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狀若瘋狂

落後幾步的眾官心有疑慮,面面相覷。
傅琛眉中笑意漸起,面上卻一派大公無私的模樣,幫腔道:「唐掌事說的是,微臣也很為難,還望二殿下別再給微臣府上送重禮了,京中同僚都知微臣從不收受賄賂。」
他說完這句話,便率先往前走了,唐瑛也不等二皇子分辯,連忙緊跟了上去:「傅大人等等我。」跑來看戲的人忽然上檯子搭戲,唐瑛也不能對他的好意視而不見。
平日在他面前裝裝也就罷了,到了緊要關頭居然還敢把主意打到皇太孫身上,還想陷害皇太孫不成?
傅琛總覺得這句話透著兇險,他心裏不放心,次日二人進宮輪值,便一直緊跟著唐瑛,生怕一不留神小丫頭闖禍。
但壞就壞在,以往二皇子禮賢下士的名聲在外,交口稱讚的人多,真要找一位與他有生死大仇的,還真找不出來一位。
元閬:「……」這是什麼鬼問題?
「兒臣……兒臣……」他知如今南齊帝偏心,終於咬牙答:「兒臣身為皇子,熟知律法,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南齊帝一下子便領會到了二皇子話中之意,堂堂皇子難道能擋了朝臣的道兒不成?
結了仇?
忽聽得他身後有人幽幽插言:「對啊,二殿下明著做出大義凜然之態,暗中卻要知法犯法,向微臣等人行賄,這不是陷微臣等人于不義之境嗎?禁騎司忠於陛下,也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收受賄賂替二殿下跑腿,還望二殿下見諒!」
他活著都欺負皇太孫年紀小,若是他百年之後呢?
二皇子面白如紙,生硬的說:「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
二皇子https://m.hetubook.com.com腦子裡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唐瑛,可她瞧著倒像不知情的樣子。第二個便是如今的皇太孫元奕,兩人天然處於敵對立場,哪怕骨肉血親也是你死我活的殘酷爭鬥。
元閬怔怔扭頭直視唐瑛,他跪在地上,而唐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唇邊噙了一抹笑意,陌生已極。
有上年紀的老臣聽到這消息,暗中與好友議論:「二皇子雖然以往禮賢下士,可這次的事情卻做錯了,大錯特錯。陛下想要整治軍中貪污之風,留一個清明的朝廷給皇太孫,必要狠殺一批人才能止住此風,秦尚書一家是保不住了,他還要跟陛下對著干,能落得好嗎?」
元閬實在想不明白唐瑛何時與他親近到還有機密之事,他心生警覺,生怕這丫頭準備了套子給他,便不肯單獨赴約:「事無不可對人言,唐掌事但說無妨。」
唐瑛心道:這可是你說的!
——傅唐二人這是當面來拒絕二皇子?
跟在元閬身後的幾位大人同時豎起了耳朵。
沒見秦大人下獄卻不耽誤他娶秦小姐做王妃么?
「……」
二皇子:「你你……」
三人手裡都抱著厚厚的卷宗,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來面聖,正好撞上這一幕。
「是啊,殿下沒有明著行賄,卻暗中派人行賄,自然可以矢口否認。」
大長公主病歪歪倚在枕上,鬢邊白髮星星點點,似乎隨著桓延波下葬,她的生命力也在逐漸消失。
可是當著南齊帝的面,若答不救便是冷血無情,若答救便是無視律法,情義與法理不能共存,他又該選哪個?
他雖然娶和圖書了秦家幼|女,可是在貪污一案之中原本是抱著袖手旁觀的態度站干岸的,哪怕新婚的秦新眉當真哭著來求過他好幾次,讓他想想辦法救救秦煥一命,也被他好言好語勸了回去,打定了主意不會出手。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掐著時辰進宮,在宮道上遇見下朝的二皇子連同幾位朝臣,唐瑛率先迎了上去,壓低聲音道:「二殿下,微臣有幾句話想要與殿下講。」
他知道,值此敏感時機,流言只要起來,便會像張了翅膀一樣飛滿皇城內外,無法遏制。就算是他想消除流言,恐怕也會有人樂於暗中替他傳播。
他再也忍不住了,暴起質問。
唐瑛見他面色漲紅,便知這是被她在宮道上攔截設計而惱羞成怒了,但她可不準備放過這位「賢名在外」的二皇子,惶恐道:「殿下息怒!微臣不是不想幫殿下,但這事兒是陛下的旨意。微臣給殿下出個主意,您若是當真想要為秦大人留一條性命,不如直接去求陛下,比暗中給我等送禮的強。」
——二皇子為了討王妃歡喜,竟然罔顧律法悄悄給禁騎司兩位大人送重禮?
元閬從小到大得南齊帝寵愛,這還是頭一次在南齊帝面前得到明顯的冷遇,再加元奕每日立於朝堂之上,與南齊帝祖孫情切,兩廂對照之下,心中難受不已。
「本王沒有行賄!」
「二皇子瞧不透這一點嗎?他以往可沒犯過這種蠢事。會不會是別人栽贓陷害?」
他這是影射皇太孫,卻又不曾點明,只讓親爹自行領會?
