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遲到正義

劉婉兒此舉,無疑是第二個卞和。
「無論何時何地,沈公子當年在黑暗中帶給妾身的光芒,永遠銘記於心。」
可是皇恩聖眷不同,只要沈憶宸一日受到皇帝的器重,那自己就沒辦法弄死這個小子,甚至會逐漸長成大患!
「你如果無法放下,那為何不來找我。」
「諸位將士辛苦。」
突然得到值守金吾衛的行禮,沈憶宸有些意外。要知道宮門前駐守的大漢將軍,代表著皇城威嚴跟儀仗,是不會想官員主動行禮的,哪怕一品重臣也不例外。
待到沈憶宸靠近后掏出通行牙牌,守衛的金吾衛們俱向他執杖行禮。
王振聽到后沒有言語,理智告訴他魯王之事查不出結果,那麼畏罪自盡就是事實。
劉婉兒唯一的本錢,就是自己的姿色。
可朱祁鎮這邊還沒有見到沈憶宸,司禮監那邊就已經有著小太監,氣喘吁吁跑到了王振面前稟告道:「王爺爺,沈憶宸已經進宮,陛下御華蓋殿接見。」
可不知為什麼,心中總感覺此事跟沈憶宸脫不了干係。
如果說正統十年初王振對沈憶宸下手,還要面臨文官跟勛戚的雙重壓制。那麼現在文官集團徹底垮台,武將勛戚沒有戰事加成,也逐漸淪為了象徵性的勛貴。
「嗯。」
「臣僉都御史沈憶宸,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經過王振這麼一提醒,他也反應過來事情不簡單。
「代表著皇恩聖眷,這才是沈憶宸的護身倚仗!」
「我知道。」
聽到沈憶宸說要離開,劉婉兒也站起身來欠身行禮道:「沈公子慢走。」
金吾衛望著遠遠走來的紅色身影,心中有些疑惑。今日並不是常朝日,並且隨著年關將至,陛下已經免了官員覲見,為何還會有緋袍大員前來?
「見過沈僉憲!」
「我明白了。」
曾經說過了太多,卻始終沒有做到,這次他想要做出改變。
而今日沈憶宸覲見地點,放在了三大殿之一的華蓋殿,www.hetubook.com.com也就是後世故宮的中和殿,足以看出朱祁鎮對沈憶宸的重視跟厚愛!
「為天子分憂,乃微臣本分!」
華蓋殿內,大明皇帝朱祁鎮正襟危坐在御座之上,等待著沈憶宸的覲見。
當時的沈憶宸說出口后,就在心中問過自己,遲到的正義還能算是正義嗎?
劉婉兒目光無比堅定起來,這就是她與尋常官家小姐的不同之處,家族的變故讓她飽嘗人間冷暖,同時也磨礪了她的心性意志。
「沈公子,妾身曾經說過,你已經為我做的足夠多了,根本沒有虧欠什麼,更無需內疚。」
唐童見到這副場景,可不敢觸王振的眉頭,趕緊低頭認慫。
「可每當我走過當年京師的故宅,回想與父母兄長在一起的畫面,就心如刀割。」
沈憶宸都不知道是該說劉婉兒天真,還是該說她別無選擇。
沈憶宸拱了拱手,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廂房。
「愚蠢,你知道萬歲爺御華蓋殿接見沈憶宸,代表著什麼嗎?」
沈憶宸沒有居功自傲,依舊表現的無比謙恭,這一幕放在殿內的值守成敬眼中,忍不住微微點了點頭。
一旦沾染上謀害大明親王的嫌疑,哪怕萬歲爺再如何器重沈憶宸,心中終究會生出芥蒂。
王振的怒火沒有絲毫消除,反倒愈演愈烈起來。
沒有人知道答案,不過可以確定一點,終究比沒有要好。
華蓋殿?
因為只有真正的進入官場,站在朝堂之上,才能明白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為了紅顏不管不顧的例子,歷史上也並不是沒有。
「告訴王林再審訊一次,務必要把魯王之事的嫌疑,往沈憶宸身上推!」
於是乎韓勇入了刑部大獄之後,王振特地派了錦衣衛前去審查,不過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如今自己與沈公子漸行漸遠,可那份情愫從未變過,只是深深的埋藏於心底。
御華蓋殿接見,hetubook.com.com便是最好的證明!
