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太不值錢

張青每日忙完便去街頭巷尾打聽消息,她也沒閑著,想要儘快梳理出一幅京城權貴官員的派系名錄。
他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偏偏拉著他跑起來了。
緊跟著,他的手腕被更緊更牢的握住了,她拉著他跑得更快了,一邊跑還一邊感嘆:「公主府的廚子手藝一定不錯。」至少比費文海強。
他還記得那人當時說的話:「死胖子一看就是家勢好的那種,咱們先避避風頭。」
少年的腳步緩了下來,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救他的人的反應。
傅琛:「你救的少年是什麼人?」
「你敢踹老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傅大人更為克制,而且習武的緣故。
少年低頭不語,只瞧著自己的手腕愣愣出神,也不知道聽沒聽得進去包子的安慰。
「自然知道。」
從前在常三的手底下非打即罵,討到好吃的或者銅錢還得上交,張二哥不但自己掏錢給他們買包子吃,還護著他們不教旁人欺負。
少年衣著簡素,看起來倒像寒門子弟,但坐姿良好,卻又稍稍顯出那麼點不同。
包子睡的迷迷瞪瞪,感覺到身邊的人居然沒睡,揉揉眼睛又爬了起來,安慰他:「兄弟,你別太擔心了,二哥很有辦法的,肯定能護著你。」
「只怕你二哥也自顧不暇。」得罪了桓延波的人還能有好果子吃?
唐瑛其實當時一點都沒害怕,把少年護在身後,對著這座肉山一頓狠揍,m•hetubook.com.com再次把他揍趴下之後,拉著少年就跑。
她會鬆開他的手腕,回去向桓延波認錯道歉的吧?
包子他們幾個平常見到這種事情都是遠遠繞路躲開,可是張二哥顯然看不下去了,上去一腳就將胖男人從瘦弱的少年身上給踹了下來。
跟著唐瑛一起來的傅大人也有幾分傻眼:「四殿下?」
被揍趴下的桓延波喊的聲嘶力竭:「你們都是死人吶?趕緊回公主府叫人,叫多多的人,把他們給老子攔下來!」
唐瑛當時驚恐扭頭:「桓延波?」本朝與大唐審美迥異,街上行人皆是以白皙頎長為美,哪怕健碩也在接受範圍,可這位長公子獨子卻是痴肥,跟參加減肥節目的肥胖人士有得一拼,簡直胖的嚇人。
唐瑛此刻懊悔的扶著腦袋:「我當時看那少年可憐,一時心軟就伸了手,還真不知道他是大長公主的兒子,還說——」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破廟外面,高大俊美的青年旁邊站著張二哥,幾個時辰不見,張二哥居然奇迹般的變白了,白的都快反光了。
對比傅大人跟桓延波的體型就知道了。
唐瑛卻自有她的考量:「闖出這麼大禍,也不能連累了大人,要不我今晚就搬出去吧?」長公主少說也是掌過凰字部的人,餘威尚存。
唐瑛猛拍馬屁:「大人真是神了!我當時還真就是這麼說的!」
這少hetubook.com.com年就是今日今晚在書鋪子後面遇上,當時他正跟一個肥頭大耳的大胖男子爭執,那胖男子凶神惡煞,一言不合就上前動手,不但自己騎在少年身上打,還招呼幾名家丁一起動手。
少年緩緩抬頭,沒想到能在這座破廟裡遇見禁騎司指揮使:「傅大人,見笑了。」堂堂一介皇子淪落到乞丐窩裡,說出去不免惹人恥笑。
他自小不受寵,生母出身卑微,只是浣衣局的一介宮女,因一次意外被喝醉酒的皇帝陛下臨幸才生下了他,從小到大幾乎都是被忽略的存在,桓延波可以隨意欺辱他,他卻不能跑去皇帝面前告狀。
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後面的人眼看著要追上來了,她一著急直接扛起他就跑:「來不及了,就這麼著吧,你先忍忍啊。」
他說:「長公主獨子。」
破廟裡,包子陪少年傻坐了半個時辰,反反覆復安慰他:「你別擔心了,二哥可厲害了,等明日二哥來,他一定有辦法的。」
往常大長公主掌著凰字部,赫赫權勢令人側目,宮裡不得寵的妃嬪都要巴結,皇帝陛下也甚是寵愛這位外甥,桓延波在宮裡都可以橫著走了,除了太子跟二皇子,其餘的皇子都不及他在皇帝面前有體面。
「現在?」唐瑛無奈起身。
胖男人被踹懵了,坐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胖成這樣,他母親知道嗎?」
少年毫無預兆之下差www.hetubook•com.com點踉蹌跌倒,被桓延波打過的地方疼得厲害,大約是見他面色不好,唐瑛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你受傷了。」
傅琛唇角彎起來,也不知是笑還是嘆:「你啊!」
她鬆開他的手,少年當時愣住了。
傅琛:「人呢?」
而桓延波就在第三頁長公主的下面,畫了個小箭頭,特別標註:桓延波,長公子獨子,甚得皇帝寵愛,行事跋扈囂張。還用四個小字:不可得罪。
傅琛:「……」這丫頭關注點是不是錯了?
