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凈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宴后

桌上的眾人面面相覷。
他身旁坐下了一道身影。
慶功宴的主台之上,宣布著宮紫即將成為下一任家主的喜訊。
「看你的樣子,是想要借酒消愁。」顧慎平靜說道:「不過從你的酒量來看,似乎已經快到極限了……還要再來一杯么?」
顧慎離開晚宴。
聲音有些顫抖。
門外有一輛熟悉的黑車。
想必這件事情,宮紫爛在心裏,沒和其他任何人說過……很顯然,比起參悟火種之夢后挑戰白袖,直接動身去北洲取消婚約,是一件更瘋狂的事情。
他把所有苦悶一股腦傾瀉而出:「該死……我根本就沒見過那什麼狗屁公爵……也根本不想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聯姻成婚……」
她神情有些茫然。
不得不說,參悟完「火種之夢」后,宮家大少爺的氣質,的確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小丫頭的八卦之魂又開始熊熊燃燒了?
本來這慶功宴,吃得開開心心的……宮紫好不容易贏下了新人戰,按照自己平時看到的故事劇情,後面應該是他順利抱得美人歸。
只有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擁有真正的「話語權」。
他從未喝過這樣的……酒。
陸南槿平靜開口:「婚約的事情……我聽顧慎說了。」
趴在桌下面的沈離聞風而來,他吐出滿嘴的木屑,睡眼迷離湊到了羅胖子的「鐵手」前,認真嗅了嗅,咬下之前,咧開大嘴,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雙眼睛里的眼神,異常堅定……在挑戰白袖的時候,他就見到過一次。
這個酒的效力如此恐怖……為什麼顧慎一盅接著一盅,一口接著一口,都不帶停的?
顧慎默默喝了一口酒,輕聲說道:「這件事情,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兩人沒有公布戀情的原因也很簡單。
以高天的精神力,區區一點獅醒酒不算什麼,如果他願意,只需要那麼一兩個悠長呼吸,就能將其全部化散。
顧慎神情複雜。
他是認真的。
宮紫連忙上台,鎂光燈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他發表著早就準備好的賀詞,目光飄忽,不斷掠向春雨觀諸人所在的那一桌。
宮家的嫡長子,在很多事情,擁有很大的自由。
「你剛剛說……一年,一個月,一天?」
她輕聲問道:「你這次……要去多久?」
穆南像是一座小山,仰面坐在椅上,鼾聲震天。
顧慎貼心地提醒說道:「我用精神力設下了屏障,沒人能聽見。」
這一嘆。
五大家之所以能夠站在https://m.hetubook•com.com長野之巔。
宮紫嘿嘿笑道:「小顧兄……你既然知道婚約,想必也猜到了這一步吧?」
顧慎當著宮紫的面,倒了一些,進入酒盅,然後微微抿了一口。
宮紫很清楚,自己身為嫡長子,可如果無法坐在對應的位子之上……就必須要付出對應的犧牲,所以他拚命修行,刻苦奮進,不僅僅是為了拿下「火種之夢」,也是為了配得上「嫡長子」之名。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的確是一座「溫室」。
況且……這兩位目前的大概關係,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不必……我知道那玩意金貴。更何況,我是司機。」高天悠悠道:「聯邦律法里明文規定,酒駕可是要吊銷駕照的……我向來都是守法公民。」
原本嘬著果汁吸管,忍俊不禁的李青穗,看到桌上一片凝重,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數秒后……是一種全新的「清醒」。
仔細想想,或許這件事情……的確是沒那麼簡單。
羅鈺連忙舉杯一飲而盡,岔開話題,笑著問道:「方才聽說宮兄要外出歷練,接下來是怎樣的打算?」
顧慎苦笑著搖了搖頭。
獅醒酒的酒精刺|激下,他扶著腦袋,緩緩笑道:「主要是想親自去一趟北洲,婚約的事情,我自己取消了再回來……先斬後奏,早就看那些老梆子們不爽了,到那時候,他們知道了又能怎樣?」
這裏培養出了大批大批的超凡天才,是東洲聯邦封號的搖籃……可有一點是毫無爭議的。
可這一次,沒有人笑。
「獅醒酒,花幟的頂級技術,喝一口少一口的絕品。」顧慎淡淡開口,「味道怎麼樣?」
他連忙喝了口酒壓驚。
宮紫可以「自由」的調動雪禁城的【風瞳】,指揮【地蚯】,作為鐵板釘釘的下一任家主,他擁有著宮家絕大部分的特權。
宮紫是宮家的嫡長子,繼承者。
宮紫的神情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讓宮紫抬起頭來。
「身在長野,也是最大的不自由。」
以及直抵精神的「眩暈」!
