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職業危機(二)

姚姑姑那一身行頭不說,光她鞋尖上綴著的那顆珠子拿出去就夠養活一家老小了,邊城多少孤兒寡婦掙扎在溫飽邊緣,她習慣了凡事從實際出發,只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感嘆一番罷了。
——原來換個人就有如此奇效?
她天生愛美,尤其會收拾,再狼狽的女娃到她手裡也保管能收拾出幾分討喜的模樣,更何況這小女娃潛力巨大,才打個照面她就已經在腦海里勾勒出了她打扮出來的模樣。
「呵呵,姑娘說的是。」劉重皮笑肉不笑的捧場。
姚娘發現,傅琛護著的女娃就長著一根倔骨頭,一根脊椎骨支棱著細瘦伶仃的手腳,身上沒幾兩肉,跑起來賊快,被扎耳朵眼嚇的轉眼就不見了影子。
感情從下值跟到現在,您就為了一頓飯嗎?
咱倆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萬壽節近在眼前,今年又是聖上五十整壽,算是個重大節日,禁騎司不但要管著皇帝的安危,還要關注京城裡的動向,又有各地藩王進京賀壽,各藩王府邸都在被監視之列,傅琛忙的腳不沾地。
但他開口有趕人的嫌疑,剛被報復性的下放嶺南公幹,再做出得罪傅大人的話,說不定一年半載都見不到自家媳婦,耽誤開枝散葉的重任,只能默默咽下到嘴的疑問。
「看到小瑛沒?」
唐瑛頗得唐堯真傳,每月餉銀都花的不剩,不是接濟烈屬就是貼補傷殘軍士,手裡有點銀子豪氣頓生:「千金散盡還復來,大人想吃什麼?」路過晏月樓就敢往裡進。
不過傅琛居然對姚娘的美麗視而不見,唐瑛暗中懷疑指揮使大人要麼www.hetubook.com.com眼瞎,要麼審美奇葩,到了府門口都沒敢把這句疑問說出口,先奔著馬廄去看騰雲。
能勞動傅琛大駕,就已經值好幾兩銀子了。
姚娘不走了,她回身往傅琛的廨房裡一坐:「既然傅指揮使借調我們姐倆,那我們也不能閑坐充數,打今兒起我就搬到鳳部來,傅大人讓人給我打掃出一間房,要有床有鏡,最好還要有柜子,我總不能人過來衣服不過來吧……」
姚娘笑盈盈招手:「明天見。」等傅琛走到門口又追加了一句:「明天帶小女娃過來扎耳朵眼啊。」
他從凰字部借調來的春娘跟姚娘都負責一攤子事宜,唯獨新手唐瑛算是個編外人員,算是他假公濟私借調過來,省得她在元姝公主手底下吃排頭。
姚娘:「……」
兩人騎著馬啃著燒餅回傅府,唐瑛想起姚娘的可怕:「那位姑姑……今年揪著我扎耳朵眼的,也是禁騎司的人嗎?」
唐瑛還當傅琛做上官一向走親民路線,跟她親爹似的一把年紀還跟營房裡的兵打成一片,同吃大鍋飯,高興起來跟年輕小夥子們過幾招,指點一下他們的箭術,故而興緻不錯,沿途見到新鮮事兒也要多問幾句。
傅琛推開房門,走近靠牆擺著的書案,低頭便撞上縮成小小一團葳在桌子後面的唐瑛,小姑娘仰起愁苦的小臉,雙手握拳向他無聲求告。
雷驍:「……」大人您的臉面呢?
他本來想著,鳳部與凰部相距不遠,都在同一個衙署里共事,幾步路的功夫,但姚娘打定了主意要在鳳部紮根,也不好趕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您老寬坐,我吩咐人去準備。」喚來雜役,按她說的去置辦房間,他收拾收拾桌上公文:「沒別的事兒我先走了。」
劉重內心複雜。
「可惜——」小姑娘話鋒一轉,已經跟她廝混熟的八卦群眾劉重豎起了耳朵:「可惜就是審美奇葩了些,居然不覺得姚姑姑漂亮。」她忍不住吐槽:「難怪一把年紀還沒成親。」
經過雷驍臨去嶺南之前不怕死的暗中宣傳,鳳字部的頭頭腦腦們都知道了唐瑛的特殊存在,連日來都對她很客氣,熱心的還給她講傅指揮使的八卦。
平心而論,元姝公主身份高貴,穿戴打扮自然也是最好的,可真要論舉手投足之間的女人味,能被姚姑姑甩出十八條街去。
姚娘抱著椅背不撒手:「博山爐要銅器不要陶器,房裡要準備琴瑟棋譜,綉墩坐墊要用蜀錦的,地上最好鋪厚厚的長毛毯子,光著腳走上去也不涼,長毛還要沒過腳面……」
姚娘認準了的事情從來百折不撓,跟她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全然不同的是她對於打造美女的執著,自從搬來鳳部,每次見到唐瑛就想荼毒她的耳垂。
姚娘深恨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又聽說小姑娘居然是傅琛府上的馬夫,頓覺他暴殄天物,更發誓要將她打扮出個人樣兒,遠遠看到便喊起來:「小瑛,等等我。」
一個非要扎,一個不肯扎,又都是固執的性子,演變到最後就成了傅指揮使頗為滿意的局面——唐瑛遠遠見到姚娘的身影就跟逃命一般溜了。
她剛進去,就聽到走廊里響起傅琛的腳步聲hetubook.com.com,好像是從隔壁出來的,跟追過來的姚姑姑撞上了。
「沒有,姚姑姑找她有事?」傅大人裝傻功夫很到家:「她對司里的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姚姑姑或是有事兒要遣人去辦,不如派別人去。」
反正內獄的犯人沒有人權,她手底下的人都有點認命,習慣了姚娘時不時抽風的突發奇想,在自家一畝三分地拔苗鋤花都不要緊,可別禍害人家小年輕傅琛,沒見這小子一把年紀還沒成親嗎?
