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庭瑤頗為惱火地轉向胡樹森:「老胡,我知道你素來謹慎,可你也應該知道師座的脾氣,這明擺著……我來簽字,我來負責,不行我一個人出這八萬,你不要再言……石侯兄既然有此雅興,小弟也願意捨命相陪,大不了賣掉東山腳下的那棟宅子,十萬八萬我還是拿得出來的,哈哈!我不但要簽,還響應石侯兄的倡議,接下石侯兄的兩萬賭注,反正輸輸贏贏老虎交配一次過,不願終生留下遺憾。」
年逾三十的連長也是個狠角色,聽完毫不猶豫下令加快速度,五分鐘不到就領先二師三連五百米左右的距離,張天彝這時才略微放下心來,全副精力集中到即將開始的武裝泅渡上面。
胡樹森連忙搖手:「不不!月祥兄此言差矣,君不見……」
口令聲吆喝聲隨之響起,密集的腳步激起陣陣塵土,兩個連隊在各自主官的帶領下繞個一百八十度的半圈,同時賓士在寬闊的泥土路上循著既定的路線前進。
何應欽等人興奮地回答。
不一會兒,台上的老大們紛紛議論起來,相互詢問二師三連官兵們身上除了十字鎬和繩索之外,背負的一個個小包以及懸挂的各種奇怪玩意兒是什麼?特別是排在三排縱隊後面的十幾個強壯士兵身上的碩大包袱,看起來非常沉重累贅,等會兒的五公里越野還要武裝泅渡三十四米的小河,能不能扛得住啊?
二師三連這一邊卻寂寞無聲。
副部長先生搖搖頭走回主席台,劉歭等人也跟隨而上。
劉歭上前低聲對副部長先生說了句什麼,副部長先生點點頭,拔出佩槍大聲發令:「比賽即將開始,雙方做好準備……預備……啪……」
「不算快,為了照顧長官們的時間縮短了賽程,原定五小時的時間減到四小時,最後的戰壕挖掘從一百五十米減到了八十米,安毅連隊官兵的耐力和更多的先進手段無法充分體現,否則,友軍的二師敗得更加難看。」
「嘿嘿,老子只是向上峰提個建議,沒想到上峰居然採納了,哈哈!小毅啊,嫡系就是嫡系啊,你都連長了,老哥到了家鄉老部隊並算上以前的軍齡前天才剛剛實授中尉副連長,人比人氣死人啊,哈哈!」
「經扶,下面的浮橋架設有何期待之處?」老蔣微微后靠,頭也不回地詢問。
劉歭早已俯身彎腰做好準備:「校長放心,安毅的連隊由於裝備較為齊全的工具和輔助件,所以負重很大,平均負重四十二斤,遠遠超出湘軍十四斤,有目前這樣的進度已經很不錯了,接下來請校長明察安毅連隊的渡河方式,相當精彩,三分之二的士兵將會通過繩索凌空飛渡,這樣既
www.hetubook.com.com節省時間,又讓特別負重的大部分弟兄身子不濕,在接下來的比拼中會佔據很大的優勢。」
「這……」
老蔣頻頻點頭,無聲地笑了:「這個安毅,居然讓他想出如此精妙的辦法來,很好!怪不得你們幾個信心十足,彙報的時候志得意滿一副捨我其誰的氣概,果然是知彼知己,成竹在胸啊!」
無比自豪的蔣介石與身邊大聲讚賞安毅的譚延闓樂呵呵聊了幾句,轉向何應欽和劉歭等人鄭重下令:「回去之後,立刻以你們軍部的名義,在全軍範圍內發出嘉獎令:破格實授安毅上尉連長軍銜,晉陞胡家林為上尉軍銜,實授尹繼南中尉軍銜,三連所有士兵均遞升一級,以示對三連全體官兵卓越貢獻的體恤嘉獎!」
「是!」
前進的隊伍中,安毅邁開大步跑到張天彝身邊並駕齊驅:「奶奶的老張,老子怎麼覺得今天這個比武,越來越像你這孫子的主意啊?」
蔣介石轉向一軍政治部主任:「鄧主任,藉此激動人心的大比武,當廣為宣傳,激勵即將北伐的革命軍全體官兵,鼓舞全民精神、振奮全軍士氣,我將責令黨部各部門密切配合你們。」
與張輝瓚比鄰而坐的徐庭瑤和胡樹森配合得相當默契,老胡一臉沉靜地說道:「月祥兄,千萬別太早下結論了,安毅這傢伙的手下恐怕後勁不足,雖然出其不意在渡河中趕上來也略微超出,但是在下面的伐木和架橋環節都是消耗巨大的力氣活,我們的弟兄們很難在其中保持這樣的體力,說實話,我很擔憂啊!」
「明白!」何應欽回答。
想想安毅平時的詭計多端,張天彝顧忌重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疾步跑到連長身邊一陣彙報。
