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部,裏面放著行李和生活用品,當然,裏面坐上三個人,綽綽有餘。
他忍住眼淚,「王爺,我敬你一碗酒。你太重情重義了。我這裡有一塊令牌,你帶著,去牛首山說不定管用。」
「那哪行?你不是要去牛頭山嗎。這驢車如何能翻過終南山。再說啦,我往北走,山路少。你往南行,山道多。」
褚遂良哭了。
李績試探地問道,「中書令,你為何不等天晴了再赴任?同州不比京都。本府剛從陝縣和峽石縣過來,那一帶土地貧瘠,人少地廣,加上瘟疫頻發,病毒肆虐,很多村莊沒有人煙啊。」
「啊。好酒啊。在長安政事堂吃堂食,可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的酒。」
驢車終於從泥沼里出來。
二人喝乾三瓶燒酒,褚遂良面色通紅。
褚遂良看著馬車廂中間還有一層布幔,將車廂分割成前後兩個區域。
「這麼急嘛。這天氣這麼難,你這是玩命啊。」
李績「呲啦https://m.hetubook.com•com」一笑,「中書令,當官當傻了吧。你自幼長在錢塘,對中原習俗知道的少。耕牛是不能殺。但是,這裏面也有例外。一般農戶家庭,朝廷就是放開吃,他們也殺不得。不是不敢殺,而是殺不起牛。牛就是一個家庭的勞力。失去勞動力,那滿湖的農活誰來做?青年人要麼去當兵吃糧,要麼都跑出去給地主老財做長工了。吃糧當兵,圖的是自在,還能少交賦稅,抵減勞役和貢物。給地主家當長工,能吃飽飯不說,地主家小老婆多的,時間長了,還能泡上一個嘗嘗鮮。」
李績接著令牌,放在手心裏看看,不動聲色地收在衣兜里。
「別傷感。這年月,告密者防不勝防。我們這些居高位的,總是有人盯著。人在暗處,我在明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也別再懊惱,吃一塹長一智。今後多注意一些就行了。」
遞一塊m.hetubook.com.com給褚遂良,「吃肉喝酒。我看今天這天,就是喝酒的日子。今日有酒今日醉,來來,拿著。」
李績一聽,心裏暗罵,「你都被貶官了,還這麼較真。卧槽,要不是你小子較真,我二叔那事,說不定沒事。這弄得滿城風雨的,李家也被抄家了,大哥李清溪和二叔都被免去縣令一職。大哥沒蹲大獄,卻在家務農。從來沒幹過農活的他,聽說下湖鋤地,第一天手都磨出血泡來啦。第二天,舊的未去,新的又來了。還有啊,他的紅顏知己阿紫姑娘,也離開了他。嬸娘急了,大哥都成剩男了,還沒有成家立業。」
官員被貶,日子不好過。加上這幾年災害不斷,同州也好不到哪裡去。
褚遂良大驚道,「王爺,這耕牛遍地走,你也能狠心吃它的肉?」
「別說那麼簡單。你看看這滿天飛雪,就你這兩頭驢子,說白了,就是累死,當天也到不了馮翊城。」
官www.hetubook.com.com場堪比江湖。靖王爺順風順水的活得自在,他卻因為一件小事,被貶官外放。
褚遂良是個正派人物,哪裡聽過這些江湖逸聞,能睡上地主家的老婆,他更是不敢奢想。
一個小廝走過來,「老爺,車子弄好了,我們要不要趕路。等雪下大了,就更加難行了。」
「登善弟,在朝堂吃飯,那都是王公大臣的待遇。如今收成不好,府庫空虛了。能吃喝正常,也就是說,公款吃喝能繼續下去,那就不錯了。朝廷沒錢,沒糧食,負責伙食的光祿寺拿什麼給你們吃喝啊。」
「我如今是洛陽閑人,此去牛頭山雲遊,順便了結一樁懸案。」
其實,他是沒忍住眼淚。
「王爺,喝了這碗酒,我還得趕路。天黑前,要到達馮翊城。」
「唉。太尉的手諭,老夫不敢違抗。再說了,我也難啊。」褚遂良似乎有難言之隱,他坐在馬車的尾部,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我也不想啊。可是君命如山https://m•hetubook.com.com啊。皇上從東都發來聖旨,讓我即日赴任。我能耽擱嗎。」
「沒有。我這車密封好。」
「唉。我有辦法。你這是去同州上任。不能讓同僚看著寒酸。驢車一般地主家都不用。你難道還能不如地主的待遇好。」
褚遂良一臉的無奈,「我過高估計了此事的結局。其實,現在看來,覺得很丟人。不過,我也很無奈。上有老,下有小。全家數百口人收入銳減,眼見入不敷出。我想倒騰點土地,賺點養家糊口的錢,這不,還沒出手,就被人盯上了。」
「王爺,你這馬車裡真暖和。我要是能留下,我幹嘛急於趕路。你燒爐子了?」
這變化也忒大了吧。
李績從布袋裡拿出一塊熟牛肉,用隨身的佩刀切了兩塊。
李績微微苦笑一聲,「中書令,這點小事,本來皇上也不放在心上。我看,這裏面有人在暗中較勁吧。從下屬手裡倒賣土地賺點差價,這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
李績大碗喝酒,褚遂www.hetubook.com.com
良一開始有點拘謹,看見李績當頭一碗酒下肚,自己也端起碗,「咕咕」喝了三口。
「你說重點,你說這牛肉哪來的?」
褚遂良剛要告辭,李績伸手摸摸他的官袍,「中書令,你身上太單薄了。這樣吧,你坐我的車,我坐你的驢車。你往北行,天氣越來越冷,驢車不擋風。」
李績說得風輕雲淡,他看著落魄的褚遂良,絲毫沒有表露出激憤和無奈的表情來。
世事無常。前天,還是政事堂的主持人,今日,就冒著風雪,到遠離京都的同州府赴任。
「登善老弟。」李績氣得直呼褚遂良的字型大小,「你糊塗了不是。這牛肉是林府送的。林府你知道嗎?就是死去那個林山嶽的家。一個縣令家,還能缺少熟牛肉?」
「王爺,你這是到哪去?」
李績拿出兩個黑碗,一人倒一碗酒,「別問了。吃吧。反正這樣的天氣,官府的人員也不會到這裏查詢。就是來了,我看他媽的誰敢多管閑事。有錢就有肉。誰管他媽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