「長老會說還要考慮……考慮?」宮紫怒拍桌面,如一頭雄獅,「那些好傢夥們,他們憑什麼決定老子的命運!如果誰不同意,我就打爆誰的……」
宮紫越是光芒萬丈,越是如此。
沈離連忙舉杯,朗聲笑道:「姓宮的,藏得可真夠深啊!」
「我對家主說,取消婚約。」
……
聽穆南的意思,這兩位的「地底和-圖-書戀情」,先前應該一直是在秘密發展,對雙方的家族勢力都有所隱瞞……
怪不得,那一日新人戰結束之後,這個女子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等待著眾人散場,才敢多看宮紫幾眼。
「我決定外出歷練……不僅僅是為了變強。」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穆雅,趴在桌上睡著了。
大家推杯換盞。
是因為只有家族內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家主」。
桌上的氣氛有些僵硬。
不說就不說,自己又不是傻子。
羅鈺意識還沒有徹底模糊,長長打了個酒嗝,拎著沈離的胳膊還要繼續拼酒。
高天靠在車前,把煙熄滅,他眯起雙眼,心情很久沒有這麼愉悅過了。
李青穗眨巴著大眼睛,戳了戳顧慎,好奇問道:「這兩位……什麼情況?」
不點破,其實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半睡半醒的羅鈺,斜坐在椅子上,他對顧慎舉起酒杯,豪氣衝天地示意顧慎繼續戰鬥:「我還能再喝三百杯!」
然而在極少數的一些事情,他卻偏偏沒有那麼多的自由。
便在此刻,禮炮聲音響起。
入喉的那一刻,有些辣,像是刀子一般割了下去,緊接著就是渾身上下的暖。
「占卜術可不是什麼都能算到的。」顧慎不太忍心欺騙宮紫。
宮紫低頭笑了笑,道:「與白袖一戰之後……我明白了自己的差距,也找到了接下來修行的方向。」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陣歡呼聲音中。
聽得出來,最後幾個字明顯還是有氣無力的。
數秒后。
一向精於人情世故的羅鈺問出這句話后,就有些後悔了。
待在雪禁城……是不夠的。
「回頭我託人再給您送一瓶。」顧慎柔聲說道。
「先前你遞給我的酒,味道不錯。」
宮紫抬頭的那一刻,眼中的那抹堅定神色瞬間消失,沒敢直視穆雅的雙眼,而是環顧一圈,苦笑道:「桌上的諸位,都是了解我的……我可不是什麼有毅力的人物,什麼生死歷練啊,嘴上說說而已,說不定去到苔原,被凍得屁滾尿流,第二天就回來了。」
宮紫也來了一杯。
所以今日宮家正式宣布宮紫的家主繼承之名,也是一個天大的消息!
「做大世家的公子哥,真的很難。」
只抿了一口酒的陸南槿坐在一旁,抱著木刀閉目養神,顯然是在照顧喝醉了的穆雅。
「大概是從一年前,我就發現了不對勁。」穆南長嘆一聲,意味深長道:「至於這兩位究竟什和圖書麼時候開始的,恐怕還要更早一些吧?」
然而他看著顧慎,像是見了鬼一樣。
顧慎安靜聽著,同時以精神力凝結了一片狹窄的領域,防止這些聲音外傳。
兩人默默喝了一杯。
「喂喂喂……」
很好笑的笑話。
而穆雅面臨的境況,其實也差不多,她同樣是穆家重要的嫡系成員。
「很好!」
「好東西……」
顧慎看著羅胖子,有些無奈地與他碰杯。
作為雪禁城的大紅人,顧慎在這次晚宴收到的「善意」不亞於宮紫這位主角,按照他的性格,這些交談都可以避免……可這一次,他選擇留到了晚宴散場的最後。
……
高叔並沒有走,他一直在莊園外等著顧慎。
他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這是酒?」
……
李青穗鼓起腮幫子,悶悶喝了一大口果汁。
放到平時,大家都已經笑了。
李青穗躺在車子後座里沉沉睡去。
穆雅垂首笑了笑,沒說什麼。
想要真正的變強。
宮紫趴在桌上,只是重複著這一句話。
顧慎坐下之後,輕聲的嘆了一聲。
這已經不是幾句感謝能夠說出的情緒了。
羅鈺怔了怔。
下一刻,穆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宮紫咬牙切齒道:「誰不同意,老子就打爆誰的腦袋……」
見話題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宮紫怔了怔。
這個位置,並非世襲罔替,而是能者而居。
這兩人不太對勁。
沒看到李青穗小丫頭和高叔的身影。
他看到了宮紫的雙眼。
貴為李氏未來家主,能來這次晚宴已是格外賞臉,現在時候不早了,算一算,李青穗也該是走了。
宮紫咳嗽一聲,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無奈說道:「其實倒不是隱瞞,只是事情沒大家想的那麼簡單……」
順便……給他加了點料。
等了半天。
他的身份,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未來的「聯姻」要考慮家族的利益。
顧慎翻手取出了一小瓶矇著黑布的不明液體。
「一年,一個月,一天?」
「喝……」
奈何喝完之後,愁上澆愁。
「不必謝我。」
……
「我已經向家主說了,長老會正在商議。」宮紫望向穆雅,輕聲笑道:「不過……這次新人戰已經奪冠,想必他們會尊重我的意願。」
她望向宮紫,莞爾笑道:「不論多久,我等你。」
「宮家在二十年前,與北洲前進城的皇族有一樁聯姻。」褚靈的聲音有些遺憾,「按照約定,宮紫會與前進城鍛陽大公爵的女兒結婚,雖然我無法理www.hetubook.com.com解這張婚約這種東西的約束力……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宮家恐怕很難做到尊重宮紫的個人意願。」
再是半杯……
自由戀愛,對於普通人而言,沒什麼顧慮,可以堂堂正正拿到檯面上,可是對於五大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卻並非兒戲,沒有那麼自由。