「這麼快?」
「老胡,你怎麼能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未必,雖然石侯兄的兵都是些久經沙場的老油子,戰力強橫,作風硬朗,但也未必能完勝咱們的初生牛犢,特別是在出發之前,儘管他們放聲高歌士氣如虹,但咱們的初生牛犢一兩句俏皮話就抵消了他們的心理優勢,哈哈!這就像戰場上一樣,不但斗勇,還要鬥智的,兵法雲: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嬌之、佚而勞之……揚長避短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哈哈,比的不單隻是力氣啊!」
位於正中央身穿筆挺戎裝的蔣介石臉上表情輕鬆,他看著台下兩個比賽連隊前方挺胸站立的六個連級主官,略微回想深感自豪,因為台下雙方的六名主官里有一半是他的學生,聽到身邊的何應欽介紹鬍子原是黃埔馬術教官之後他更為高興,悄悄說「m•hetubook.com•com六個連級主官就有四名出自我黃埔門下,欣慰啊!」
由於安毅嗓門實在太大,隊伍前面的副部長和劉歭、張輝瓚這些師級主官聽得一清二楚,劉歭、胡樹森和徐庭瑤聽完心中的擔憂一掃而光,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氣得一邊的張輝瓚猛扶金絲眼鏡,對安毅直翻白眼。
這時,台下訓話的中將副部長結束了慷慨激昂的話語,為了鼓士氣壯軍威,副部長先生提議兩個參賽的連隊都唱一首歌,唱完就開始出發。
徐庭瑤猶豫起來。
廣州北郊的同德村從未有這樣熱鬧過,從天蒙蒙亮開始,十幾輛軍用卡車絡繹開到村東不到百米高卻鬱鬱蔥蔥的公雞山下,數百革命軍官兵用粗粗的木頭和厚厚的木板,在山腰下的鳳凰台上快速搭起一個寬大的三米高平台,完了還用青松裝點高台兩邊聳立的塔形柱子,兩根塔柱頂端被一條紅色條幅連接在一起,高台後方的正中央被掛上兩面巨大的青天白日旗,好奇的村民詢問汗流浹背的官兵這才得知,這個高台不是戲台,而是觀禮台檢閱台,等會兒將有革命軍的兩個部隊在這裏進行比武。
「是!」
安毅一想這怎麼行?還沒比賽士氣就被壓住一頭成問題啊!
主席台第一排的老大們曉有興趣的含笑注視,眼神不好的舉起瞭望遠鏡細細查看,不時相互交流看法,評頭品足,偶爾說出一句輕鬆的玩笑話就會引發一陣笑聲。
老蔣點點頭:「恐怕這次比武之後,各軍都會對此展開深入研究的,你們可不能落在友軍後面。」
上午八點二十分,車頭插有黨旗或軍旗的五花八門轎車、輕型卡車經過重重崗哨,緩緩開到了觀禮台下方。
……
八十米長的戰壕邊沿,渾身濕透的安毅和鬍子、尹繼南每人負責一段監督指導,輪番讓兩組弟兄高速度高效益的作業,速度大大超越平時的訓練標準,看得主席台上的老蔣和眾多將帥眼花繚亂,讚嘆不已。
老蔣聽了細細一看也頗為擔心,轉頭詢問何應欽,老何也不懂是些什麼玩意兒,畢竟他只聽過劉歭等人彙報,並沒有親眼看過。
張輝瓚哈哈一笑:「樹森兄是怕我輸不起吧?哈哈,不如這樣,小弟再寫個字據如何?只要月祥兄點點頭,小弟立馬簽字,若是真輸了,明日我派專車將八萬本金一分不少送到你的西大營,怎麼樣?」
不一會兒,蔣介石看到譚延闓不說話了,拿起望遠鏡對準河面看了一會兒,嘴裏連呼「這幫小子怎麼想得出來?」,與此同時,其他老大和身後的將校們也紛紛驚呼起來,老蔣驚訝之下緩緩轉身,接過何應欽遞來的望遠鏡從容m.hetubook.com.com
舉起,看到安毅手舞皮鞭,站在兩棵大樹之間來回走動,看樣子是大喊大叫頻頻發令。
胡樹森連忙制止徐庭瑤:「不行,不行!五萬塊已經到頂了,沒有把握的事情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何況哪怕咱們瞎貓撞著死耗子贏了,也對不起石侯兄啊!且不能衝動。」
