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本公倒想看看，沈閣老能拿出怎樣的手段，阻止襄王一脈坐上那張龍椅！」
「那沈閣老就多喝幾杯。」
「忠國公想要知道為何，那本閣部就給你答案。」
「沒有本閣部的同意，我可以向忠國公保證，襄王一脈一定坐不上紫禁城的那張龍椅！」
「忠國公，其實本閣部擁立朱見濟上位，是讓各方都能勉強滿意的折中之選，其中就包括公爺您。」
石亨這點沒有遮遮掩掩，他裝糊塗只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並不是要與沈憶宸交惡。
見到這一幕的沈憶宸，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只不過現在妥協的對象變成了石亨。
「酒不錯。」
常言道剛柔並濟，強硬的一面已經使出來了，現在石亨沒有回應就代表著他心中正在猶豫，那麼沈憶宸就得擺出柔和的一面，拿出利益說服讓對方妥協退步。
「要是再加上文官集團掌控的力量，以及兵部尚書于謙跟恭順侯、廣義伯掌控神機營兵馬，忠國公您認為烽火四起后還有幾成勝算？」
面對曹吉祥的提問，沈憶宸此刻把目光轉向了忠國公石亨，一雙眼睛死死的頂著對方。
「朝廷文官想要復立沂王朱見深，不僅僅對於本閣部是個威脅，對於忠國公你同樣是個阻礙。」
要麼就是擔任託孤大臣的任命，享受忠義的好名聲，當然權勢肯定比不上迎立外藩，成為幕後「攝政王」的檔次。
見到這一幕後，沈憶宸內心裡面不由有些感慨，有些時候做「忠臣」還真不如做「佞臣」。自己為了皇權更替的穩定勞心勞力，這兩個卻可以坐在衙門輕鬆愜意的把酒言歡，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沈憶宸這話絕對不是什麼危言聳聽，石亨這種飛揚跋扈的性格，就算沒有謀逆之心，官場規則體系下都無法容忍，更別說他還想著迎立外藩掌控大權。
面對沈憶宸的畫大餅，忠國公石亨放聲大笑起來，當初你沈憶宸對我愛搭不
hｔtps://ｗｗｗ•ｈeｔｕｂｏok•ｃｏm.cｏm理，如今時過境遷攻守之勢異也，輪到本公讓你高攀不起了。
確實這份氣勢有著獨掌乾坤的威儀。
「陛下賓天之後，會在遺詔中確立忠國公為託孤大臣，既享朝野權勢，又有忠義聲名，可謂是兩全。」
「還記得當初沉香樓一聚，忠國公就與本閣部商討過擁立儲君的事情，如今一切都被言中，皇太子薨逝陛下重病不起，到了國君交替的時期。」
「內閣封駁了陛下過繼上皇次子朱見清一事，想必以忠國公的神通廣大，已經聽說了吧。」
「既然沈閣老稱讚本公神通廣大，那以沈閣老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想必同樣知道襄王已經抵達京師了吧。」
「那沈閣老想要忠國公做些什麼？」
現如今不單單是老牌勛戚報團，就連文官集團可能都要站在自己對立面。打個措手不及的話還有很大勝算，沈憶宸明擺著訴說做好了接招的準備，那能否一舉扶植襄王一脈登基，估計還真不好說了。
果然聽著沈憶宸的訴說，石亨臉上的神情愈發陰沉了起來，他之前一直想要拉攏沈憶宸，其實就是忌憚他身後的成國公聚齊老牌勛戚的力量。
石亨大概能猜測到沈憶宸此行的目的，畢竟內閣封駁皇帝聖旨的舉動，大明歷史上就沒出現過幾次。只不過現在石亨掌控著主動權，他完全可以揣著明白裝糊塗，等到沈憶宸憋不住主動求助。
從龍之功也有高下之分，與其跟沈憶宸去分享權勢，不如自己一家獨享！
見到這一幕，沈憶宸明白迫使石亨退步，就差了臨門一腳。
唯獨石亨這種粗暴的迎立外藩，是站在了「天下公敵」的位置，但凡讀了孔孟之道的讀書人，都會把他視為曹操、司馬懿之流，說不定「清君側」的旗號就打出來了。
沈憶宸稱讚了一句。
「哦，那不知沈閣老想要說點什麼？」
石亨的語氣中有著一股滿滿的自信跟狂傲https://www.hetubook.com.com，皇太子薨逝那一夜，他無法保證景泰帝朱祁鈺蘇醒過來后是否會好轉，終究還是不敢做出逼宮之事，於是乎妥協撤兵了。
