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族長家裡早已過了半夜,換上軍裝的安毅坐在古香古色的前堂喝茶,似是在仔細聆聽林村弟兄們的興奮議論,可他腦子裡卻一直在盤算著剛才在碼頭上與漢斯密談的那些事情。
張天彝給一位學長纏好受傷的腦袋緩緩站起,看到安毅滿臉真誠、極度懊悔地周旋在每個教官和學長身邊,嘴裏還不時輕柔地說出一句句暖人心田的話,再也無法自制的張天彝悄悄轉身走向戰壕入口,一過拐角就發足狂奔,衝進掩體撲在被子上放聲大笑……
安毅剛走到竹溪口木橋東頭,就被哨兵李建基攔下,安毅看到他緊張的樣子,連忙低聲問道:「田雞,怎麼回事?」
夜風凜冽,寒氣逼人,成功爬進南面第一道戰壕的六名精銳蹲靠在坑壁上喘息,每個人的眼睛都在警惕地觀察戰壕兩端的情況,帶隊的高教官終於看到了「之」字形交通壕的入口,深深吸了口氣果斷揮手,低沉而威嚴地擠出一聲:「跟我走!」
……
誰知高教官剛摸到入口坑壁,「啪……」的一聲清脆聲響驟然炸開,這打碎寂靜夜空的槍聲把六名精銳驚得停下腳步,高教官意識到自己已被發現,剛要下令撤退,一張巨網已經當頭罩下,數不過來的身影緊隨著巨網撲下,緊接著棍棒和槍托雨點般擊打下來,怒吼聲、咒罵聲響成一片,可憐的高教官身中三下槍托兩記悶棍,抱著腦袋來不及喊出一聲,就被三個工兵死死壓在戰壕底部一頓胖揍,一聲聲凄涼的慘叫被數十聲怒罵和吼叫輕鬆淹沒,六名志得意滿的偷襲精銳當場癱倒四個。
安毅點點頭指向地圖:「老董,你看,這是咱們前段時間為了埋木樁挖開的淺溝,你帶領二組從溝里緩慢爬過去……宮城,你的一組一分為二,留下十個人給我,你率領其他弟兄從這悄悄繞到西面去……劍光,你的三組分出一半人手給老張,你帶領另一半穿過東北這段戰壕匍匐在這兒……小李,你和南面的兩個上哨的https://m.hetubook.com.com兄弟從溪口摸下江邊,隱蔽地順著碼頭的木板邊沿緩緩接近那艘小船,聽到槍響就撲上去把船扣下,要是有人留在船上,就給老子逮住他,若有反抗堅決鎮壓!各位,三分鐘準備,各部就位之後隱藏等待,老子一聲槍響全體出擊!」
十分鐘內,熟悉地形的二區隊各部遵循安毅的計劃,全部順利到位,一點也沒有驚動來犯之敵,眾弟兄匍匐在結霜的草叢中,警惕地注視著自己負責的方向。
「是!」
「快!你快傳令……否則出人命了……放我下來……老子要斷氣了……」
陣地北面,尚未爬進戰壕的六名偷襲精銳聽到槍響迅速跳起,尚未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前後左右的地底下突然冒出數十人,帶隊教官老謝大叫「不好」,高舉雙手大喊誤會,可憐的老謝剛喊出「誤」字就變音了,一記沉重的槍托狠狠撞擊在老謝的腹部,喊出的半截「會」字瞬間變成了「悔啊……」,劇痛之下像只煮熟的大蝦「噗」地跪到地上,立馬就有六七隻大腳死死踏在老謝的脖子和腰腿上,三秒鐘后就連他兩條張開的手臂也無法倖免。
「我同意!只要敢來就干他娘的,襲擊軍事重地打死白搭!」一組長宮城咬著牙說出自己的意見。
張天彝一聽,「呼」地站了起來:「哼,送上門我就不客氣了,狠狠干他狗日的,讓他們知道我黃埔軍的厲害!小毅,你是主官,你來下達命令吧,我們堅決服從!」
安毅命令一出,弟兄們快速離開,安毅大步走到牆邊提起自己的槍,拉開槍栓塞進一顆黃澄澄的子彈。
二組長三組長也表示判斷一致,安毅剛要詢問張天彝,通訊哨兵氣吁吁地跑進來報告:「南面發現一條可疑漁船悄悄靠岸,轉移到西南角的暗哨藉助江面反光判斷是六人上岸,正在緩慢向上爬行;北面也發現數個黑影潛伏在三十米外的小路對面,目前尚未有異動。各哨位請和*圖*書示下一步命令。」