做小伏低了十幾年,終於把「三楊」最後一位楊溥給熬死了,唐童可不希望日後,文官中再誕生出可以騎在自己等人頭上的「三楊」。
看到王振這副震怒的模樣,站在一旁伺候的內官監掌印太監唐童,趕忙出言勸慰道:「王爺爺何需如此動怒,如今朝廷內外俱在吾等掌控之中,一個區區沈憶宸,莫非還能翻起什麼風浪?」
沈憶宸此子入京,總感覺沒好事發生!
近一年來掌控朝局太過順利,讓唐童都有些飄飄然,沒有把沈憶宸放在眼中。
這句話說完,劉婉兒再次把目光看向沈憶宸,眼神中充斥著一種留戀與不舍。
沈憶宸跪倒在華蓋殿正中,朝著朱祁鎮行五叩三拜大禮。
「可能魯王之事,真就是畏罪自盡?」
沈憶宸起身站下御座下方,抬頭望了一眼龍椅上的朱祁鎮。
沈憶宸雖然無法做到幫助劉球申冤,但始終沒有忘記過自己的承諾。
可從王振手中討回公道的難度,還要遠甚於福建礦工身上的苛捐雜稅!
大明弱冠之年身穿緋袍的大員只有一人,那就是沈憶宸!
可是數千年歷史下來,能這般不管不顧的終究是少數,整個大明正統時期滿朝文武,又有誰會為了紅顏去觸怒王振呢?
沈憶宸並不蠢,如果智商不夠的話,他也不可能成為三元及第的狀元公。
正統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年關將至就連宮內很多地方,都掛上了喜慶的燈籠,準備歡度新年。
治水帶來的功成名就,最大的影響群體並不是廟堂高官,因為無論洪水如何泛濫,幾乎都不會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影響。
雖然韓勇是關押在刑部大獄裏面,但錦衣衛的那些審訊手段,唐童清楚的很。
唐童領命之後,即刻就朝著宮外走去,他已經領悟到王振背後,那股「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意思了。
只能用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它一定不會缺席這套說辭。
www.hetubook.com.com聽到這幾個字,沈憶宸沉默了。
「家破人亡之仇,此生無法忘記,如果什麼也不做苟活於世,毋寧死!」
「王爺爺,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告辭。」
更別說沈憶宸身邊,還有過卞和這樣的例子,曾經想要走高層路線,為福建曠工們找尋一條活路。
書香世家出身的劉婉兒,何嘗讀不懂沈憶宸話語背後的意思?
……
沒有人可以扛住他們幾輪審問,現在還問不出東西來,大概率魯王畏罪自儘是真的。並且話說回來一個區區運軍千總,敢對大明親王做什麼,王爺爺也太多疑了點。
沈憶宸說的很直白,當年就因無法狠下心來,給了劉婉兒虛假的希望,今日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沈憶宸點了點頭,那張紙條內容哪怕已經過去數年,依舊記憶猶新。
「回稟王爺爺,那個叫韓勇的運軍嘴硬的狠,完全問不出什麼東西。」
劉婉兒很平靜的點了點頭,她對於這個結果心裏其實很清楚。
「向北你臨危受命出鎮山東治水,如今庇護萬民安康,解決了大明數十年來的漕運隱患,朕心甚慰!」
身為一名女人,特別是身為一名古代的女人,想要參与朝政之事對抗權閹,為自己父親討回一個公道,無疑是痴人說夢。
冤假錯案這種事情,錦衣衛同樣是一把好手。
踏上功名仕途之路后,沈憶宸始終恪守著以行踐言信念,無論有多難多艱難,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立下的承諾。
出鎮山東一年多,朝廷格局隨著楊溥的病逝,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這樣做沒用的。」
「孩兒明白。」
沉默許久之後,沈憶宸低聲說出抱歉。
「魯王之事有結果了嗎?」
「靠著在青樓認識達官貴人嗎?」
正因於此,沈憶宸才許下過承若,如果有一天能大魁天下,定當主持正義還劉球的清白。
只有底層的民眾軍士,才能切身感受到沈憶宸治水帶來的恩澤,也愈發對他和_圖_書尊重崇敬!