片刻過後石亨咬了咬牙，奪過沈憶宸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與此同時曹吉祥也是客氣道：「擇日不如撞日，既然沈閣老大駕光臨，那就由咱家做東一起喝上幾杯如何？」
這點石亨自己心裏面也很清楚，他只能趁著混亂之際打一個出其不意，造成襄王一脈新君即位的既成事實，否則必敗無疑！
但如今朱祁鈺早逝已成定局，只有擁立在朝中毫無根據的襄王一脈，才能達成徹徹底底的掌控朝局。
「本閣部曾經答應忠國公的事情沒有變過，朝堂上唯有你我聯手，才能壓制住文官集團共襄大業。」
要知道三派奪嫡的選項中，復立沂王朱見深是佔據著「禮法大義」的優勢，整個天下基本上不會生出什麼反對力量，于情于理大家都能接受的那種。
「立儲之事上，朝中幕後勢力已經朝皇太子朱見濟下手過，要是新君即位後文官掌勢，本閣部猜想第一個拿來開刀的，一定會是忠國公。」
望著眼前的酒杯，石亨喘著粗氣胸膛明顯劇烈起伏，內心進行著劇烈的掙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朝中文官們已經封駁陛下過繼太上皇次子的旨意，要是不讓襄王一脈登基大統，難道說沈閣老相讓沂王朱見深上位嗎？」
石亨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桌上的酒壺，準備給沈憶宸倒滿。
官場就是這樣，別人給你三分薄面，那就得把這三分面子還回去。更別說沈憶宸這次前來，其實是處於一種弱勢地位，石亨如果打定註定要迎立外藩，那麼一個託孤大臣的名頭，如何能抵得上「攝政王」的實權？
「難道忠國公真的想要站在滿朝文武的對立面，最終被打上奪嫡亂臣的標籤聲名狼藉，最終萬眾唾棄身死人滅嗎？」
「當初在沉香樓m.hetubook.com.com公爺您就說過要聯手出擊，如果沒有本閣部的協助，甚至於我站在了對立面。你真的認為靠著五軍營跟宣大邊軍，就能在朝堂上隻手遮天嗎？」
結果形式卻跟石亨想象到大為不同，沈憶宸早就已經在背後聯合各方做好了對付自己的準備。並且論起整體實力，很明顯勛戚加上文官集團佔據著絕對上分，這裏還不算「大義名分」在其中占的份量。
掌印太監曹吉祥，更是第一次看到沈憶宸強硬的一面，這一次他才終於明白，為何滿朝文武大臣均要給這個年輕高官幾分薄面，哪怕石亨都曾主動拉攏過。
聽到沈憶宸的話語，石亨豪爽大笑道：「本公不過是跟曹公公忙裡偷閒罷了，不知道今天是哪裡吹來的東風，把沈閣老給吹到了御馬監。」
感受到石亨那股狂傲氣焰，沈憶宸知道跟這種獨權武夫對話，光靠著客客氣氣的講禮是沒用的。既然進入御馬監后的面子已經給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先禮後兵的流程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土木堡一戰後，勛戚武將遭受到打壓，文官勢力日益膨脹，就連五軍都督府的兵權都被剝奪了去。」
於是他補充問道：「忠國公想必也很討厭朝中那群文官腐儒吧？」
聽著這兩個「熱情」的話語，沈憶宸臉上掛著笑容走到桌前坐下，然後開口道：「既然曹公公跟忠國公如此客氣，那本閣部就卻之不恭了。」
「如果要擁立儲君的話，上皇次子毫無疑問是最優人選，忠國公有沒有考慮獲取從龍之功呢？」
只要沈憶宸的手段聰明一點，適當的安撫各方反對力量，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果然這句話一出來，哪怕怕是炎炎夏日，御馬監衙門的氣氛也讓人感到冷若寒霜。
想到這些東西，石亨的意志動搖了起來，眼神終於不敢對視著沈憶宸，開始朝著旁邊躲閃。
石亨本來一直掛在臉上的淡淡笑容，當聽到沈憶宸說出這句話之後就褪去了。可能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沈憶m.hetubook.com.com宸的回答會如此的強硬霸道，毫不誇張的說位列大明勛戚至今，石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話！
