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認真回答道:「只有我們這一路了,希望大家能明白,左將軍和曹洪在前線對峙,我們的兵力還遠遠少於對方,能派出一支援軍已經殊為不易,現在各地曹軍都在往陳都趕,若不立即撤退,我們會被四面包圍。」
痛苦的是死的兄弟太多了,曾經熟悉的面孔,卻變成了死屍。
沈桃擺擺手:「左將軍早就勸過吉本,告訴他這個計劃九死一生,吉本不聽勸,才無奈讓你們配合。但即便如此,將軍也覺得只有不到三成勝算,這並不怪你們。」
王興艱難說道:「卑職無能,並未完成任務。」
王興長吐了一口氣,帶著僅存的一百多殘兵,漸漸退至眾人身後。
特別是皇宮南門朱雀門以及東門青龍門,橫七豎八躺了不知道多少人,鮮血流了一地。
「將軍。」
那年那日,與今時今天,何其相似乃爾!
州泰聽到沈桃的話,建議道:「將軍,敵人雖然埋伏了弓手,但卻是埋伏在了東北角,扼守住了東面宮門而已,我們可以從東南角宮門或者南門進攻。」
此時計劃徹底失敗,王興看著慘烈的戰場,露出痛苦中夾雜著一抹慶幸與開懷的慘笑。
雖然是個曲軍侯,六百石的軍職,但南陽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黃門卒出來的專至其它軍中的士兵,最低都是屯長,也就是俗稱的百人將。
弓箭至少在這個時代是人人平等的,哪怕你是呂布被射中也得死,所以沒有穿重甲在身上,強行突破進去后恐怕會損失慘重。
「我父親白死了!」
王興也被士兵們扶到了沈桃面前。
而後面大量的曹軍潰散士卒阻攔了他們的和*圖*書腳步,等到靠近過來的時候,大批曹軍衝進了皇宮中,嚴匡也從北門逃出去了。
這個曾經響徹許都,如惡魔般的口號聲,再次回蕩在了滿城公卿耳間,令他們瞬間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上午食時末刻,當晚秋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照得世間大亮的時候。
「報。」
黃門卒三臨許都,如入無人之境,打得許都守將狼狽不堪,甚至最後差點殺進了城中帶走了皇帝。
韋晃問道:「難道我們沒有別的援軍了嗎?」
尖銳的哨聲響徹蒼穹,大量曹軍士兵倉皇逃竄,從皇宮東門退入進去。
沈桃不斷下著命令,原本集結陣型的黃門兵立即四散分開,左右先是各走出兩隊共一百人沖向場間的王興士兵們,另外又有兩屯人將他們保護起來,防止敵人突襲。
一時間兵荒馬亂,你擠我我擠你,大家亂成一團。
陳都皇宮本來就不大,南北不到一里,兩個角都安排了步兵弓手防禦,基本上就覆蓋了整段宮牆和青龍門,還順便防禦了南北兩面各半段宮牆,很難攻進去。
然而他卻忘了自己那些奴僕本來就沒什麼戰鬥力,幾乎全靠王興他們才能殺入宮中,被阻攔在宮門外三四天時間,嚴重拖延了進攻速度,導致嚴匡去而復返。
耿紀也看向一旁金禕的屍首,唉嘆道:「可惜了太醫令和金氏數百年忠貞啊,當年秺侯『世名忠孝,七世內侍』,如今卻不能為漢家天子盡忠。」
陳留郡陳都,戰爭正在打響。
作為目前的大漢都城,陳都的面積擴大了不少。
終究不會放棄自己的手足兄弟!
他殺死最後一名和-圖-書敵人之後,踉蹌了一步,四下掃視,周圍已經沒有敵人了,滿地都是屍體,街道空空如也,被殺死、被砍死的士兵很多,但更多的則是傷兵,有曹軍的傷兵,也有他們的。
要不是斥候們搶佔了宮門外街道上的高樓,察覺到了宮牆后的異常狀況,恐怕他們一旦正面強攻,立即就是箭矢疾風驟雨般射來。
但他當時哪裡料到此時此刻居然還有外敵入侵?