還在用眼角斜視另一邊的老同學張天彝的安毅愣住了,一個月來他累得糊裡糊塗的,哪裡想得到教自己手下弟兄唱歌啊?百多弟兄站在那裡傻乎乎聽人趾高氣揚、氣壯山河地吼歌,在台上數十名將軍和四周數千軍民的注視下東張西望,無所適從。
副部長看著在士兵身邊上躥下跳喋喋不休的安毅,罵也不是,不罵又覺得不對,哪知道放開了的安毅接下來一句比一句損,一句比一句搞笑,讓他手下的百多弟兄樂得東歪西倒,友軍的歌聲停下了他們還放肆地笑個不停,在如此盛大莊重的氣氛中竟然一點顧忌也沒有。
何應欽不愧為心思周密、深具眼光的帥才。
張天彝剛要反唇相譏,無奈隊伍已到三岔口,兩軍就要左右分開間隔五十米前進了。
「校長,安毅的飛渡方式完全可以在全軍中展開訓練,這對今後克服複雜的戰場情況非常有好處。」
「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是怎麼飛渡的。」蔣介石端正坐姿,和右邊的黨國元老……二軍軍長譚延闓和氣地聊了起來。
比賽的發展與處心積慮引誘張輝瓚等人上鉤的劉歭、胡樹森和徐庭瑤預料的幾乎一樣甚至超出很多,安毅連非常爭氣地發揮了正常水平,自伐木結束就在全場的驚呼聲中遙遙領先,張輝瓚和他的副手們冷汗淋漓,臉色蒼白,望著還在拚命架橋的弟兄們無比失望。
徐庭瑤樂呵呵走到張輝瓚身邊,大讚湘軍弟兄的訓練有素,白白凈凈、一臉斯文的張輝瓚想起安毅那張損嘴,立刻罵罵咧咧,氣惱地問徐庭瑤「老兄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下三濫的下屬?還黃埔畢業呢」,把徐庭瑤樂得呵呵直笑。
劉歭放下望遠鏡,再次站起湊近老蔣耳邊:「安毅他們實驗成功一種組合式架設方法,非常快速巧妙也很堅固牢靠,幾句話難以說清,估計再有十分鐘就開始進入伐木和浮橋製作階段了,請校長拭目以待。」
焦急之下的安毅顧不得了,轉身走向自己兄弟,一面走一面放開嗓門大聲吼道:「弟兄們,老子為什麼沒教你們唱歌知道嗎?就是怕你們唱歌分心!還沒幹活就吼得山響有什麼用啊?這和拉屎拉不出來,痛得瞎哼哼有什麼兩樣?對吧,弟兄們?」
安毅可沒上當,一面跑一面反擊:「我說老張,在學校你就是老子的手下敗將和*圖*書,今天也別想討到什麼好處,別看你的弟兄一個個膘肥體壯、訓練有素,都是些百里挑一的老兵痞子,但還是沒能入老子的法眼,今天我得給你們上生動的一課,讓你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工兵,哈哈!」
四師一連那個魁梧的上尉連長高喊「遵命」,轉過身開始發令領唱,接著像只翅膀受傷的大鴨子般手舞足蹈地打拍子指揮,一首嘹亮的《北伐之歌》震天響起。
安毅的隊伍已經全體回到了觀禮台下方,一百多名弟兄在數十將帥和數千軍民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開始飛快的挖戰壕,由於工具的先進,一百三十餘人被分成兩組輪流干,只見鋼鏟飛舞,塵土升騰,一條八十米長的逶迤土龍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翻卷遊動,趕到旁邊抓鏡頭的攝影記者都無法如願。
跑過岔口,兩軍距離逐漸拉遠,張天彝突然發現安毅的弟兄們跑得很輕鬆,而且負重還比自己的弟兄們大,原估算這兩公里的越野奔襲中拉下他們一大截的,如今竟然速度沒有差別,張天彝不由暗暗著急。
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軍事委員會各部主官、一軍軍長何應欽、二軍軍長譚延闓、三軍軍長朱培德、四軍軍長李濟深、五軍軍長李福林、六軍政治部主任林伯渠、黃埔軍校各部科主官等三十余名高級將帥先後鑽出轎車,在屬下的簇擁下,興緻盎然地登上檢閱台,三三兩兩成群結隊俯瞰腳下的青山秀水,指指點點一番才心滿意足地按秩序入第一排就坐,各軍將校分別進入第二、第三排觀禮席,一坐下就拿起早已擺放在桌面上的工兵比武內容和線路圖等細細閱讀,不少將校掏出望遠鏡開始觀察,各主要報紙的記者們步履匆匆,又是訪談又是拍照,穿梭于台上台下,一時間將星雲集,把一個本是小小的連級單位舉行的技能競賽,搞得空前的盛大而隆重。