眼看著兩人幾句話就杠上了，坐在同桌的掌印太監曹吉祥，輕咳了一聲后就開口緩和道：「兩位都是國之棟樑，大明還需要爾等匡扶江山社稷，何必弄的這麼劍拔弩張。」
沈憶宸就這麼看著石亨，娓娓把利弊給全盤道出，擺在了他的面前讓其選擇。
石亨卻是很討厭朝中的文人，不過沈憶宸的詢問卻讓他感到不懷好意。
「沒錯，確有耳聞。」
通傳過後，沈憶宸跟在小太監的身後來到了衙門大廳，遠遠就看到忠國公石亨跟曹吉祥坐在桌前，上面還擺滿了精緻了酒菜。
「本公曾經說過要擁立襄王一脈，如今時機就在眼前，同樣是從龍之功，又為何要去擁立上皇次子呢？」
聽著沈憶宸的這番話語，石亨心情可謂是複雜無比，他今日能做到跟曹吉祥兩人把酒言歡，就在於他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現在就不知道忠國公你，有沒有變過了。」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論氣場威嚴沈憶宸絕不下石亨之下！
只要景泰帝朱祁鈺賓天，誰成為皇帝就由自己說的算，從此萬人之上，再也沒有一人之下。
「忠國公跟曹公公真是好雅緻，朝廷內外都快要亂成一鍋粥了，爾等還能小酌幾杯。」
說罷，沈憶宸把手中搖晃許久的酒杯遞了過去，當初他是接過石亨的酒杯先干為敬，表明自己的誠意。
相比較其他十二監衙門一群太監當值，御馬監衙門更像是一座軍營，旁邊還修建了一片安置戰馬的草場圍欄，騰驤四衛的部分將士們就駐紮在此。
既然敞開說話，那沈憶宸也沒有藏著掖著，開口回道：「本閣部當然不會讓沂王復立，這也就是來面見忠國公的根本原因。」
石亨可以嚇住任何人，唯獨嚇不住沈憶宸。
忠國公石亨確實有著萬夫不當之勇，放在朝堂裏面很多官員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可偏偏沈憶宸是ｍ.hｅｔuboｏｋ•coｍ•ｃｏm跟他並肩作戰過的，雙方始終處於一種旗鼓相當的地步。
忠國公石亨也不是被嚇大的，畢竟他能成為大明國公，除了一部分運氣因素外，更多還是靠著戰場的屍山血海裏面殺出來的。
「來御馬監之前本閣部前往過乾清宮面聖，向陛下闡明了忠國公的戰功赫赫，威名令韃虜不敢冒犯分毫。有此中流砥柱匡扶社稷，輔佐新君，定能保國之安定，民之安康。」
不過沈憶宸卻擺了擺手道：「酒雖好，可喝多了誤事，本閣部這次前來御馬監，就明人不說暗話，其實是有要是與忠國公商議的。」
御馬監衙門的位置在皇城東北角方向，距離東南角位置的文淵閣有著一段相當長的距離，加之這是宦官主導的衙門，沈憶宸京師為官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來到此處。
說罷，沈憶宸端起桌上的酒杯，來了個先干為敬。
忠國公石亨是個野心滔天的莽夫，可他並不蠢，這種局勢下應該很容易就做出選擇。
沈憶宸毫不遮掩的把自己的部署說了出來，就如同核武器的威懾力永遠是在發射架上面一樣，兵馬的威懾力同樣是處於戰備狀態下。相反要是真正打了起來，那以石亨的性格估計會選擇亡命一博。
說到這裏，沈憶宸舉起桌上的酒杯輕輕搖晃著，然後道：「實不相瞞，成國公、定襄伯、武進伯等一眾掌兵勛戚，已經與本閣部達成了一致。另外京師的錦衣衛、五城兵馬司、京衛指揮使司，同樣選擇聯手本閣部。」
要麼就是與自己跟文官集團為帝，雙方開戰打上一仗，這種戰爭無論輸贏石亨名聲一定不好聽。況且話說出來，沈憶宸已經把雙方實力擺了出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概率石亨這一仗贏不了。
既然沈憶宸如此囂張，那就讓他看看誰更狂妄！
沈憶宸過繼朱見濟的做法，某種意義上已經于禮不合，但只要一系列過繼冊封大典的操作順利做下來，勉強算是說得過去。
剎那間，沈憶宸身上的儒雅風度盡皆散去，取而代之是一股磅礴無比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