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電話通了。
一不小心,自己就有可能永遠失去他。
等到孫恩熙加班很晚,回到公寓沒看到人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慌了。
朴智妍以為易浩彥是無法接受分手的現實。
她還有那麼多行程要跑,自己都顧不過來,就不要讓她來操心這種煩心的事,還是少給別人添麻煩的好。
那個人,那個自己無比在意的人,前幾天還在對著自己溫柔地微笑,現在卻正處在生死邊緣。
恩熙努力穩定著自己的情緒,讓聲音顯得平靜,哪怕此時她心急如焚。
自己活得很快樂嗎?
恩熙只想讓他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那些都不是麻煩。對我來說是開心的事情,是幸福的事情。」
「姐,你說我這樣活著有意義嗎?」
裴珠泫終於到了。
「就算你說,覺得給我帶來了麻煩,可對於我來說,你的存在就是幸福。」
恩熙開始出汗。
一向冷靜的裴珠泫徹底崩潰了。
其實自殺的念頭,在易浩彥的腦子裡已經暗暗存在了許久,他只是從來沒有說過而已。
脆弱。
但她在首爾只有三天時間,然後就得返回華夏繼續已經定好的行程,所以最後只能作罷。
因為易浩彥出院之後一直很正常,所以孫家人並沒有多加防備。
其實死亡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這幾天,易浩彥一直在配合朴智妍。
來到這裏,基本上可以把首爾的夜景盡收眼底。
懦弱。
聽到大小姐的通知,她幾乎是一路狂奔出了練習室,什麼行程什麼練習都顧不上了。
只看著他。
「那你先從那裡下來行不行?你要是想在樓頂待著也可以,你來這邊,姐姐陪你。」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如果我沒有因為出道搬出去,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做好!嗚嗚!」
他不覺得自己這樣的人會有什麼可能被記入歷史。
原來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拖累。
落地的那一瞬間,強大的衝擊力讓骨頭、內臟、血管和神經瞬間破碎,但痛苦並不會瞬間消失。
這個時候孫恩熙已經顧不得語氣了。
從滿天繁星坐到了晨曦拂曉。靈魂和肉體在深淵的邊緣蕩來蕩和_圖_書
去,隨時可能跌落。
這個義無反顧全心全意喜歡他的女孩子做錯了什麼?
易浩彥根本不關心這些。
朴智妍的出發點很好,但她不懂。
「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哪怕知道你有女朋友!哪怕這麼多年你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也一直都喜歡你!」
讓一句還在埋怨他讓自己感到害怕,下一句就全盤接受這一切。
「我這樣的人,總是給人添麻煩。對珠泫姐來說是個負擔。沒有我可能對姐姐更好。」
「浩彥,你怎麼了?」
可此時此刻,裴珠泫的世界里只有一個人。
總之,跳樓是一種痛苦的死法,唯一的好處是,沒有後悔的機會。
然後,她就看到了坐在樓頂邊緣,只差一步就會掉下去的易浩彥。
而且大腦在這種情況下會高度集中,人會感覺時間變得很慢,從而拉長這種恐懼感。
除了讓易浩彥感覺更累,她的努力沒有任何幫助。
「你下來好不好?你坐在那裡我害怕。」
「至少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
孫恩熙試探說服弟弟,但是沒什麼用。
「好的,謝謝你!」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金教授之前說過的話如同一個魔咒一樣,突然冒了出來,讓孫恩熙如芒在背。
大概有兩三分鐘的時間,墜樓者將體會到這個世界上最痛的感覺。
這種反差對裴珠泫來說太殘酷了。
其實裴珠泫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語無倫次,只想讓易浩彥別做傻事。
易浩彥陪著小恐龍一起去了愛寶樂園、南山塔、漢江公園和景福宮……
還有崔真理。
膽小。
他又恢復了以往冷漠的樣子,和剛剛表現出開心的模樣判若兩人。
如果自己的臉上沒有笑容,小姐姐就會很緊張。
可是……那陰影正隨著太陽的升起……在慢慢被驅散……
連續三天的戶外運動,體力消耗很大,少年覺得很累。
「不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們一起過生日不是很開心嗎?大家都很為你感到高興!」
朴智妍也是這樣。
自私。
只有易浩彥附近,依然保持著安靜。