本來嚴匡進入城中之後,就應該立即把四個城門封上,這樣就可以瓮中捉鱉。
原來的城池作為了劉協的皇宮居所,之後在皇宮東面、南面、東南面又建造了三個坊市,外圍也砌上城牆。
「無妨。」
不得不說嚴匡不愧能作為曹操部署在陳都附近唯一一隻正規軍的將領,他的判斷還是很正確的,如果沒及時防禦住攻勢,沈桃能殺進皇宮劫走皇帝。
「嘟嘟嘟嘟嘟!」
聽到斥候的話,州泰臉色一變,他想的地方敵人已經先想到了,敵將確實不同凡響,步步搶先化解了危機。
沈桃見此情形,知道已經打不進宮門,他們能夠以極少的代價打敗對手,首先是鐵腳板機動性,再加上手弩中距離射擊優勢,敵人卻有弓箭遠距離優勢。
很快他們就猶如推土機一般把南面街道的曹軍推平,向著北街襲來,距離他們已經不足二百米。
否則一直這樣處於亂糟糟的巷戰狀態,再多人也只會起反面效果。
「撤!」
沈桃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曹操將他安置在陳都,說明這廝絕非易於之輩。」
所有的人手全都用來包圍劉協的皇宮,導致外面四個城門的防守https://www.hetubook.com.com力量不足,被六百余里轉進的黃門兵殺了進來。
州泰也是黃門卒中一員,並且因戰功榮升丙字曲曲軍侯。
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斥候來報道:「敵人在西北角也設置了弓手。」
還能夠站著的殘卒只有一百多人了,原本沈晨在陳都以及周邊縣城安置的內應有四五百人之眾,這次為了配合吉本等人,傾巢出動,幾近全軍覆沒。
被派來做內應的都是機敏之士,頓時士氣大漲,揮舞著手中的刀與敵人纏鬥。
「走吧!」
三千黃門卒放聲怒吼。
後面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在往前面沖,頃刻間弄得街道巷尾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一下子前面的人就愣住了。
王興滿身是血,後背和左臂各受一創,血污沾染了他的髮髻,讓他已經披散下來的頭髮綹成結。
嚴匡遠遠眺望南方,南面情況已經不容樂觀,黃門兵人少,但更為精銳,而且有小型手弩,打巷戰特別有用。
嚴匡僅僅只是沉默了三息時間,右手就狠狠地向上一揮道:「吹哨,撤入皇宮!」
宮門的門栓在混亂中被弄壞了,在嚴匡的典農軍倉惶逃入宮中之後,大家都害怕黃門卒殺進來,沒有人敢去關宮門。
後方的將士節節敗退,士兵們沒有集結成陣型,必然不是配合緊密的黃門兵對手。
當黃門卒經過十字街正中央的時候,西街南面的民居呼啦啦湧出上千人馬。
嚴匡看到很多人甚至不是與敵人交戰死的,而是被自己人踩死,推搡、踐踏、擁擠,青龍門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時也是如此。
想到這裏,沈桃大手和圖書一揮道:「撤!」
結果他們尚未弄清楚情況,巴巴帶著人馬衝到皇宮南門西街的時候,忽然看到西街往中央街口有大批穿著與魏軍黑色軍服截然不同的橙色漢軍軍服的士兵。
將軍。
沈桃抬起看向宮門。
沈桃搖搖頭:「你們不明白,左將軍派我們來就是想跟曹洪搶時間,如果我們能夠先到,那麼敗的就是他們。但沒想到他們來得那麼快,以至於搶佔了宮門。現在很難打進去,而曹軍的援兵,卻已經在來的路上,不走,全軍覆沒!」
沈桃嘆了口氣,扭過頭一聲令下,士兵們轟然回頭順著街道往南走。
吉邈、吉穆二人頓時哀傷起來,抱著吉本的屍首痛哭流涕。
「迎天子,奉公卿。直搗陳都,匡扶社稷。抗曹賊,救萬民!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緊接著大家抬屍的抬屍,扶人的扶人,迅速清理打掃戰場。同時左右各曲黃門卒按照之前的命令,控制住了各個巷口和青龍門外大街。
這些人都是各大世家糾集起來的奴僕,人都是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見嚴匡入城,很多世家都聚集人馬來相助。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沈晨就知道這個計劃太難實現,不管怎麼想都明白只要曹軍不蠢,他們的援軍一定先能抵達。
王興發現援軍已至,精神一振道:「我就知道將軍不會放棄我們,援軍來了,將士們,殺!」
「哈哈哈哈哈。」
所以沈桃這個黃門兵的統帥看似只率領三千人,但地位堪比中郎將,而六名曲軍侯,基本是跳過軍司馬,屬於校尉級別。
就在這個時候,幾名斥候來報道:「在東北角埋伏了一標弓手。」
但此時嚴和圖書匡也顧不得這些,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存有生力量,然後把陣勢集結起來與敵人打仗。
慶幸和開懷,是因為援軍已至。
雖然黃門兵在中間打了朗陵之戰以及道亭之戰兩次戰鬥的情況下,短短五天時間從朗陵跨越了六百多里到陳都已經是神速了,可奈何趙儼獻計,人家是一路換人換馬狂飆過去的,實在沒有辦法。
「嚴匡不簡單啊。」
青龍門半掩著隱約能看到裏面亂鬨哄的,這個時候殺進去,說不準還有攻破敵人的機會。
也幸好因為要建新城,以前的護城河被填平了,又從城北的陰溝水挖了新渠繞外城一圈,不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摔進護城河變成浮屍。
但吉本他們太自信了,以為嚴匡一走,陳都空虛,就剩下那點宿衛擋不住他們。
「殺!」
「將軍,是個陷阱。」
沈桃大笑著,振臂一呼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搗陳都,匡扶社稷。抗曹賊,救萬民!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左邊,甲字曲去一隊人,右邊也去一隊,把受傷的兄弟們扶起來,把死難的兄弟屍首帶走,乙字曲再去兩屯人圍成圈保護他們,丙丁字曲中隊上去用弓弩防禦,戊子曲警戒,己字曲處理敵人傷兵。」
之前從朱雀門殺入宮中衛家召集的奴僕,剩餘的一點皇宮宿衛,以及嚴匡的兵馬全都聚集在了力量,浩浩蕩蕩七八千人,正在緊張刺|激地排列陣勢。
「多謝將軍。」
不遠處耿紀、韋晃、吉邈、吉穆等人一下子急了,吉邈更是上前說道:「將軍,既然已經來了,何必又要走呢?」
趁著他們打掃戰場,救下傷兵的功夫,青龍門內已經是一片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