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徐老闆你們不愧是大老闆，這運氣真不錯，第一次進山就能找著這麼多菌子！」
「自然是有興趣的，李書記請講。」
不過現在主要事務是帶著徐安兩人體驗采蘑菇的樂趣，李四新也就疑惑了一下，沒有繼續深入思考，繼續與李延福一塊帶著徐安在山裡尋摸蘑菇。
徐安兩人對於河子堡的村民都十分陌生，所以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只是看著這一棵棵涮涮辣，心痛得直抽抽。
「哈哈哈哈，我今兒運氣不錯，干到了一柄超級大的乾巴菌，書記你瞧瞧，這麼大！」
這邊的村民們大多數都是早上四五點就起床，趕最早一波進山采蘑菇，現在中午十二點左右，正是他們回家的時間。徐安幾人沿著小路進山之後，碰到了不少下山的村民。
「行，那我就先期待著！」
走走停停再找找菌子，幾人一直走到山頂，手裡的蘑菇加起來都沒超過半斤的。
「現在吃晚飯還早，先去看看吧！」
「……」
「這鬼見愁味道大得很，開始的時候是在院子里種，撒了一把種子就活了兩棵，白天夜裡熏得人睡不著，實在受不了了，後面就到這小山坡上開了一小塊地種這個。」
說到這裏，李四新就停下了，停了好久好久，久到徐安都忍不住側頭看向他的時候，他忽然開口繼續往下說。
這人說著就從背簍中抱出了一朵如同盛開的牡丹花一般的菌子，黑白交織，形如牡丹，層層疊疊，如深邃夜空中的銀河，神秘而誘人。
「確實，這山啊，越往上溫度越低……」
「https://www.hetubook.com.com
後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了，我得知這學習機會來之不易，拚命學習，考上了初中、高中、大學，在河子堡大夥的支持下、在國家政策的扶持下，我讀完了大學，成為了河子堡第一名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名大學生。」
「我這也有幾個。」
說著，李四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因為感慨，還是因為慶幸。
「行，那我收下了。」李四新也沒有推辭，左手接過這袋子乾巴菌的同時，右手往兜里一掏，就掏出來了一張五十塊塞到遞給他菌子的那人手中：「這菌子一人一點的也不好算錢，這錢你們就拿去買點肉大夥分分，讓家裡孩子吃個葷腥。」
前提是，河子堡其他村民能夠栽種成功……
「不錯不錯，就這柄乾巴菌，都夠得上你一星期進山的收入了。」李四新欣慰地拍了拍這人的肩膀，回頭看了徐安等人一眼，對周邊采菌人說道：「你們有沒有採到乾巴菌，大的就算了，小的給我湊一湊，看看有多少。」
隨後上山的路上依舊碰到了不少採菌人，還碰到了幾個背簍里背著，手裡抱著幾棵涮涮辣，紅著眼睛鼻子打著噴嗤往下走的人。這幾人裏面有河子堡的村民，也有附近村子的村民。
徐安從這句無比樸素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託孤的意味。
「那，那位書記現在……」
「幸好，我是我家裡唯一一個男孩，村裡書記天天登門找我父母聊天，最後說服了他們讓我去上學，那時候我已經十二歲了，一入學就是和*圖*書五年級生，連一二三四都不知道怎麼寫，aoe都不知道怎麼拼的五年級生。」
要是徐安跟徐棟樑兩人是獨自進山采蘑菇的，就他們看上的那些蘑菇，夠他們躺好幾次板板，辦好幾次席了。
但現在，涮涮辣被村民們挖了個精光，若是栽種不出來，那就是一次性物品，就他跟棟樑叔兩人就能將這幾十斤涮涮辣帶走。
「有有有，我採到了三個小骨朵，送書記你了。」
「今天收成怎麼樣啊？」
或許是因為徐安這邊沉默不已，或許是李四新覺得時機不對，他非常及時地出來打圓場了。
青花椒是好的青花椒，品質相當不錯，量也足夠大；如果這邊真能栽種涮涮辣成功，運一個商品是運，兩個商品也是運，區別並不大。
「這袋子全是乾巴菌啊，這麼多，晚上就做個乾巴菌炒飯；這邊小半斤的雜菌，燉湯也行，炒肉也行，徐老闆，你想試試哪個吃法？」
一株能收穫十來斤涮涮辣，晒乾后約莫兩斤，六千一百二十株，那就是一萬兩千兩百四十斤涮涮辣，這個數量，足夠徐氏滷味店一年的消耗了！甚至還能有盈餘！
李延福母親當即帶著眾人走出了房子，徑直朝著房子后的小山坡走去，邊走邊給大夥解釋道。
說話間，幾人走到了屋子後面，遠遠地就看到山坡下方那孤零零的一片田地，田地上東一棵西一棵地長著二十來株涮涮辣，因為數量太多，隔著老遠眾人就感受到這辣椒的濃鬱氣息。