因為背光的原因,少年此時整個人都在陰影里。
小恐龍的心思他能理解,也明https://m.hetubook.com.com白對方是好意,所以竭盡全力配合對方。
一個人在夜晚獨處的時候,總是會產生很多很多的想法。有個想法在易浩彥心裏埋藏了很久,今天終於想試一試。
少年的道歉讓裴珠泫越發害怕,她感到對方似乎離她越來越遠。
「哦,忘了說,我也是為了不辜負你們的好意,才表現的很開心。其實我沒什麼感覺。」
首先人類有恐高的情況,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不管活得怎麼樣,輝煌也好,卑賤也罷,每個人都難逃一死。
頂樓的風比想象中要大,擦著耳朵呼嘯而過,和下面繁華喧鬧的世界完全不同。
「浩彥!你在那裡做什麼?」
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公寓的樓頂。」
裴珠泫一邊哭一邊說,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是在傾訴自己珍藏了五年的情感,本能地去拯救易浩彥,也拯救自己。
人會處於極度的後悔和恐懼中,但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沖向地面。
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坐了一夜,此時他很疲倦。
聚散離合如浮萍,每個人都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樓頂間呼嘯的風彷彿都突然間放慢了腳步,似乎害怕自己的活動會影響這泣血一般的表白。
這一幕讓孫恩熙定在了原地,她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害怕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讓弟弟掉下去。
「什麼樓頂?哪個樓頂?」
這樣想著,易浩彥坐在樓頂邊緣,雙腿無意識的晃蕩著,似乎根本不在意這種在生死邊緣徘徊的狀況。
「你在那幹什麼?你……你等等……你別掛電話,千萬別掛!我馬上上來!」
他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人生的意義,但結果並不怎麼積極。
「有!你對我們太重要了,大家都喜歡你,大家都需要你。」
裴珠泫的出現讓易浩彥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
其實他只是無法面對自己罷了。
她不敢掛斷電話,不斷地跟易浩彥說著話,同時簡訊給家人通知了現狀,一路小跑上了電梯,一直來到頂樓。
說完這句話以後,易浩彥就不再理會孫恩熙。
「睡不著沒事,外面冷,我們回家好不好?」
所有人面對自己的和_圖_書時候,說話都很小心。連恩熙姐都會斟酌說話的語氣,更不用說裴珠泫了,她幾乎都是在看自己的眼色行事。
易浩彥語氣淡漠。
這些天,易浩彥還明顯感到了自己對身邊人的影響。
「浩彥,對我來說,你從來都不是什麼麻煩。」
樓頂來了很多人。孫恩熙在這裏,小姨和姨父也趕到了,高棉葯,金志浩甚至也在場,更有許許多多的家族保鏢和救援人員。
好在家裡終於派人過來了。
「你下來好不好?不為了你自己,就當為了我行不行?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活著很痛苦。那可不可以為了我再堅持幾天?幾天就好!」
……
人類作為一種智慧生物,自然擁有求生的本能,只有當生的痛苦,超過承受限度的時候,生物才會追求主動結束生命。
站在高處的人心理壓力會增大,在跳出樓頂的那一刻,失重感會讓人的恐懼感達到頂峰,這可不是什麼舒服的體驗。
幾十年的時間,在真正的自然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使是易浩彥這樣有錢有勢有才華的人,也逃不出這個規律。
……
「我不這麼想,我現在是個包袱。沒有我可能對大家更好。」
他確實是普通人眼中完美的存在,什麼都不缺,但並不覺得幸福。
易浩彥笑著回應她。
少年的表情很悲傷。
「他有可能自殺。」
易浩彥的反應很平淡。
「是我沒有管理好自己的生活,也給珠泫姐添了好多麻煩。一直以來都期待著姐姐出道,結果不僅沒趕上,還要麻煩你照顧我。我,只會添麻煩罷了。」
孫恩熙嚇壞了。
他詳細了解過跳樓自殺的全過程。
……
「我睡不著。」
自殺這種事情,大部分都是一時衝動。
他甚至連自己的初戀女友都留不住。
「沒有意義……」
這次動靜鬧得很大,很快樓頂就來了一大群人,樓底好像也有消防和各種救援車輛聚集。
這棟公寓樓有三十三層。
誰能想到已經看上去穩定下來的易浩彥會突然消失呢?