有的人,天生一把倔骨頭,不容易改變。
「還是回去住吧,早晚點個卯就好。你一向懶散,肯定不能適應鳳部。」春娘努力拯救未婚青年傅琛對女人的認知,兩部協理案子,她與傅琛接觸最多,有時候不免想到,如果自己早年成婚生個閨女,挑個女婿也喜歡傅琛這樣的罷?
唐瑛對這件事情非常抗拒,小時候家裡奶娘都沒說動,還被唐大帥阻止的事情,怎麼可能因為姚娘的漂亮而改變主意呢?
唐瑛只好拐個彎,在路邊買倆剛出爐的芝麻燒餅,默默的遞了過來。
唐瑛又露出她那種鄉下土包子天真無知的傻笑:「她漂亮的扎眼啊,感覺那就是女人的極致了,舉手投足皆是風情,對著她每天能多吃幾碗飯。」
萬一讓他誤以為女人都這麼可怕,不敢成親咋辦?
傅琛扯住了她的馬韁哭笑不得:「你這十兩銀子進了晏月樓,可就花個精光了。」這也太大方了。
傅琛與她並排騎馬同行,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尋常養成了謹言慎行的習慣,但面對鄉下土包子式的發問,居然也有問必答,竟也是種新奇的體驗——誰那和_圖_書麼沒眼色,敢頂著傅大人冰冷的面孔扯閑篇,就要做好唱獨角戲的準備。
許是察覺到他目光有異,姚娘興沖沖跟了進來:「這事兒旁人辦不了,你把這小丫頭交給我,我保管還你一個脫胎換骨的美人兒!」
萬幸唐瑛挑馬的業務十分熟練,不負馬夫之名,替雷驍在馬市淘了一匹腳力極佳性情又溫順的馬兒,還拖到旁邊釘馬掌的地方,親自上手替他的新坐騎釘好馬掌,活兒乾的漂亮利索,服務態度又是一流,外加旁邊冷嗖嗖盯著他的指揮使,雷驍十兩銀子掏的一點都不冤。
唐瑛假裝沒聽到她的聲音,穿廊過舍,聽到身後腳步聲追的急,恰巧路過傅琛的廨房,一頭扎了進去。
單身二十多年的傅大人理解不了姚娘對於美的執著,他記得雷驍跟唐瑛約好了下值去挑馬,在司署門口遇見兩人,好像早就約好了一般,若無其事的說:「走吧。」
傅琛:「……」您老可是夠執著。
「大人,」唐瑛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您高看我了!」她一個糙丫頭沒事兒學什麼姚姑姑?
他想了想,還是叮囑一句:「姚姑姑不比春姑姑,你盡量離她遠點。」可別被她帶壞了。
按照京城適婚男青年的成婚年齡來看,傅大人已經算是大齡剩男了。
他決定日行一善,告訴劉重這個新的發現。
春娘縱然早就習慣了她的反覆無常,也被她這神來一筆給嚇到了:「你在內獄橫行也就算了,跑來鳳部長住也不怕影響他們公幹?」
雷驍內心抓狂,很想申明一番:大人,我只約了張姑娘啊!
傅琛在肚裏考慮措辭,不好說的太細,只能含含https://m.hetubook.com.com糊糊說:「那是姚姑姑,是禁騎司的老人,辦差很有法子。」比如蜀王身邊如今最得寵的那位側妃,可就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情報人員。
「假如姚姑姑不是追著非要給我扎耳朵眼兒,其實我還……挺喜歡她的。」唐瑛用一句遺憾的話結束了這次八卦,遠遠瞥見姚娘的身影,腳底抹油準備溜了。
他該怎樣才能讓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明白,對於有些男人來說,姚娘的美麗就是毒藥,見血封喉的毒藥。
三人在馬市分道揚鑣,雷驍遠遠還聽到傅大人說:「賺了十兩銀子,不請客嗎?」
劉重心想:為人寬和?
傅琛:「……」降級太快,有點適應不來。
傅琛被她這一長串要求砸的頭有點暈,聽姚娘這架勢不像借調,倒像是搬家,攤開來寫能拉出一長溜,普通人家嫁女兒備嫁妝都沒她這麼齊全的。
傅琛心裏油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擔憂,就好像操心的老父親看到不懂事的小閨女馬上就要誤入歧途,連自己也未察覺就擺出了苦口婆心的架勢:「什麼風情?完全沒有的事兒!你可不能學姚姑姑……」
所有的美麗精緻都離不開金錢與心境的堆砌,還要本人有極大的悟性,懂得散發女性的魅力,這也是一門本事,她自忖領悟力低下,還是面對現實腳踏實地做她的馬夫吧。
雷驍跟在二人身後,聽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驚駭的發現傅大人居然能夠跟人好好聊天,而不是用他冰冷的視線把想要閑聊的人凍死。
「……真的?看不出來啊。」唐瑛表示不信:「傅大人很好的,心地善良為人寬和,是個很好的東家。」
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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