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安毅點頭哈腰退出大堂,看到林旭東和阿彪等人起身要追,安毅一個立定,「啪」的一聲敬了個軍禮把人嚇住,轉過身邁開步伐從容離開,讓堂中二三十個老老少少說不出話來。
「老人家,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晚輩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哈哈!您老請坐!」
山包頂上的安毅大聲驚呼:「停!別打了!點火把……」
老族長抬起手,示意安毅坐下:「小毅,這次你以最低的價格給我們買到了最好的槍支彈藥,解了我全村的燃眉之急,還另外送給我們幾萬發子彈,這份深情厚誼我們銘記肺腑。老朽知道你們軍紀嚴明,也知你宅心仁厚寬廣豁達,不會收下我們的謝儀,所以,我只好給你句話:自今日起,林村的大門永遠向安毅敞開,只要安毅用得到,林村定然一呼百應,全力以赴!」
大家低聲回答。
「西北角新設暗哨發現異常,一個小時前有個黑影越過小路,接近了我們的陣地,鑽進隔離橫杆偷偷摸摸觀察了十幾分鐘,沒有什麼進一步行動就悄悄退出去走向北面。接到報告后,老張立刻組織三個組長協商並讓我在此等你,讓你一回來就趕往一號指揮部掩體,如果你不回來,弟兄們就按兵不動,只要來人不接近第二道警戒線就由他,要是接近就全力擒回審問。」李建基低聲彙報。
「是!」
張天彝嘆了口氣:「你他娘的更陰毒啊!走!」
「全體聽令:不許再打了!扶起傷者仔細檢查!」
落在安毅身後張天彝一把拉住他,看了看周圍,小聲地問道:「小毅,你真不擔心是學校官長偷偷來個實戰檢驗嗎?其實我心裏總在想,很大可能是官長們回去之後來了興趣,看看咱們是否華而不實,這個可能性很大啊!你現在裝子彈,難道真敢開槍?」
已經站起的安毅虛扶一下,待老族長坐下就提出告辭:「前輩,各位大哥,已經是下半夜了,晚輩還和_圖_書有查哨任務,就先行告辭了。剛才我進客房看了看,晚輩那兩個兄弟恐怕得明早才能起床了,就讓他們睡吧。這段時間他們也累了,明天醒來讓他們自己回去就行,有勞大家。」
這個人數為十三名的小分隊成員非同一般,正是從黃埔軍校入伍生連隊連排長中秘密挑選出來的尖子,由兩個特務教官率領,經過兩個晚上的偵查精心制定出偷襲戰術,兩個六人小組將從一南一北發起偷襲,只要成功避開哨兵的視線爬進戰壕,潛入山包下的南北兩個指揮部掩體,一舉控制裏面的人,這個行動就圓滿成功,他們將獲得提議展開這一行動的校本部六名主要官長的獎賞,並一舉打掉二區隊牛逼哄哄的銳氣,讓這群毛還沒長齊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
兩個小隊在星光微弱的夜空下幾近無聲地行動,劃過冰冷的寂靜大地,小心翼翼地向既定目標挺進。
南面江堤上,六個黑影好不容易爬上平坦的堤岸,全身早已被露水和潮濕的地面浸透,但是他們毫不畏懼,堅定地執行戰前制定的方案。北面的奇襲小隊也不甘落後,他們循著苦心刺探出來的隱蔽路線在深深的草叢中緩緩爬行,六個人猶如一條緩緩蠕動的長蛇,一點點接近第二道警戒線。
安毅的回答更令人驚嘆,他發愣過後微微一笑:「謝謝前輩關愛,不過晚輩已經有了心上人,要是悔婚的話,很可能她想不通出人命的,哈哈!前輩,晚輩的請求是,從明天上午開始不要再給晚輩們送肉送菜了,這段時間吃得太好,已經嚴重影響到本部的戰鬥力,甚至忘記了自己救國救民的神聖使命,滋生出好吃懶做的惡習,這麼下去我這個代理長官就害死一批人了,所以還請鄉親們滿足晚輩的要求為盼!從明天開始,本部將展開更為嚴格的軍事訓練,只是要煩請竹溪口碼頭上的打漁大哥繼續慷慨地施捨些魚蝦,因為魚蝦最能補充體力消耗,對人皮膚也好,還能m.hetubook.com•com補腎,哈哈!晚輩軍務在身,告辭了……」
安毅點點頭,吩咐李建基隱蔽到自己哨位附近,不要再繼續站在原來的哨位上,李建基儘管不解也遵命執行。
