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驚蟄
(8)

蘇暮雨點了點頭重新坐了下來,將油紙傘插在了一旁,隨後閉上了眼睛。
「老師你教過我,承諾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若沒了承諾,那麼收了錢的殺手轉頭便會因為更多的錢而回頭去殺主顧,那麼到最後秩序便亂了,殺手也就沒有了存在的理由,暗河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蘇暮雨回道。
「你的好兄弟蘇昌河,也曾做過這點燈的童子。」有一陰柔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只見四個壯漢抬著一個白色的坐輦從迷霧之中走了出來,一個披著長發的男子坐在坐輦之上,輕輕揮著手中的摺扇。男子穿著一身白衣,面色蒼白,枯瘦如柴,看起來頗有幾分陰森之氣。
蘇暮雨猛地睜開了眼睛,向著左側轉身,手中長劍輕輕一甩。
中年人搖頭道:「不值得。但又如你方才所說得一般,不得不做。」
中年人長袖一揮,將面前的那些棋子打成了粉末,隨後一手握住了身旁那柄短劍的劍柄:「昌河知道我武藝不m.hetubook.com•com精,但與你勉強算是有幾分情義,便派我來這裏勸說你,知道你就算不願意聽我的,也至少願意在此浪費一局棋局的時間。」
「童子點燈,陰魂索命。」蘇暮雨站住了身,緩緩說道。
中年人輕嘆道:「你每次的回答都很出人意料,但從你嘴裏說出來,又顯得那麼自然,似乎對於你來說,這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我在蘇家待了將近二十年,是老爺子把我從河裡撈出來的,昌河與我,更是從同一座煉爐中走出來的師兄弟,準確點說,我們都是家人。」蘇暮雨淡淡地說道。
蘇暮雨閉上了眼睛,微微垂首,在努力感知長發男子此刻的方位。
中年人左手輕輕一甩,一炷香點在了石桌之上,他微微垂首:「可否再等一炷香的時間?」
「哈哈哈哈,我終於知道為何當年蘇昌河要替你了。如果當年點燈的人是你,你早就已經死了。」長發男子朗聲笑道。
「既然www.hetubook.com•com有幾分情義,那麼老師,是否可以不要拔劍?」蘇暮雨緩緩問道。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對坐著,直到那柱香燃盡。蘇暮雨睜開了眼睛,中年人橫在身前的短劍瞬間崩裂成了兩段,他苦笑了一下,將劍柄丟掉,衝著蘇暮雨說道:「道阻且長。」
「已經成為了殺人的工具,若心中不存在點執拗,那麼活著也就像是死了。」蘇暮雨落下最後一子,「老師,你敗了。」
蘇暮雨此刻最好的選擇自然是長劍一揮,面前的童子瞬間便可以人頭落地,但他卻選擇了持劍後退,那童子笑了笑,再次隱身於濃霧之中。隨後一柄飛劍自迷霧之中射出,蘇暮雨持劍猛退,那飛劍從他鬢邊堪堪擦過。迷霧陣中,陣主隱藏其中,靠著點燈的童子為其引出獵物的所在,點燈的童子作為誘餌很少有活下來的,而迷霧陣的陣主,那個如同陰鬼一樣的傢伙,在蘇暮雨還未成為一個殺手之時便已經赫赫有名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蘇暮雨點足一掠,持劍刺向長發男子,長發男子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坐輦,那四名壯漢同時往後退去,白色坐輦消散於迷霧之中,蘇暮雨長劍落空,正欲轉身,卻見一個小童出現在了他的身前,童子手輕輕一甩,那盞紅色的燈籠便纏上了蘇暮雨的長劍。
「但如今我是傀,那麼身為傀,便應該護住大家長的性命。」蘇暮雨沉聲道。
中年人還是拔了劍,只是他沒有將劍指向蘇暮雨,而是將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前,他苦笑了一下:「抱歉。」
中年人沉吟了許久,才說道:「你贏不了的,三家家主忍耐了這麼久,這個機會他們不會放過,即便是大家長能夠被醫好,他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死他的。你們沒有機會,這是必死之局。」
「看來我沒有資格見識執傘鬼的十八劍陣。」長發男子咧嘴笑了一下。
迷霧之中忽然衝出了十幾個點燈的童子,縱身一躍,手中燈籠一揮,衝著蘇暮雨打了下去。和_圖_書他們將蘇暮雨全都圍了起來,蘇暮雨若想動手,必然要從他們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實在難以想象,蘇家赫赫有名的執傘鬼,從屍體遍地的煉爐中爬出來的無名者,如今的蛛影首領傀,居然是一個心存善念的人。」長發男子冷笑道,「捨不得對一個孩子下手?」
長發男子伸指撩了撩自己的鬢髮:「是嘛,那真是榮幸了。」
蘇暮雨將紙傘再次遁入土中,隨即握住傘柄,往上一揮,抽出了一柄極為細長的劍。
「動手!」長發男子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殺氣,厲聲喝道。
「當年我和昌河還在煉爐中學藝的時候,有一日被人設計掉入了山崖之中,是老師你將我們救了上來,這份情義我記了很多年,用一炷香來耗盡這情義,是否值得?」蘇暮雨問道。
蘇暮雨沉聲道:「暗河之中,你是為數不多,我非常想殺的人。」
「只是如此?」中年人微微皺眉,「我總以為,會有一些別的原因。」
中年人苦笑了一下:「你很聰明,但有hetubook.com.com時候太過於執拗了。」
蘇暮雨握緊了拳頭:「這是蘇昌河他讓老師做的?」
「咯咯咯。」有幼童的嬉笑聲自蘇暮雨的身後響起,那燈籠的亮光也在他的身後一閃而過。
片刻之間,棋盤之上已經布滿了棋子,兩個人對弈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中年人搖了搖頭:「昌河那樣的人,可不會把老爺子他們當做是家人,也不會把我當做家人,他只是把你當做家人。」
「這次於三家都是死局,不管是誰,進了這個局便不存在贏家。」蘇暮雨站起身,「三家家主很快就會知道,他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蘇暮雨站起身,從地上拔起紙傘,從中年人身旁走過:「行則將至。」他繼續朝前走去,前面的樹林霧氣瀰漫,越往前走霧氣便愈濃,只是樹林中偶爾亮起零星幾點燈籠的亮光,透露著幾分詭異。
「當年本該是你去的,可蘇昌河代替你做了這點燈的童子。最後任務成功了,可一行七人,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長發男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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