然而小鐵人沈離已經喝到了桌子底下,正在無意識地啃著桌腿,嚼了一嘴木屑……
長野城內雖然好戰。
這是一段活在地底的戀情。
宮紫有些失望。
顧慎瞥了眼喝醉過去的穆雅,這姑娘如果知道宮紫要這麼行動,估計也不會傷心地喝到這種程度了。
的確。
宮紫怔了怔,神情微妙地看著顧慎。
「做一行愛一行。」高天語氣平淡地說了第二個冷笑話。
「幫我……算一算……」
但因為聯邦安全委員會的存在,除了極少數的收容失控任務,有高危風險……大部分的任務,以及行動,都在嚴密的看管監守之下進行。
兩人只是說了這麼幾句。
要遠行,歷練,宮紫不是說說而已。
那些真正成就了一番事業的強者,都是從長野走出去,去往了戰場,滿載著榮譽而歸的人物,他們經歷了絕境,直面了生死。
宮紫眼神感激,他很了解陸南槿是什麼樣的人,拋開大都的身份不談,一位醉心修行,二十四小時不出院子的刀痴,竟然願意參加自己的慶功宴,而且破天荒待到了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
怎麼事情,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顧慎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如水的神情。
宮紫咬著牙,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彎曲了一半,「半杯……再給我來半杯。」
這一句話出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宮紫所說的「計劃」,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啊。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顧慎眯起雙眼,抿了口酒:「小孩子成天瞎操心,別問那麼多……」
下一刻,他想到了顧慎「占卜術傳人」的身份……宮紫眼神有些複雜,從剛剛的情況來看,小顧兄坐下之後就沒說什麼,難道是早就預測到了?
羅鈺看得出來。
那是一種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麻醉……即便是超凡者,也無法化解這龐大的效力。
顧慎站起身子,替宮紫披上一件外衣。
「這些酒,我喝了都沒什麼感覺……」宮紫咕噥一聲,望向七暈八倒的那幾人,「這些傢伙,怎麼喝得這麼狼狽?」
沈離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張婚約的事情,以及宮紫真正的心儀之人,其實都是和圖書兩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得到了如下的悠長回答:「嚯喔……」
宮紫坐在了穆雅的身旁,無聲的笑了笑。
說完這句話后,她緩緩起身,離開了晚宴。
「我這有好東西。」
桌上一陣笑聲。
六百年來,都是如此。
……
原來……如此。
他噗通一聲連人帶椅向後栽倒。
「在足夠強大之前,我們都會遇到類似的情況……想要握住什麼,就要捨棄什麼。」陸南槿輕聲說道:「世事兩難全,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也沒有辦法做得更好了。」
本想借酒消愁。
穆雅招呼著其他人一同喝酒,不要讓不愉快的事情留在今天。
「對於五大家而言……長野是權力場,也是金絲籠。」
五大家對於「繼承者」的篩選非常嚴格。
「好吧,我知道我瞞不過你。」他苦笑一聲,意識已經開始混沌,模糊,趁著最後的意識,澀聲問道:「小顧兄……你既然什麼都知道,能不能幫我算一算……我和阿雅以後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他望向車裡,眼神變得柔和:「我還想給小姐當很久的司機……只是我知道,或許有一天她也會離開長野,就像宮家的小崽子一樣。」
只一杯下肚,宮紫的面色就泛起紅來,他撐著腦袋,詫異地瞪大眼睛,努力想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奈何酒勁上來,不可避免地一陣恍惚。
雪禁城內無秘密。
有些人就是「天賦異稟」,一沾就倒。
穆雅開口了。
……
「我想要去苔原歷練。或者去更遠的地方,可能會離開東洲,也說不定。」
她困惑地望向顧慎。
一座被【風瞳】,【地蚯】嚴密保護,製造出「角斗場」環境的「溫室」。
宮紫結束了主台上的發言,又結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應酬,連忙趕回到酒桌,此刻的他已經喝得七七八八,不過桌上的那些傢伙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身在長野,能得到最大的自由。」
尋常的酒精,已經很難對超凡者的神經產生刺|激,如果運轉呼吸法,酒精就會快速被代謝……至於喝趴下啃木桌的沈離,只能說人和人的體質不能相提並論。
聽語氣,看神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羅鈺一邊咕噥咕噥灌著酒,一邊嘀咕道:「怎麼這酒……勁這麼大呢……」
是前去應對了一圈「應酬」的顧慎。
「有魄力。」褚靈說道:「這個傢伙是一個真正的瘋子。」
桌上的諸人,都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
他苦笑一聲,喃喃說道:「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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