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過來迎客

立即便有婆子侍衛上前來拖兩人,郎二便罷了,自知脫不了一死,但好歹並沒有連累家人,還能忍著。雨晴卻急的不住哭求:「主子,求主子饒命!奴婢對主子絕無二心……芸姑姑求求您,跟主子說幾句好話,饒了奴婢吧?」
午飯剛剛撤下去,便有人前來砸門,守門的老蒼頭見來人穿著一身禁騎司的公服,當即被嚇到了,暗思自家老爺才將入京,也不至於被禁騎司的人盯上吧?
可惜唐瑛擺明了對他無意,對嫁給他更沒有興趣。
元蘅垂目而視被子上的綉蝶,腦子裡卻不由自主想到了唐瑛,嘴上更要慫恿元閬:「姓楊的可是唐堯的得力臂膀,一套槍法使得出神入化,如今駐守西北,你若是能與他攀上關係,倒也不錯。」
她們四個從小侍候大長公主,姚娘已經去了竹林寺,春娘在內獄吃著皇家的飯,以前還有聯繫,但自從冬獵之後馨娘被押解回京,芸娘好幾次上門去都吃了閉門羹,原本想求她瞧在一起侍候主子的份上高抬貴手放馨娘一馬,沒想到過完年禁騎司內獄的人就送來了馨娘的屍體。
掌刑的婆子來拖雨晴,其中一人窺著大長公主遠去的背影冷嘲道:「姑奶奶歇歇吧,主子教你們去侍候公子,你們累的公子丟了性命,雨柔已經下地去陪公子了,教我說你還是好好上路,省得大家難看。」
楊巍年近四旬,無論是槍法還是兵法皆師從https://m.hetubook.com.com於唐家人,在唐堯帳下任職多年,去歲春天以換防名義被調往西北慶州,年冬打了場硬仗,西北又是雪災又是流寇與邊患未曾肅清,不然早該在先太子葬禮上出現。
一面使個眼色讓小廝跑去稟報,一邊仗著老邁慢騰騰請了人進門。
老蒼頭一愣:「大小姐也來了。」
這三日功夫,元蘅卧榻聽雨,醒一時睡一時,意識昏沉,有時候便如初嫁,丈夫體貼父母寵愛,有時候又回到了丈夫過世之時,懷抱幼子悲傷不止,忽又回到了桓延波流放之前,她在睡夢中扯著兒子的脖子大哭不止,死活不肯放開手:「延兒別去,你若去了丟了性命,讓母親指靠哪個去?」
雨晴跪在地上,用眼神向芸娘求救。
但楊大小姐的乳名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且能隨口叫出來的,還是這麼親昵的口氣。
「楊叔父,您這是想把侄女肩膀卸下來吧?就不能輕點兒?」
「公子都下葬多時了,你還想著活命。」那婆子掏出一塊油膩膩的帕子塞著雨晴的嘴拖了下去,很快郎二跟雨晴都沒了性命。
元蘅向他招招手:「我也睡了許久,一直糊裡糊塗的,是時候醒醒神了。正好你來了,陪我說說話兒吧。」
唐瑛笑笑:「許久不見楊叔父,叔父也不請我進去坐坐?還有我來了,怎的不叫虎妞出來?」
元蘅沒想到終日打雁,www•hetubook.com•com倒叫雁啄了眼。
有時候失去了,才知有多珍貴。
元蘅的心裏在泣血——若是延兒好好活著,也是時候給他挑一房媳婦了。
姑侄倆談起的楊巍昨日已經面聖,今日便留在家中歇息,順便迎接摸上門來的客人。
不妨那位身著黑色公服腰佩長劍的禁騎司女官開口便問:「你家虎妞這次來了沒?」
老蒼頭腿有點跛,年輕的時候也在白城當過兵,後來受了傷才退下來,只是無緣得見唐瑛,對兩家的交情卻是知道的,當即便要行禮:「不知道唐小姐過來,是小人失禮了。」
「大人請進。」
芸娘答的滴水不漏:「春日氣候反覆,冷兩日熱兩日沒個定數,主子這才招架不住,待到夏日徹底暖和過來,估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屏風后說話的聲音真切的傳了過來,元蘅眸中的恨意一閃而過,很快便輕聲道:「是閬兒來了?快進來。」
唐瑛眨眨眼睛:「老伯猜出來了?」
庭前一地狼藉,郎二疼的發抖,卻不敢再弄出一點響動,生怕引來大長公主的注意。
四個人如今只余她一個留在大長公主身邊侍候,不但要支應府里一應事務,還得考慮外面之事,偏偏大長公主一刻半刻也離不得她,芸娘從來沒覺得自己是獨當一面的厲害人物,如今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走。
眼前庭院地磚高低起伏,人影忽遠忽近,她只覺眩暈噁心,胸中怒m.hetubook.com.com火如焚,忽的吐出一口血來,才覺心頭清明,厲聲道:「把這兩個奴才給我打死扔出去喂狗!」
唐瑛忙去扶他:「老伯大可不必如此!」