現在……果然是要放棄了嗎?
「我讓包子帶他回破廟了,先避避風頭再籌劃啊。」
拉著他的人猛的扭頭,對上少年平靜自嘲的眸子,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那個死胖子……他是公主府的人?」
包子大喜:「你不用害怕了,二哥過來了。」拉起少年就往外跑。
他頭朝下感受著地面快速移動,公主府的家丁在後面大呼小叫,扛著他的人對四周的地形顯然很是熟悉,專揀小巷子繞,最後把他塞給一幫乞丐,自己引著公主府的人跑了。
傅琛好像猜到了她要說的話:「老子踹的就是你!你是這麼說的吧?」
傅家僕人小院里,好幾個夜晚,她與張青都點著燈整理白日打聽來的消息,試圖還原唐家軍被抽調及剋扣軍餉的這半年京城人事變遷,以及目下最炙手可熱的權貴人物,還有京城詳細的地形圖,瘋狂搜集一切所能搜和-圖-書集到的資料。
破廟裡,少年低頭垂目,左手虛握住自己的右手腕,彷彿還能感覺到張二哥用力握著他的手腕,跟鐵鉗子似的拖著他跑。
泥塑木胎的菩薩金漆早就脫落,左側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盤膝坐著一位瘦弱的少年,廟內微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才能看到他鼻青臉腫,好像被人給按著不顧頭臉,狠揍了一頓。
此處小廟也不知道建於何時,香火不足以供養菩薩,僧人絕跡,漸漸便淪為了乞丐們的棲身之地。
包子傻傻站著:「二哥……」
少年點點頭,已經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
桓延波當時氣的坐在地上直喘氣,他長這麼大,跟別人自稱老子的時候多,別人給他當爹尚屬首次,當時臉色就氣成了豬肝色,指著唐瑛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敢跟老子面前說這話,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竟是連家丁都忘了叫,爬起來就衝著唐瑛砸了過來。
包子卻聽不得旁人質疑他二哥的能力,雖然跟著張二哥才幾日,他的生活質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京城北面的一座破廟裡,乞丐們東倒西歪,橫卧了一地,還有人打著呼嚕,夢裡也在吧唧嘴,也不知道是夢到了肥雞還是胖肘子。
真是頭疼。
他自嘲一笑,慨嘆人世無常,居然要靠一幫乞丐保護的地步。
可是緊跟著她站到了他前面,微微俯身:「趕緊趴上來。」
那幾名家丁瞧著束手束腳,意思意思踢m•hetubook.com•com兩腳,但胖男人可是實打實的揍,邊揍還邊囂張的說:「老子就是揍你了,有本事你找去告狀啊!看是責罰你還是責罰我?」
忽然,破廟外面傳來一道聲音:「包子——」
不是沒有試過,只是最後被責罰的反而是他這個被毆打的皇子。
少年有點想像,也不合時宜的笑了。
少年身體瘦弱,被他這麼一座肉山壓著,掙扎也是徒勞,瞧著無辜又可憐。
唐瑛:「當時情況緊急,哪裡來得及問明身份啊,看著就……就普通百姓家裡的孩子吧,說不定還是長公主府下人家的孩子?」她回憶當時桓延波的口氣:「難道是駙馬的庶子?」
傅琛起身:「現在就帶我去找那少年。」別到時候被救的人跑了,救人的反而吃了長公主的瓜落,而且……以長公主護短又溺愛的性子,吃的可遠遠不止瓜落。
皇帝的寵愛,就是宮裡人活著的唯一指靠。
「之前跑進了死胡同,」唐瑛嘆氣:「看來我對那一片的地形還是不太熟悉,結果翻牆的時候不小心崴了,忙中出錯吧,可不是那幫人打的,他們哪有我跑得快?」
「那麼重一座肉山,骨頭脆一點的非得被他壓成粉碎性骨折不可!」唐瑛到了這時候還不忘嘲笑大長公主:「聽說大長公子也是有勇有謀的,怎麼兒子照豬養?挺像哪家圈起來囤膘的豬,衝過來的時候身上的肥肉都在顫,嘖嘖,真嚇人!」
唐瑛來京城這段日子,其實也沒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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