這三個小時中的一個個奇迹,一個個驚喜,都在最後階段的戰壕挖掘中表露無餘,所有人都對二師的驚人成果深感震撼。
「好!月祥兄果然有英雄氣概,哈哈……參謀長,拿筆來!」
劉歭非常自豪地回報,看到前排的譚延闓找老蔣有話說,劉歭自覺地縮了回來,剛想和身邊的胡樹森、徐庭瑤討論一下,卻看到兩個副手已經和張輝瓚較上勁了。
老蔣再把望遠鏡對準湘軍,發現湘軍由於要照顧一個個裝滿架橋工具和配件的包袱,在泅渡行動中不由自主地慢下來,現在只有三分之二的人爬上對岸,正手忙腳亂地穿鞋和整理行裝,不少背囊已被河水浸透,顯得沉甸甸的。
三十分鐘后,隨著一聲哨響,安毅連全體弟兄們跳上戰壕歡欣雀躍,脫下帽子和*圖*書盡情拋上天空,露出一大片光禿禿的腦袋讓觀者目瞪口呆,隨即哈哈大笑。
湘軍弟兄直到這時才趕到坡下,看到安毅連已經完工,所有人憋著的一口氣突然泄了,毫不爭氣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張天彝不可思議地跑上安毅連挖好的戰壕,看了又看,只能仰天長嘆。
張天彝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卻驕傲不已,笑完還故意貓了一眼安毅胸前白晃晃的學員銘牌。
一干兵痞哄堂大笑,搞得台上的老蔣和一群老大驚訝不已。
特別是二師的代理連長安毅,是唯一的讓蔣介石一念起就感到快樂的得意門生,他對安毅非常喜愛,也滿懷期待,前些日子聽完劉歭等人的詳細彙報,他對自己這個門生的統兵能力和層出不窮的計謀讚不絕口,馬上指示「把競賽規模辦得更大一點,請軍委各部和各友軍主官都看看咱們一軍先進的軍事訓練,讓各軍把我們的好經驗帶回去,運用到即將開始的偉大北伐之中,大力宣傳鼓舞士氣,在民眾中樹立起革命軍的軍威和形象」,這個態度當時就讓尚未說出請示的何應欽、劉歭等人頗為驚訝,回想聯翩。
本來就滿肚子不爽的張輝瓚實在看不下去了,轉向自己的兩個副手對著腦袋一番急商,轉向徐庭瑤溫和地笑道:「月祥兄既然這麼自信,咱們不妨將五萬的賭注加到八萬如何?如果月祥兄有雅興的話,你我兄弟間另外再投兩萬小賭怡情,如何啊?哈哈……」
張輝瓚大喜若狂,接過鋼筆直接將賭約寫在競賽書上。胡樹森依依呀呀捶胸跺足,彷彿沒有勇氣再面對一樣轉向了劉歭,發現劉歭正板著臉望過來,緊閉的嘴角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再仔細一看,老蔣笑了,只見身背大包袱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掛上兩根粗麻繩,從這邊的河堤高處快速滑向對面的河床水邊,井然有序速度均勻,轉眼間就剩下安毅率領四名押后的士兵揮鏟斬斷繩索,躍進河裡拚命游向對岸,對岸的士兵們在兩個副連長官的指揮下整理完畢,做好了繞行奔襲一公里折回原處架橋的準備。
一系列的報告請示完畢,佩戴中將軍銜的軍需部副部長走下高台,在一軍二師主官劉歭、二軍四師主官張輝瓚等七八名將校的簇擁下,對剛剛跑步入場的二師工兵三連和四師工兵一連的兩百七十余名官兵進行訓話。
老蔣驚訝地問道。
蔣介石在望遠鏡中看到四師一連已經到達小河邊脫鞋卷褲腳準備泅渡,自己的嫡系還落在五百米后追趕,又聽周圍眾將帥盛讚張輝瓚練兵有方,隊伍真是精悍,一時間更不放心,他想了想向後一靠,低聲詢問後排的劉歭是怎麼回事?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