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職業危機(一)

哪知道她誇到一半,瞧見唐瑛小巧圓潤的耳垂,忽然大驚失色:「天哪,你怎麼沒扎耳朵眼兒?」
姚娘湊近了細瞧:「咦,這個女娃娃好像受過重傷?」
傅琛接下來講的萬壽節的安排,她一句也沒聽進腦子裡去,就跟腦子裡塞了一團亂線,毫無頭緒。
他不是沒有猜測過她的身體狀況,別瞧著姚娘不著調,但其實她的醫術極好。
姚娘多半猜出了春娘心中所想,又恢復了她那副輕佻模樣,靠回了椅背,翹著二郎腿,露出裙子下面鞋尖上綴著的一顆碩大的珍珠,她盯著那顆珍珠瞧了兩眼,那還是多年前大長公主賞的,雖然被她不當一回事的拿出來裝飾了鞋面,可那樣好的時光啊。
門口立著的少女瘦如風中細竹,柔韌纖直,面有病容,晶亮的眼神里滿是疑惑。
眼見得日影西斜,姚娘打了個秀氣的哈欠:「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傅小子進宮若是遇上甘峻捎句話兒給他,就說……就說讓他得空了來老地方一趟。」
姚娘「哧」的冷笑一聲,這可算是她自出現之後唯一正常的表情:「等到明旨發下來,還有我們的活路嗎?」她一抬下巴,自嘲而笑,有種涼薄的美麗在那張看不出年齡的臉上綻放:「甘峻在宮裡貼身侍候著那位,倒是無礙,傅小子說不定也能留條性命,至於你我…www•hetubook.com.com…」她湊近春娘的眼睛:「你猜,我們還有活路沒有?」
她這輩子沒少聽姚娘編瞎話!
唐瑛好像聽到了恐怖故事里的鬼怪現身,一把掙脫姚娘的手就要逃竄:「不行,好好的您扎它幹嘛啊?」她從小由親爹帶大,唐堯從來也沒覺得耳朵上扎個眼兒就漂亮,甚至還很是自得:「我唐堯的閨女,哪裡用得著扎個耳朵眼討男人歡心?」
她嘲諷道:「春娘忠心,願意奉個小丫頭為主,我可不幹。」
傅琛靜靜坐著,對兩個人的爭辯不摻言,被姚娘逼問急了,便岔開了話題。
姚娘湊近了她臉上細瞧:「瞧瞧這孩子,細皮嫩肉的,我瞧著都心疼,真想摟在懷裡好生疼一疼。」這本是她一貫的腔調,但不知為何,聽在傅琛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一定帶到。」
做唐大帥的女兒,只負責快快樂樂長大就好。
姚娘起身,居高臨下俯視春娘:「還不走?坐這兒也想不出個結果,不如回去多想想出路吧,你這手藝是殺豬還是賣魚。」
「兩位姑姑在禁騎司的時間都比我久,無論是大長公主還是禁騎司的去留,應該都比我看得透徹。」他公事公辦:「鳳部借調兩位姑姑過來,咱們先辦萬壽節的事情吧?」
「……您眼神兒真好。」
言下之意和圖書,他似乎並不在意禁騎司的未來。
春娘:「……要點臉!」每次跟姚娘出來,她多年的冷靜理智總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她忽爾帶著無限惆悵之意笑了:「春娘,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最好的時光都過去啦,禁騎司最風光的時代也差不多該過去了,再走下去可就要沒路啦。不然你以為,大長公主為何卧床不起?」聰明人都不必把話點透,可春娘太軸,畢竟姐妹一場,她真有點不忍心看春娘一條道走到黑,陪上這條命。
傅琛正色:「萬壽節就在眼前,外面多少事情千頭萬緒,姚姑姑卻躲著避清閑,不大好吧?」
大長公主離開禁騎司絕非情勢所迫,揣測聖意而做出的決斷,只是身體不濟暫時引退而已,等到身體安康,必定會回來接掌凰部!
姚娘跟個輕浮浪蕩子一般挑著春娘的下巴,好像她面對的不是毀容的中年女子,而是正當妙齡的絕色佳麗,讓人百看不厭。
春娘正要破口罵一句,廨房外面有人敲門:「大人——」
「收起你的爪子吧,別嚇著小輩們。」
正事商量的差不多,其中多是傅琛與姚娘決定,她表現的難得隨和大度:「你們看著安排。」反正拋頭露面的事情從來輪不到她,只有收拾爛攤子才有她出面的機會。
姚娘嘴裏沒實話!
