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必深究

傅琛想起她言辭如刀,逼的二皇子手忙腳亂,還想拿抗旨的罪名來壓她,沒想到卻被她反將了一軍,唇邊浮起淺淺笑意:「他用什麼理由扣押呢?」他猜測唐瑛的去向:「她有事去忙了,大約還在禁騎司呢。」
傅琛鬆開了她:「走吧,咱們去會會趙世子。」他走到門口,見唐瑛還站在原地沒動,戲謔道:「你覺得我像是會在乎名聲的人嗎?還是……你不走是等著我過來抱你?」
唐瑛:「大人,您現在可以鬆開了吧?」也不怕形象崩塌,往後難以御下。
唐瑛隔著案子遠遠與他對視,笑的狡黠:「大人消氣了?」看樣子準備情勢不妙就跑路,還朝門口的晚玉打了個接應的手勢。
傅大人含笑摟緊了她:「沒關係,下次你不但可以告訴三堂嬸,也可以告訴別人,說你死也不會跟我分開!」比如二皇子。
懷裡的人兒掙扎不開,腦袋被牢牢按在男人溫暖寬闊的懷中,腦子裡懵了一瞬,嘟嘟囔囔:「誒誒大人這樣就不太好了吧?你這是報復我嗎?一抱還一抱啊,這下咱倆就扯平啦,誰也不欠誰了啊……」
不等傅琛阻止,她已經兩步竄了過去,推開了雅間的窗戶,一個閃身躍了下去,逃之大吉。
「大大人!」唐瑛自己耍賴駕輕就熟,碰上對手來一下子,說話都有點結巴了:「大冷的天您忍心折騰老人家?我發誓真的沒耍著您玩兒!」她哭喪著臉認輸:「大人您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過來。」
傍晚時分,天色暗和圖書沉,鉛雲欲墜,寒風瑟瑟,等到臨街的鋪面掌起燈,雪花扯絮般落了下來,還不見唐瑛的影子。
「哎呀呀大人——」唐瑛轉身,由於身高差距,只能仰頭說話,無端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人一頭,邊陪笑邊從他臂彎鑽了出來,嬉皮笑臉往裡走:「咱們有事兒好商量,做錯了事兒的是屬下,您要是覺得被利用了生氣的不行,那不如……我從窗戶里跳下去算給您陪罪了行嗎?」
唐瑛感受到背後靠的極近的男人的胸膛,目光停留在自己頭頂上方按著門板的那隻修長有力的大手,悄悄咽了下口水——傅大人似乎、好像……很生氣啊?!
他低下頭,直視著懷裡慌亂地想要逃避的小丫頭,在她耳邊宣布:「你說過的,你死也不要跟我分開!」他帶著笑意說:「恭喜,你如願了!」
張青沒想到他提起俞安,不過此事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大帥跟俞將軍都有此意,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會成親。」
傅大人緊抱著人不肯鬆開,一臉正氣的教訓她:「為人怎可言而無信?當著長輩的面答應下來的事兒,轉頭就想賴掉?不都說唐家人一諾千金嗎?」
張青跟著他進去,點亮了油燈,請他落座。
唐瑛:「……不是大人,您不能這樣吧?」
傅琛緊握著她的手腕繞過書案,眼神里的暖意幾乎能融冰化雪,就連聲音也溫柔的不可思議:「我那天攔下你,只是想抱抱你!」隔著三天的煎熬與等待,他用力把小姑娘摟進了懷裡和_圖_書,緊緊箍著她的腰,好像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傅琛攔下了他,派人去找唐瑛,自己反而邁進了小院,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唐瑛就跟雪地里覓食的雀兒似的,蹦了進來,又警惕的朝外面瞧一眼,那模樣戒備不安,好像他門外還埋伏著人手準備捕捉她。
同僚一聽,這還了得?!