李四新側頭與徐安的視線對上，一掃以往那斯文儒雅和-圖-書的姿態，他的身體筆直而緊繃，他的眼神堅毅中帶著些哀傷，他的表情嚴肅而凝重，一字一頓地說道：「河子堡人們幫你走出去了，你，能不能幫河子堡的人們走出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躺在鎮醫院的病床上，說完不到一周，就去世了。」李四新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側身抬頭看著遠方，場上誰也無法看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李四新說著從地上站起，慢步走到徐安身邊，跟徐安並肩而站。
「不太行，一斤不到，還有一些能吃但是採購商不要的便宜貨。」
這柄乾巴菌一出，不僅是徐安等人，就連路過的多年采菌人都忍不住露出了驚嘆的聲音，雙手都捧不過來的乾巴菌，還真沒見上過幾次。
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聽在徐安耳中，感覺心上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無法呼吸。
說罷，李四新不等幾人有所反應，就帶著徐安等人逃也似地離開了現場。
村民們聞言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從背簍中翻出了一堆小骨朵的乾巴菌，其中一人還從懷中掏出個塑料袋子，將大夥的乾巴菌都裝一起后才遞給了李四新。
徐安看到這二十來株涮涮辣頓時臉上一喜。
「在我畢業后兩個月，當時的村支書就找到我，問了我一句話。」
「誒好好，這邊這邊。」
喔唷！
「徐老闆有沒有興趣聽我說說我是怎麼一路讀書讀上大學的？」李四新沒有正面回答徐安的問題，直接反問了回去。
「再不走他們就得追上來了。」李四新解釋了一句，隨後舉起手中那袋子乾巴菌，笑和*圖*書道：「這個乾巴菌炒飯味道一流，晚上就用這個給徐老闆你們炒個河子堡特色的乾巴菌炒飯，絕對吃了還想吃哈。」
「哈哈哈，跟徐老闆您開個玩笑，走，咱們到山裡面去。別看這太陽挺大的，進到山裡就涼快了……」
徐安笑笑沒有說話，站在山頂上吹著山風，俯視著山腳下那大片大片的田野，零星的耕田鑲嵌其中，看起來格外的醒目。
「學校距離河子堡很遠很遠，早上四點多鍾就得起床出發，走上兩小時山路才能到。路途這麼遠，中午是不可能回家吃飯的，那就得自己帶米帶菜到學校里去。就因為中午這頓飯，我家裡人不打算讓我讀書，我不讀書不僅能省下書本費、伙食費，還能幫著家裡干點活計。」
「咱這裏沒有幼兒園也沒有學前班，上學直接就是一年級，那時候好多人在家裡幫忙幹活，等到十歲十一歲直接上三年級的。」
李四新循著徐安的視線，看向了山腳下，看向那個在田地里走來走去的小黑點，聲音也變得飄渺了起來。
沉默，無比的沉默，這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四人走到山腳下，走到李延福家中，見到李延福母親的時候才有所緩解。
「還行，掏了幾個老窩子，找到了不少精品好貨，今天這一籃子別看量不多，但能賣個八十塊一百塊的。」
徐安兩人順著李四新的話往下聊，氣氛再次變得熱烈了起來，彷彿剛剛沉默只是幾人的錯覺一般。
李延福母親接過李四新遞過去的蘑菇便是一頓誇，隨後安排起這些蘑菇的最終歸宿來。
「李書記，聽延福說m•ｈetｕbｏok.ｃｏｍ•coｍ，你是河子堡里第一個大學生，當初畢業的時候也找到了好工作，怎麼會想著回到河子堡當村書記，還一當就是好幾年呢。」又是一陣山風吹過，徐安的聲音夾在在山風裡面，聽起來飄渺又虛無。
徐安瞅了一眼院子里跑來跑去的幾隻小母雞，笑道：「嬸子，炒肉吧，昨兒喝過湯的了，今兒就嘗嘗炒的味道怎麼樣。」
現在主要看李延福母親那邊，要是栽種的成活率高，徐安並不介意一併收購這青花椒；但如果成活率低，那就算了吧，河子堡真不是非同尋常的偏僻，光是運費就夠徐安喝一壺的了。
「行，好，今兒早上託人切了兩斤五花肉回來，炒蘑菇正合適！」李延福母親聞言笑了起來，將兩袋子蘑菇放到灶台上，撩起圍裙擦著手，有些局促地問道：「徐老闆，你看是現在去看那鬼見愁，還是休息一會，吃過飯再去看？」
河子堡一共三百零六戶人家，就算一家只能種出二十株涮涮辣，那加起來也有六千一百二十株。
這事兒特地交代過事成之前別往外說，怎麼附近村子的也在挖涮涮辣？
一路上碰到的蘑菇不少，像紅傘傘白桿桿這種就算了，一看就是毒蘑菇；有些蘑菇表面看起來十分的人畜無害，幾乎就差臉上沒寫著『吃我吃我快吃我』，但一詢問，居然是毒蘑菇……
「咱來得晚了，這山都被采菌人搜颳了好幾遍，能撿到這些都算是運氣好了。」李四新強行給眾人挽尊：「這也不少，燉一鍋雞湯綽綽有餘了。」
但李四新作為回鄉多年的村幹部，見到這情況心裏就犯起了嘀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