除了漢唐時期個別權閹,能夠徹底的把持朝政廢立天子外,絕大多數朝代宦官當權,其實都是皇權的衍生品。
想要拿你問罪,什麼都保不住性命。
沈憶宸默默說出這四個字,然後站起身來。
今天的沈憶宸在唐童看來,已經翻不出王振的五指山,想要拿下來有著大把的機會。
若真要說沈憶宸敢對魯王做什麼,情感上王振同樣覺得不可能,雙方無冤無仇也太大胆了一點。
「沈公子可還記得,妾身所贈香囊中的紙條?」
承天門護衛的皇城禁軍,此刻都換上了身著金甲的大漢將軍,遠遠望去顯得威風凜凜。伴隨著京師皚皚白雪,一名身穿紅袍的官員,正踏著雪地向紫禁城邁步。
聽到沈憶宸歉意的話語,劉婉兒卻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情笑意。
看著變得消瘦黝黑的沈憶宸,朱祁鎮瞬間有些感慨,治水之事能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完成,其中辛勞自不必多言。
可能沈憶宸都沒有想到,自己這套手段,王振等閹黨更為爐火純青。
「謝陛下!」
相比較自己離開之時,現在的朱祁鎮臉頰已經蓄起了濃密的鬍鬚,稍微遮掩了些少年皇帝的稚嫩。
如果說官場之中,誰對於皇恩聖眷的感受最深,那無疑就是內官太監。
「婉兒姑娘,明日在下還需進宮面聖,就不便久留。」
「當年是這樣想,如今依然是這麼想。」
但王振始終沒有放棄,依舊囑咐侄子王林嚴加看管,不時提審韓勇一番。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快有半年,就算是個鐵人,也該到扛不住的時候了吧。
「閹賊王振把持朝政隻手遮天,妾身不願因自家之事,導致公子身陷險境。」
如果魯王真的就是畏罪自盡,也不能讓這件事情輕鬆過去,得把沈憶宸給拖下水。
不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
不是你想要彰顯正義公道,就能憑藉著一腔熱血,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王振反問了一句,他敏銳的政治嗅覺,在和-圖-書得知魯王畏罪自盡后,就意識到事情絕不簡單。
以往官員單獨覲見,一般都是放在文華殿內,那裡偏向于皇帝私人的辦公場所,面積也較小。
王振沒想到過去一年多,並且萬歲爺還因山東地方彈劾沈憶宸動怒過幾次,卻絲毫沒有消減對他的聖眷。
前有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後有吳三桂為了陳圓圓衝冠一怒,憤而降清打開了山海關。
「沈愛卿,平身吧。」
遲到的正義。
唯獨對劉婉兒他失信了。
想著想著,王振感到一陣心煩氣悶,愈發的煩躁。
沈憶宸拱手還了一禮,然後收回牙牌進入宮門,闊別一年多的大明權力中樞,他回來了。
如果劉婉兒開口,他無論如何都會全力以赴,畢竟這是男人的承諾!
「我想要用我自己的力量,去替父親討還一個公道!」
「孩兒愚笨。」
當年在秦淮畫舫上,沈憶宸面對心如死灰的劉婉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勸說對方。
這不是他第一次表達歉意,朝貢大禮后見到劉婉兒,沈憶宸就已經說過一次。
靠著在青樓中結識達官貴人,來博取對方衝冠一怒為紅顏,為自己父親出頭申冤。
紅色的官服映襯著白色的雪地,形成了一副別樣的畫面。
只見她面露苦笑道:「婉兒能夠倚靠的,無非就是這蒲柳之姿。」
聽到這個宮殿名稱,王振一張臉色異常難看,然後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摔碎在地上,嚇的跪稟小太監瑟瑟發抖。
可隨著越來越近,當看到那一張年輕的臉龐后,值守的金吾衛眾人瞬間激動萬分。
「對不起,我沒有做到。」
說罷,劉婉兒收起臉上的笑容,把目光看向一側繼續說道:「可為人子女,怎能忘記父親蒙受的冤屈,忘記母兄遭受的苦難。」
畢竟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給別人虛假的希望。
王振從來都不在乎沈憶宸什麼治水的不世之功,朝野聲望再大,能比得上明初太祖時期的丹書鐵券?
對於王振可言,有間隙就足夠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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