提起唐瑛,張青有一肚子的不快:「自從早晨她跟大人離開之後,就連個影子都沒再出現。還病著呢,也不知道回來休息,亂跑什麼呀?」
傅琛眸光幽深,面上一點強裝出來的笑意退的乾乾淨淨,內心幾度掙扎:「他……俞少將軍是怎樣的人?」他很想知道,那藏在她心裏的是怎樣的人。
他說:「本官不介意!」
張青等於看著唐瑛與俞安從小打打鬧鬧的長大,提起俞安竟也有說不完的話,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外間雪花紛飛,那些白城的過往在眼前緩緩鋪開:「……俞安他跟小姐從小玩在一處,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結伴去偷杏子摘花,在街頭拉起一幫小毛頭打架,他們躲在一邊瞧熱鬧,淘氣的不得了……」
傅琛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唇邊笑意漸濃。
傅琛苦思三日,在見到她的這一刻終於遵從本心,竟覺得之前的思慮都是多此一舉,像這樣多好啊:「我不能這樣,那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唐三夫人追回來,告訴她你在耍著我玩兒?」
「你什麼時候膽小如鼠了?」傅琛都要被她給氣笑了:「也不怕同僚笑話你!」
和-圖-書琛幾個大步跨過去,探頭朝下瞧去,她已經落到了地上,笑著向他招招手,翻身上馬跑了。
傅琛聽著她笨拙的想要用這種方式推開他,止不住的心疼,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白城裡一對走街串巷恣意玩鬧的小兒女,快樂無憂。
「大人,您的良心不會痛嗎?」唐瑛欲哭無淚:「我不過就是小小的……小小的利用了您一下,您有必要為了報復我連帶著自己的名聲都不放過嗎?」
「俞安沒少為小姐背鍋,挨了打轉頭就笑嘻嘻跑來找小姐,傻小子一個,心裏眼裡全是小姐……」
傅琛坐了下來,怔怔盯著油燈出神。
說的他好像有多寬宏大量似的。
她對安撫生氣的男人不太在行,更何況是被她隨便借來一用做擋箭牌的傅大人,這位堪稱禁騎司高嶺之花,在影部待久了,就能被動接收到許多關於傅大人或真或假的傳聞。
唐瑛仔細審視傅大人的表情,見他目光溫和,不像是要發作自己的樣子,總算放心了,朝晚玉揮揮手,後者站在傅大人的廨房門口就渾身不自在,一得了指示立刻跑了。
「大人寬宏大量,不與屬下計較,那是我們做下屬的福氣。」唐瑛狗腿的斟了杯茶給他端了過來,一臉后怕的小模樣:「我這三日連個安生覺都沒敢睡著,都不敢回去,生怕大人余怒未消,揍了屬下不要緊,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就不值當了!」
他走在紛紛擾擾的雪地里,連傘也忘了打,任由冰涼的雪花落到自己臉上,身上,張青提著傘追出來,他和-圖-書卻已經走遠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陪伴著對方長大,成長的歲月里全是對方的痕迹,假如沒有意外,白城未破,他們會在邊城做一對幸福的小夫妻,打打鬧鬧的過下去吧?
傅琛:「……」他哪裡是生氣?
張青也不催他,等了好一會兒,手邊的熱茶都涼了下來,傅大人才說:「二皇子今日請了并州唐家的人前來,假小姐已被揭穿。」
以禁騎司傳信的速度,傅大人還真可能半途將人截回來,反正也耽擱不了幾日。
傅琛撐著一把油紙傘去他們居住的小院,開門的是張青,似乎對於他的到來很是意外:「大人,這麼晚了可是有事」他收拾整齊,看樣子好像要出門,剛剛拉開小院就見到了傅琛。
三天之後,他總算在禁騎司見到了唐瑛,那還是鬼工球失竊案不得不與他見面,而且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居然很沒出息的拖了晚玉一起過來,縮頭縮腦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那她人呢?」張青回想傅琛一臉凝重:「難道是二皇子府扣押了她?」不然都大半夜了還不見她回來。
劉重:攪了大人的好事,這可比撞見鬼嚴重多了!
「唐瑛不在?」
「那時候大概是小姐最快樂的時光了,也是俞安最快樂的時光……」
「哎喲——」劉重捂著額頭連滾帶爬沖了出去,迎面撞上同僚,被對方笑著打趣:「大人,您大白天撞鬼啦?」臉色難看得緊。
外面忽然衝進來個人,邊跑邊嚷嚷:「大人大人,那個南越趙世子找來了,嚷和_圖_書嚷著要大人您出去見他呢。」一頭撞見房裡摟抱在一起的兩人,還沒看清大人懷裡摟著誰,嚇的閉著眼睛往外退,結果估算錯誤,一頭撞在了門框上。
不過是想要藉著生氣的由頭逗逗她而已。
唐瑛:「……」不,我很介意啊!
她放下茶,手腕卻被傅琛閃電般捉住,原本還在絮絮叨叨拍著馬屁,沒想到已經落入傅大人手中,連表情都僵硬了:「大大大人……」秋後算賬也沒這種演算法的吧?
他慌裡慌張道:「指揮使大人身體不適,我趕著去找大夫,你趕緊去他房裡照應著,可別讓大人暈倒了!」
唐瑛被傅大人的厚臉皮給徹底打敗,跟兔子似的蹦了起來,從他身邊沖了過去:「大人,自重啊!自重!」
他遲疑一瞬,終於還是問出了在自己心頭團了一天的問題:「那個俞小將軍,可是俞安?你家小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郎?」
傅琛:「反正大家遲早都會知道你為了跟我在一起,費盡心思進了傅府,是死也不會跟我分開的!」
有些事情,大可不必深究,回憶終究會被觸手可及的溫暖所覆蓋,層層疊疊堆在光陰的盡頭,成為經年流影。
撒腿就跑,直衝進了傅琛公廨:「大人大人您怎麼樣了……」然後捂著眼睛往後退,「砰」的一聲撞到了門上,慘叫著跑了。
傅琛抬頭看到,面上緩緩綻出一點笑容:「進來吧。」
傅琛忽然起身,不敢再去追問唐瑛的過去。
「……」
「不是不是!」唐瑛慌了:「大人我那是戲言啊!戲言!」戲言怎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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