姚娘就像看到了截hetubook.com.com朽木一般,伸出纖長白|嫩的手指在她額頭點了一下:「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女人怎可不好打扮?」她不由分說拉著唐瑛就要走:「跟姚姑姑走,姑姑給你扎耳朵眼兒。」
傅琛已經在靜候二人,沒想到姚娘進了廨房,左看右看,大為不滿,嬌嗔道:「你護著的女娃呢?」
姚娘唰的回頭,捕捉到傅琛一張冰砌雪鑄的俊臉線條肉眼可見的軟化了幾分,立時領會了外面敲門的是誰,頓時大喜,旋風般衝過去拉開了房門。
禁騎司如此重要的部分,陛下難道當真就能聽任皇貴妃之言,派個什麼事兒都不懂的毛丫頭來坐鎮?
姚娘把玩自己那雙纖纖玉手,好像傅琛所說的「正事」跟她沒多大關係:「不躲清閑又能怎麼辦?反正我是擎等著養老了。聖上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他有意要為太子鋪路,裁撤禁騎司,這才派了個不著四六的元姝過來,暫時過度一下,連禁騎司的正門都沒摸到,就要擺主子的架子。」
她這一生之中,目的明確,極少出現過判斷失誤或者茫然的時候,然而自從元姝公主接掌凰字部,她已經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春娘安慰自己,心裏卻有幾分說不上的慌亂。
總之,唐瑛從小到大就沒受到過什麼拘束,凡事加諸于女兒家身上的規矩教條以及各種不得不學習的生存和圖書技能在他這裏都不必學。
然而姚娘沉默的表情讓她心裏很不好受,不禁提高了聲音說:「傅小子,你倒是說句話啊?」
姚娘從來不聽春娘的勸,都是朝著她勸誡的反方向行事,她不但沒收爪子,還把爪子伸向了雷驍。
姚娘不見唐瑛,興緻大減,跟沒骨頭似的癱靠在官帽椅上:「說吧,叫我們來有何事?」
唐大帥堅定認為所有以毀壞身體為目標而妝點修飾自己的行為,都是媚男行為,不值得提倡,也不知是他出於愛女兒,還是本身性格使然。
春娘不禁有些茫然。
唐瑛都要給這位豎大拇指了:「您老神了!」
傅琛:「……」這就是小丫頭面帶病容的原因?
「是不是當時差點活不過來?」姚娘二話不說捉住了唐瑛的手腕把脈:「也就……半年之內的事兒吧?」
唐瑛的手腕被她捉著,另外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耳垂,天真的回答:「沒有耳朵眼兒挺好的,還省了買耳墜的錢。」
春娘從來都不認為元姝能在凰部久留,不過是暫代而已。
春娘如同中了定身咒,一個念頭在心裏不斷盤旋,又被她不斷壓下,到嘴邊的只有一句話:「你不要胡說,我不信!」
可是如果陛下有意裁撤禁騎司,那就說得通了。
春娘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她「嚶嚶嚶」伏在春娘肩上開哭:「沒良心的,對人家這般狠m.hetubook•com•com心!」連撒嬌的動作也是賞心悅目。
內獄的人早都習慣了姚娘的作派,可每次見到姚娘對著春娘撒嬌,還是覺得辣眼睛,默默出去召集人手,前往鳳部。
唐瑛開門就被人差點緊貼到臉上,而且來人自帶香風,人未至味道先在鼻端縈繞,不過並不難聞,相反還挺香。
「嘖嘖,真是無情啊!」
——就算無用,她也努力讓自己變的無可替代。
春娘額頭青筋跳了幾下:「不會說話你閉嘴,豈可妄議聖上?再說也沒發明旨,怎能胡亂揣測?」
也太過兒戲。
春娘從來也不曾懷疑過大長公主:「大長公主陳年舊疾犯了,你別再妖言惑眾了!」她心裏隱約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很可能姚娘說的都是真的。然而她這一輩子奉大長公主為主,敬重她,信任她,忠誠於她,卻從來也沒想過會被大長公主當做無用的棄子拋棄。
姚娘的瞎話有時候比真話還逼真!
「你你你……」雷驍是上個月剛剛升任鎮撫使,雖然早就得了密令,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是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成親了。」惹的姚娘捂著嘴笑前仰後合:「真是個傻小子。」
姚娘走路就好像沒骨頭,見到劉重要摸臉,嚇的他退避三舍,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姚姑姑,大人已經在裏面等著您二位。」
「姚姑姑從哪聽來的風言風語?」傅琛請二人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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