給公主一個親善的眼神。
她守內獄二十年,還從來沒見過毀容的春娘對哪個小姑娘這麼親切和善的,雖然從她那張臉上也找不到和善的表情,可口氣卻是從所未見的溫和。
阿榮再進讒言:「公主今晨可瞧見了那丫和*圖*書頭腰間的佩劍?屬下瞧的不甚真切,竟好像是傅大人的飛鸞,也不知真假?」
她從小效忠皇室,跟在大長公主身邊任勞任怨,又敏慧好學,未受傷之前是大長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女官,受傷之後回來複命,只因案子辦的漂亮,還得了許多嘉獎,卻從未有人關切的問過一句:你一定很疼吧?
春娘嘎嘎的笑了一嗓子:「真是個……蠢丫頭!」
唐瑛瞠目結舌:「前輩從哪裡瞧出來的?」
當然很疼!
元姝公主回去就做了噩夢,千嬌萬寵長大的公主,衣飾不整潔都不敢往她面前湊,何嘗見過那樣可怕的面容?
「你們去內獄外面盯著,看看那賤丫頭幾時出來?最好是被春姑姑嚇死在裏面,那才好呢。」
春姑姑用她那冰涼可怖的手掐住了阿榮的下巴,湊近了逼的阿榮直視她那張可怖的臉,冷笑一聲:「小丫頭,再多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
阿榮貼心,私底下想著替公主解決了這件心事,大著膽子去內獄給春娘送幕蘺:「姑姑您每次出門不如將臉遮起來,也免得驚擾了公主。」
元姝公主自小得寵,連帶著她身邊的人都無人敢輕慢,不免讓阿榮也養成了傲慢驕橫的性子,沒想到在春姑姑面前栽了跟頭。
元姝公主接掌凰字部的第一天,她頂著一張毀容的臉來拜見,嚇的元姝公主當堂就叫了起來,要轟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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