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兒,我看事情不會那麼簡單。」老太太用手撩開車幔,「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靖王爺已經被罷官了。恐怕,并州府里也難以太平。」
要是流民們把他娘倆扣住了,那將是生死難料。
這居然把自己當做能人看待。
憑著趙涵宇的力量,弄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你自己看看,這是趙爺的親筆信。」
「乾脆跟著趙首領進城,最起碼不會被餓死荒山。」
趙構一揮手,詹寧帶著衙役進了廟堂。
「很簡單,願意進城的,就跟著您進城當差。願意回家的,就發給銀子當盤纏,讓他們回鄉種田去。現在大水已經退去,等一等,就可以耕種了。」
趙構見詹寧如此猛喝,自然端起茶杯,連喝兩杯。
大廳里,瞬間鴉雀無聲。
詹寧的話,如雷擊頂。
還親自派人來邀請我進城當差。
這三個人誰最能靠得住?
謝家委任謝芳賢轉運金銀財寶,這老兒卻見財起意,截胡謝家多年的積蓄。
那個胡大虎也不是省油的燈,難道他就心甘情願的收留這一百號流民。
要混個人樣子出來,著實不易。
眼下就是站隊的問題了。站錯隊,將來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趙構一頭霧水。
「小爺,實不相瞞。趙縣令很看得起你。不過,這酒你不喝,恐怕會沒有誠意的。」
他匆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捕頭詹寧,「詹捕頭,帶人直奔關帝廟,一定要設法將此信件交到趙構手裡。要他,今夜子時進城。」
兩個流民一看,廟門的和-圖-書西側一棵老槐樹下,站著兩個大口袋。
幾個精壯年齊聲高喊。
「三位官爺請進。」
自己確實派人去胡大庄了。可是那人半天沒有回來。
他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聽著外面大堂里行酒令、划拳的吆喝聲,深感擔子有點重。
「小子,你是憨還是愣。你難道處處看人家顏色不成。你想想看,謝管家連東家的小廝隨從都能斬盡殺絕,他和你又有什麼交情呢。」
他必恭必敬的站著,「詹大哥,你難道懷疑我的誠意。」
返回偏房,笑呵呵的把結果告訴詹捕頭。
詹寧見趙構誤解了他的意思,馬上提醒道:「趙構小弟,你難道不感到你的威脅來自哪裡嗎?你是先前受何人所治?」
「小爺,你怎麼不喝?」
謝長春和秋楓辰就是自己的影子。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監控了。
趙構心裏舒服極了,沒想到能在官兵眼皮底下撿條命。
難道詹捕頭不信任我趙構。
看來選擇歸順官府,還是正確的道路。
詹寧面含秋霜,聲若蚊蠅:「小爺,你打算如何見趙爺。」
趙涵宇撲通一聲,給母親跪拜。
兩人走出偏房,不一會又走進來。
馬車一陣飛跑,一個時辰后,馬車停在趙府的門前。
趙構雙手抱拳,茶杯在手掌里搖晃一下,接著雙手一抬,也如詹寧的樣子,一飲而盡。
先前是自發的跟著謝長春干,如今謝長春死了。謝小紅也沒了,我可是一身輕啊。
他伸出左手,捏了一塊豬頭肉放進嘴裏咀嚼著,「官爺m•hetubook•com•com,有話就說嗎。」
「你們出去看看大夥都領到酒食了嗎?抱一壇燒酒過來,把豬頭肉、花生米帶點來,咱們陪小爺喝幾盅。」
可見心狠如蛇蝎。
不一會,趙構哈欠連天的走出來。一見詹寧,並無惡意,心裏也就放鬆了幾分。
詹寧忽地站起來,伸手接過趙構手裡的杯子,咕嚕嚕幾聲響,一大杯燒酒喝下肚。
詹寧從地上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碎銀子,嘩啦一聲灑在桌面上。
只見他面色發黃,發出一聲悶哼,頓時嚇得癱坐在地板上……
「什麼本事不本事的,如今可是李二執政。再說了,山高皇帝遠,咱們這些小股流民不是威脅。處死領頭的,跟風炒作的,逮到誰誰倒霉。說跑得快,誰幸運。」
詹寧將趙構的茶杯倒滿酒,低聲說道:「小爺,我知道你叫趙構。是遠近出了名的人物。謝長春帶著流民造反,你卻能全身而退,這就是您的本事。」
趙構面色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趙涵宇眼睛里露出一絲殺機,「娘,我回去就給并州刺史王裕彙報,讓他派府兵前來剿殺。」
「進城,能有口飯吃。還是進城好。」
想想都背後發涼。
這年頭,弄不好就會身首異處。
「什麼,娘是要我重用那個流民王。」
「啟用趙構。」
詹寧端著茶杯,裏面倒滿燒酒,頭用力往後一仰,一飲而盡。