芸娘卻冷冷道:「還不趕緊處置乾淨了,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她扶著元蘅回房去歇息。
他說的便是白城城破,唐家父子及俞家父子戰亡之事。
楊巍身材高大健壯,面色黝黑,站在唐瑛面前跟鐵塔似的,只是眉眼間卻已經泛上紅意:「好孩子,苦了你了。」
她多年在朝中替皇帝刺探藩王臣子事君之心,卻從來也沒想過自己被個小兔崽子算計的徹頭徹尾,到頭來被賣了還幫著數錢。
楊大小姐乳名虎妞,從小長的壯壯實實,哭聲來嗓門洪亮不輸男娃,能吃能睡力氣還大,長大了也是條女漢子,長的……總歸與淑女不沾邊。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若是元閬準備與楊大將軍套關係,恐怕姓唐的丫頭會從中作梗。
這話簡直暗合了元閬的行事準則,他向來無利不起早,前世的婚姻大事都能拿來做墊腳石。不過今生略有不同,總是不時想起唐瑛,想起那短短的三年婚姻生活。
雨晴如遭雷擊:「公子丟了性命?這是幾時的事?」她失去自由多時,還是頭一次聽聞桓延波的消息。
唐瑛便拖著他的手臂,如同無賴小兒般搖了兩下:「楊叔父這是從西北過來,忘給我帶禮物了吧?」被楊巍又狠拍了一巴掌:m•hetubook•com•com「壞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淘氣!」
她面上卻作哀切之狀:「姑母真羡慕你母妃。不過妻子的人選可不能馬虎,總要對你有所助益才好。」顯然在為他著想。
大長公主自唐瑛「送禮」之後便病倒了,及止晚間烏雲壓了下來,便下起瓢潑大雨,及止天晴才轉作淅瀝小雨,連著下了三日。
兩人才進去沒多遠,楊巍便迎了出來,遠遠嗓門便跟打雷似的:「瑛子——昨日面聖,聽得陛下說你如今在禁騎司暫領掌事一職,可是出息了!」他大踏步過來,一巴掌拍在唐瑛肩上,直拍的唐瑛呲牙咧嘴。
楊家在京中有個三進的院子,算不得大,卻也能住得開。
元閬溫雅的面孔很快從屏風後面轉了過來,笑道:「原本還以為姑母睡著,想是侄兒吵醒了您?」
芸娘搬了凳子過來,元閬就勢坐下:「姑母不嫌我煩就好,這幾日實在忙的不行,我母妃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天天拿一堆畫像要我選正妃跟側妃,令人煩不勝煩。還是姑母這裏清靜,容我避避。」
芸娘哪得空管她,一顆心全繫到了大長公主身上,又氣又急,不斷撫著大長公主的胸口,希望能替她順下這口氣。
他沒注意到身後芸娘陰鬱的眼神。
然而兩個人其實內心都清楚,早就回不到過去了,而眼前的「壞丫頭」也早不似往日那般淘氣,她穿著禁騎司黑色公服,頭髮高高用個小冠子束起來,腰間佩著長劍,身上半和*圖*書點珠玉首飾都沒有,乍一看倒似個俊俏少年郎,無論是打扮還是氣質都早染上了「官氣」,而非過去那個凡事不必操心的傻丫頭。
芸娘扶著元蘅回房歇息,又派人請了御醫過來開了葯,安排人秘密處置了郎二與雨晴的屍體,還約束府中下人切勿走漏風聲,做完這一切,才怔怔坐在元蘅床邊的腳踏上發獃。
楊巍便轉頭罵身邊長隨:「你們還不趕緊去把小姐叫過來,就說小瑛過來了,叫囂著要跟她比一場呢,趕緊讓她帶著兵器過來迎客,再晚點這丫頭就跑了。」
再過得兩日,元閬過來探望,聽說她這幾日身子骨又不好了,便關切道:「前幾日姑母的身子不是好多了,怎的又起不來了?」
大長公主府里的日子自從桓延波的葬禮之後,就壓抑而沉悶,好像被倒扣在一口黑色的鍋里,無論是主子在元蘅還是眾奴僕們都提不起精神,也只有二皇子來的時候主子心情好些了,身邊侍候的人才能鬆快一點。
無數的面孔走馬燈般轉個不停,睡過去便不住囈語,只急的芸娘給灌下去不少葯,及止雨停了天放晴,才漸漸好起來。
元閬笑笑:「哪那麼容易?」又轉了話頭:「昨日駐守西北的楊將軍回京述職,聽說還帶著家眷,我母妃還提起來,讓我有機會同楊將軍親近親近。」
老蒼頭上下打量這名女官,見她面露笑意,腦子裡不由想到了什麼,眼前忽然一亮,那點擔心便煙消雲散了:「小姐姓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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