送走了朴智妍,回到公寓。
這一刻,清晨的陽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撒在對面裴珠泫的臉上,那本就標緻的五官在金色的光暈中如夢似幻,如同下凡的神女,帶著救贖與希望。
和_圖_書「吶~不要多想了,這幾天不是玩得很開心嗎?有我陪著你,一定能走出來的!」
易浩彥低著頭,他不敢看裴珠泫的淚眼。
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喧鬧。
無能。
就算很幸運地在墜樓瞬間立刻就死了,也會死的很難看。
全身的骨頭粉碎內臟破裂,人就像一個摔爛的番茄一樣,所有的血液、體液、組織都癱在地上,而如果得到醫生的搶救,這個痛苦的過程會延長,醫生會嘗試把碎成一片一片的人再拼回來,這個過程任何止痛藥都不起效。
他自己一手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直到送走小恐龍,他才終於卸下面具,重新回歸最真實的自己。
上面的星空是普通人只能仰望而無法觸及的存在,而下面的霓虹……只是看起來像星空,真正踏出那一步,迎來的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一玩就是三天。
「沒關係,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你看!起碼我們都在為彼此考慮,這就是活著的意義啊!」
如果可能,朴智妍還想再多玩幾天。
去演一場「你想我開心,我就表現出來讓你覺得我開心」的戲。
然後因為速度太快,眼睛會出現視野變窄,視線模糊的問題。
所以這幾天即使辛苦,易浩彥也在努力扮演自己該扮演的角色。
見到易浩彥的一瞬間,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湧出來,連說話都帶著哭腔。
「那都是假的,你們其實是因為擔心我,害怕我出事,為了哄我開心,才裝成那個樣子。」
但易浩彥知道自己不是衝動。
求生的本能和痛苦的折磨在心裏反覆拉扯,整個人都如同現在的狀態一樣,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
為了避免刺|激到他,大家都不敢隨意靠近。
既然如此,活著就要幸福,要快樂。
什麼也沒錯,錯的都是易浩彥。
「我在樓頂。」
他走出公寓,來到了樓頂。
「你活著,我能看到你,哪怕沒有在一起。我也覺得幸福。」
說實話,這其實是一種很糟糕的自殺方式,從各種方面來說都很痛苦。
朴智妍拍拍少年的肩膀,笑容很陽光。這幾天易浩彥的表現很好,玩的過程中一直很正常,能看出來他很高興,這讓小恐龍放心不少。
同時,因為心理因素導致的應激反應會讓身體變得很僵https://www.hetubook•com•com
硬,甚至會無法控制地顫抖。
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如果是這樣。
易浩彥坐在沙發上發獃,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易浩彥坐在樓頂的邊緣,一邊想著這些東西,一邊看著夜色發獃。
「珠泫姐,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總是做這樣的事。」
「不是的!沒關係!我願意為你做這些事,我願意為你擔驚受怕!我只要你回來好不好?」
看起來已經恢復正常。
與其說她在說服易浩彥,不如說她的靈魂在祈求命運的憐憫。
她看著易浩彥。
她們都在擔心。
少年來到樓頂邊緣,面朝外坐在護牆上。
活著,其實沒什麼意義。
少年的話讓裴珠泫恐懼到了極點。
這樣的人,有活著的資格嗎?
趕回公寓,小姐姐急匆匆地跑到樓頂上,正氣不接下氣,就看到了坐在樓頂邊緣的少年。
面對流淚的小姐姐,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易浩彥雙手撐著圍欄。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開心地慶祝生日,還一起跳舞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在哪兒!我在家裡沒看到人?」
「你看,如果我安安靜靜就結束這一切,你也不用耽誤行程,專門為了我跑這一趟,而且還惹你流淚,對不起!」
「不!不是的!你對我來說不是麻煩!!」
除了極少數被記入歷史的幸運兒,其他人生前的一切都將在死後歸零,留不下任何痕迹,就像沒有活過一樣。
易浩彥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抑鬱症不是意識層面上的問題,不是勸幾句想開點就能解決的。
天上有繁星,地上有霓虹。星空和夜色融在一起,有種分不清天與地的感覺,彷彿只要往前探一步,就會融入這美好的星空之中。
易浩彥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中午吃完飯以後他就開始睡覺,一直睡到晚上8點,醒來外面天已經黑了。
「不冷,我覺得還好。這裏比較輕鬆。」
這讓大小姐焦慮到無以復加,可又沒什麼辦法。
少年依舊平靜。
隨著下落速度的加快,風阻會讓皮膚耳朵眼睛都很難受,呼吸變得困難,甚至有窒息的感覺。
可這隻是幻覺。
他在頂樓坐了一夜。
讓朴智妍繼續擔心嗎?
除了通知家裡人,恩熙開始瘋狂打易浩彥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