元閬:「唐掌事有何事請說?」
他去求助大長公主:「姑母可知誰人冒充侄兒去hetubook.com.com賄賂傅唐二人,還有四皇弟?」
「以往二皇子不是沒成親嘛,也許是王妃吹了枕邊風,新娶的嬌妻哭哭啼啼的央求,就算二皇子是鐵打的心腸,恐怕也架不住嬌妻哭求。」
元閬匆匆離開之後,大長公主蒼老的眼神里怨毒之色一閃而過,她好像身上忽然有了力氣:「芸娘,扶我起來,端葯過來。」
不過大長公主倒是給了他一條新的思路,他霍然起身:「看來真是元奕這小子,倒是侄兒小瞧了他。姑母您好生歇著,侄兒這就去查。」
她關切道:「外面都傳殿下重情重義,我先時還不當一回事,此次殿下岳丈秦大人入獄,我才看出來了。殿下數次派人往我府里跟傅大人府里送重禮,就想留得秦大人的性命,如此寬厚仁慈,想來王妃心中定然感念殿下。殿下夫妻情深,唐某感佩至深,但國有國法,秦大人犯的是貪瀆之罪,禁騎司沒有權利網開一面,不然便是對陛下的不忠。」
南齊帝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兒子如此狼狽,心裏也在考慮他被人陷害的可能性。
芸娘端了葯過來,她一飲而盡,自言自語:「阿弟,都是你逼我的,可別怨我心狠。」
可惜傅唐二人已經走遠了。
南齊帝本來便憐惜元奕少年喪父,轉而把一腔父愛之情轉嫁到了元奕身上,聞聽二皇子暗指元奕陷害他,竟然敢污衊喪父的孫兒。他目光之中冷意頓起:「皇兒還是有證據的好,無憑無據不可妄加揣測。」心中對這個兒子更為失望了。
傅琛:「怎麼揚?」
元閬派人去查送禮之人,無奈四皇子元鑒與他向不親睦,禁騎司行事又向來隱秘,他毫hetubook.com.com無防備之下,不但未曾親見過送禮之人,更不知所送何等貴重之物,連禮單也沒見過,手底下人查了六七日,愣是沒找到一條有用的消息。
「說的好像你在二皇子府里住著,親眼見到了王妃哭求一般?」
他們回想二皇子以往行事,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唐瑛隨意靠在椅背上,嗤笑一聲:「管他是不是做過了,對方打著二皇子府的旗號,這位不是向來喜歡替自己張揚賢名嗎?好人做到底,我也替他揚一揚名。」
「……」
「說吧,你選救還是不救?」
唐瑛大喊冤枉:「微臣窮的叮噹響,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是陛下所賜,哪有餘錢去陷害殿下?您怎麼可以污衊微臣?陛下您可要為微臣作主啊……」她清亮委屈的聲音響徹殿內。
「難道是……元奕這小子?」他心裏很難將小侄子視為對手,這小子除了有南齊帝的寵愛,還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本人不過是趙括談兵,空有紙上高論,未必有帝王之材,更何況上輩子是他手下敗將,被他逼宮之後自焚于宮中,有何可懼?
元閬恨不得把唐瑛揪回來暴揍一頓,好讓她澄清。
「你說自己是被人陷害,可有證據?」
傅琛:「……」這是要找事兒?
二皇子聽到謠言滿天飛,氣的幾乎要吐血,他進宮跪在南齊帝面前哭:「……兒臣聽到這些話,都懵了,也不知道是誰人在陷害兒臣,竟然打著兒臣的名義給別人行賄,此事真不是兒臣所為,父皇您要相信兒臣啊!」
在此期間,南齊帝瞧他的眼神反而越來越不善。
唐瑛:「你等著瞧好了。」
「無他,人之常情耳。想都能想到的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不然何至於二皇子昏了頭,非要跟陛下作對?」
南齊帝想的比較長遠,卻也不想讓二皇子與皇太孫此時撕破臉皮:「朕且問你,就算送禮的人不是你府上之人,向禁騎司行賄想要暗中留你岳父一條性命也不是你授意。你現在老實告訴朕一句話,你是想要讓朕依法治你岳父的罪呢還是想要求朕留他一命?」
二皇子意有所指:「恐怕是兒臣擋了別人的道兒,這才遭人陷害。」
二皇子向來名聲極佳,他若是對岳父一家避之不及,那就不是二殿下了。
禁騎司里,傅琛與唐瑛隔著一張桌子坐著,他心有疑慮:「你說,當真是二皇子暗中賄賂想要留他岳父一命?」
她輕撫元閬的手背,柔聲道:「姑母不是把人手都給你了么?你都撒出去查查。咳咳——」她用帕子掩口咳嗽幾聲,似乎是在強打精神,但上下眼皮子打架,語聲輕微:「你自己想想,近來都與誰人結了仇,對方非要置你于死地。」
唐瑛一臉為難的神色:「這個……要不殿下移駕,咱們換個地方說?」
元閬跪在宮裡冰涼的金磚地上,明明是夏日,額頭冷汗都要下來了。
種種議論在朝臣之間流傳。
他不可置信的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身後站著的正是傅琛與唐瑛,還有四皇子元鑒。
元閬跟瘋了一樣撲上來,用力握著唐瑛雙肩,狀若瘋狂:「唐氏,你為何要陷害本王?」他近來處處受挫,明明是前世順風順水的一步步登上至尊之位,這一世卻全部出現了偏差,居然還被人往身上潑髒水,當著南齊帝的面連自證清白都做不到,簡直氣怒攻心,偏偏從中出了大力的還是前一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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