偷襲北面的小隊中也有悍勇之人,他眼看幾隻黑乎乎的槍托從三個方向沒命地撞來,大驚之下他一個後仰生生摔倒在地,迅速打了個滾,接著兩個漂亮的側翻隱入戰壕,七八個手執步槍木棍的工兵沿著戰壕發足狂追,追來追去都無法碰到這個狡猾的逃犯,兩個速度慢的工兵惱怒之下抓起戰壕上面的泥塊碎石狠狠砸去,制服了其他侵入者的弟兄見狀迅速分出一半湧上來堵截,速度奇快敏捷無比的逃犯這時才記得自己會說話,他一面手腳並用爬上山包,一面歇斯底里地大叫:「安毅……自己人……別打了,會死人的……安毅,我操你大爺,我是老黃啊……」
老族長緩緩站起大聲長嘆:「此人智勇雙全坦蕩雄奇,猶如飛龍騰雲無跡可尋,咱們這小水潭留不住真龍啊!罷了罷了,由他去吧!聽他的,照他說的去做……」
老族長此話一出,堂上一片驚呼,誰都知道若能娶到這兩位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雙胞胎美女,也就能獲得老族長三分之一的家產,這份家產哪怕沒有二十萬也有十八萬吶!
安毅接過張天彝遞來的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諸位,咱們的陣地一沒有值錢的東西,二不是戰略要地,唯一的作用就是觀察江面情況,扼守沿江通往廣州城的道路,來人想要幹什麼?剛才大家說可能是想來偷槍的毛賊,還有個判斷是學校檢驗咱們的防衛能力,這兩個意見都有道理,但我認為學校派人來的可能性不大,黑道或者膽大包天的毛賊欺負咱們是入伍生兵,想來偷槍的可能大一些,因此我個人的意見是:不管來人是誰,只要敢摸進咱們的陣地就狠狠揍他娘的!打個半死再細細審問,到時我露兩手戰地審訊的絕活給弟兄們看看,哈哈!」
「請講,別說一個請求,
https://m.hetubook•com.com哪怕把我兩個孫女全嫁給你又有何妨?」
老族長終於出來了,身後跟隨著林旭東等幾個精神抖擻的高徒,雖然此時三更已過,但老族長仍然神采奕奕毫無倦容,一雙深幽的老眼裡滿是欣慰和滿足。他剛剛從隔壁的祠堂后庫回來,親手撫摸了一支支油光錚亮的長短槍,拉響幾個槍栓傾聽那悅耳的金屬聲,他終於相信安毅的能力和誠信,再也沒有原先的疑惑和戒心。
半小時后,戰壕東入口與竹溪之間燃起四堆熊熊篝火,三名頗為內疚的工兵學員正在給半鍋吃剩下的魚湯加熱,十三個遍體鱗傷的學長和教官在安毅等人的精心照顧下長吁短嘆,罵聲四起,特別是守著小船被小李三人打下江中的二期學生老曾極其痛苦,披著兩床棉被抖個不停,還不斷吐出一口口江水。
「記住,保證行動的隱蔽性,出發!」
堂上的眾人見到族長紛紛起立,只有安毅還在托腮沉思,老族長哈哈一笑,低頭看著回過神來的安毅:「小毅,林村老老小小感激你啊!」
向山包頂部艱苦跋涉的老黃終於見到了倉惶下來的安毅,安毅抱緊老黃快要虛脫的身子大吃一驚:「老黃,怎麼是你?你來這兒幹什麼?我的天啊,你額頭上這麼多血?」
安毅彎著腰一陣小跑,越過警戒線進入戰壕東口,很快便來到南面的一號指揮所掩體內,弟兄們看到安毅回來精神大振,安毅說其他兩位喝多了回不來別管他們,蹲下后緊緊盯著中間的陣地布防圖詢問事發地點,弄明白之後一一傾聽張天彝和三個組長的意見。
安毅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來彎腰作揖:「老前輩,你實在是折殺晚輩了!不敢當,絕不敢當!既然晚輩已經是村中子弟的兄弟,也定當遵守村規族規,否則,與那些唯利是圖的姦邪小人何異?如果前輩和各位大哥們真要謝謝晚輩的話,晚輩倒也有個請求!」
「老張,剛才是誰說『送上門我就不客氣了要狠狠干他狗日的』?恐怕你早就不懷好意了吧?」安毅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