「諸位,聽我一句話。清源縣趙縣令有令,兄弟們願意進城當差的,就跟著我進城。不願意的,過來領取盤纏現在就回家。」
「和-圖-書那還不好辦,我將手下兵器全部收繳,用繩子捆起來,連夜送到府衙。」
「詹捕頭,實不相瞞。我想請示一下謝管家,能否進城打頭陣,等站穩腳,再把大本營拉過去。」
詹寧接過信件,騎著一匹快馬,帶著兩個衙役,一路狂奔,晌午時分,來到關帝廟外。
「詹捕頭,你放心,會喝酒的幾個人,正在大口喝酒。不能喝的,每人都拿著煎餅卷豬頭肉,大口吃著。」
這下輪到趙構主動了。他抱著酒罈,給詹寧的水杯倒滿酒,然後雙手端起水杯,「詹哥,謝謝你。我趙構今後就跟著你和趙縣令混口飯吃。」
趙構站起身,走進廟堂大廳。
來到後殿,有一間偏房,裏面擺著一張古色古香的八仙桌。
一個人趕緊的跑去報告。
趙構伸手提起茶壺,給三位衙役倒水。
「小爺,你剛才給誰送信去了?」
老太太忽然笑出聲來,她伸手拍拍兒子的手臂,念叨著:
右手往內衣里一探,一個油紙包展現在古色的桌面上。隨著油紙一層層剝離,裏面露出一張字條來……
趙構心裏一驚,眼下情況錯綜複雜。這個趙縣令也是被逼無奈,才暫時放了咱們不管。
再說了,謝管家老奸巨猾,仗著截胡東家十三車金銀,就想控制我們。
半天才明白過來。
趙涵宇扶著母親下了車,一路上小心的攙扶著,生怕老太太摔倒。
趙構睜大眼睛,不相信的問道:「你可別忽悠我,那我這些手下咋辦?」
趙構面色一沉,心裏緊張。
「我說官爺,既然趙縣令讓你們來慰和*圖*書
問我們,他老人家可有什麼交代?」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跟著趙縣令干。」
「娘,您要是困了就在車裡睡一會。」
趙構一驚,一口燒酒噴出來,滿眼含淚。
幸虧老娘用了緩兵計,這才得以脫身回府。
「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請給指條路。」
姜還是老的辣。
……
趙構雙眼發紅,一道火光,從犀利的眼神里冒出來。
「那好。」
詹寧微微一笑,將杯中的燒酒喝乾。
用右手猛地敲擊一下桌子,「總算你說對了。趙縣令此次目的,就是要吸納你們進入衙門,為他效力。」
「涵宇啊,你這回到縣衙,準備怎麼應付那個老賊?」
「小爺,你可別高興得過早。」
上面有一對茶壺,桌面上擺著四對嫩綠色的茶杯。
詹寧自然高興。
一陣晨風從外面吹進馬車裡,老太太裹緊身上的毛毯,她身子往前靠一靠,沙啞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山間傳來:
詹寧伸手將佩刀往身後推一推,笑著應道:「小兄弟,別怕。趙縣令派我來慰勞諸位。食物和酒就在外面的布袋裡。」
折騰一夜的趙涵宇乘坐一輛馬車,望著身上蓋著紫紅毛毯蓋的母親,心裏總算平靜下來。
母親的計謀關鍵時候真的起了大作用。
冷不防,詹寧面色一沉,一聲低吼。
就帶著兩名衙役,回到府衙。
「大水雖然退了,可是家裡房屋都倒塌了,一時半會也沒法子住。」
詹寧順手捏起字條,仔細的看了一眼趙構,一雙牛眼滿含殺機。
詹寧不慌不忙地放下水杯,「咳咳!」發出一聲輕咳hetubook.com.com。
兩個衙役把一壇胡椒燒酒打開,就用茶杯子當酒杯,又將一豬頭肉和花生米攤開,三個人就坐下來。
再說啦,謝家乃是并州大族,一旦事情敗露,這謝芳賢豈能獨善其身。
差一點在胡大庄栽了跟頭,這時他想起一句話「人生緊要處,只有幾步。」
跟隨他幾十年的小廝都捨得滅口,難道為了利益,他不會對自己下手。
老太太半睜著眼,微微嘆了一口。
我等與謝管家為伍者,又豈能脫得了干係。
「我們跟著趙爺進城……」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流民居然這麼信任他,一句話,就能讓這些人跟著自己轉。
趙構顫慄著接過發黃的字條,睜眼一看,「啊——」
沒想到,這個本家同族的趙涵宇還有這份善心。
守門的兩個流民,看見詹寧他們下馬,頓時警覺起來:「請問,官爺要找誰?」
「涵宇,這就叫『以民治民』。讓趙構這小子,死死地看住謝芳賢。我們趙家,才能安穩。另外,即可派人進入并州,把謝芳賢的底細摸清楚。讓他腹背受敵。」
他打了一個寒顫,端起茶杯,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涵宇,你快去府衙。這裏交給丫鬟們就是了。我交代的事,你速速辦理,不得延誤。」
詹寧端起酒杯,與趙構碰杯后,喝了一小口,「小爺,你和趙縣令同族。他老人家一開始就很欣賞你,他希望你能棄暗投明。」
我趙構何德何能?幾斤幾兩?他心裏清楚。
詹寧一抬手,擋住趙構雙手遞過來的水杯。
詹寧看著趙構端起茶杯遲疑半晌,只是在嘴邊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