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勢
第0555章 錯了

「道友今日開口,著實讓人意外。」
這裏的師叔,自然是古道真人。
長淵真人抬起眼,看向這個無比驚艷的後輩。
……
在古道真人手裡,歸劍閣安然平靜的立於南陵,雖然沒有成為最好的那座劍宗,但足以千秋萬代,一直存在。
這樣的交情,怎麼會讓他懷疑。
蘇宿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看著天空,然後很堅定的說道:「我相信。」
站在無邊血海里,顧泯看向他,淡然道:「說起殺這個字,世上又有何人能及得上我?」
既然梁照在他眼裡有這麼高的評價,那麼到了後來壓著梁照的顧泯,又是如何?
幾十年間,便已經出現了三個劍仙。
能殺劍仙的,自然就只能是劍仙。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猶豫的開口說道:「陛下是個特別的人。」
「因為梁照足夠純粹。」
「忘塵寺不能忘塵,早就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了,天下都是陛下的,眾人想著表態,也不見得有什麼錯。」
知禪說道:「虛偽的人,是做事情在意旁人的看法,因此改變做法,但心底卻還是在想,梁照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想要的,便要去拿,至於是不是走得錯誤道路,他不在意,即便知道是錯誤的,卻也要走下去,既然如此,如何不能說是純粹?」
在漫天的血色劍光下,歸劍閣彷彿陷入了無邊的煉獄中,好似一片血海里,而在血海中央,便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
更何況這三位劍仙之中,還有一位天下共主。
顧泯不置可否。
長淵真人怒喝一聲,傾盡全力一劍斬出,想要斬開這些幻像,也想要斬碎許多東西。
只要他帶著蘇宿一起去死,歸劍閣的閣主之位也只能留給旁人了。
那個年輕人還站在那和-圖-書裡,而自己出劍,劍氣已經被人消融。
顧泯看向他,有些意外。
他很是生氣。
……
長淵真人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不管如何,你和顧泯走得太近,就是斷歸劍閣的千萬年大計。」
知禪沉默了一會兒,也說道:「陛下胸懷,當真廣闊。」
而如今在歸劍閣,同樣是即位大典,蘇宿破境成為另外一位劍仙。
他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為什麼?!」長淵真人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依然如此。」
長淵真人失望道:「既然如此,這閣主之位,還是不能給你。」
「小僧以為,他能夠走到如今,還能在大破之後大立,就因為他其實是個純粹的人。」
聰明如同知禪,如何不知道其意。
顧泯來了興趣。
長淵真人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當真相信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變的?」
顧泯想起那位前輩李扶搖的一劍造就的世界,有些感慨道:「金闕不是劍道的終點,金闕之上也不是,你以殺為道,能夠走到金闕便不容易,但在殺之上,這條劍道,長路遙遙,幾乎沒有終點。」
這樣的事情,在別的時代,是沒有的。
但最後依然是什麼都沒斬開。
這種潰敗是痛苦的,讓他開始質疑自己。
知禪有些失神。
「他今日能滅明月樓,未來便能滅歸劍閣,人間帝王,多是狡詐之輩,哪裡有我們這些修行者純粹?」
如果換個人,蘇宿只怕要罵的更為難聽,但對方是師叔祖,他只是這麼「輕輕」罵了罵。
知禪輕聲道:「即便他所行之事在外人看來,是卑鄙無恥的,但是他依然是個純粹的人,陛下和這樣的人為敵,只怕也恨不起來對方才是。」
「哪裡特別和*圖*書?」
知禪微微躬身,顯得極為謙卑。
「小僧斗膽預料,陛下和梁照,在未來的某天,還會相遇,還會有一場大戰。」
蘇宿揉了揉腦袋,看向顧泯,有些失望說道:「小顧,你不能忍一忍嗎?」
他或許是整個修行界里最為完美的修行者。
整個世間,開始變得和之前不同。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蘇宿皺了皺眉,然後有些生氣,「師叔祖你真的老了。」
顧泯笑了笑,看著走入那片琉璃世界里的年輕人。
如果說之前是無邊血海像是煉獄,那麼這個時候,琉璃打造的世界,便如同仙境。
但更生氣的,是如今的蘇宿,提著劍。
「不會。」
仔細算來,其實也才幾十年。
消散而去。
知禪感慨道:「不過小僧卻並不如陛下所想的那般,如今小僧,依然覺得梁照是小僧好友。」
他這一生,都太過自信和自負,才會變成如今這般。
顧泯笑道:「已經給你留了面子了,要不然哪裡有這麼麻煩?」
隨著這些血紅的劍光生起,長淵真人的劍光,瞬間被擊碎不少,許多劍光化作劍氣殘留,卻也被顧泯毫不留情的斬開。
「陛下聖明。」
從根本上來說,梁照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或是一個純粹的壞人,但他是個純粹的人。
那劍道一途,或者說修行者,只是茫茫修行路上一直前行的人們。
他想要的,便要拿,他要做的事情便要做,不會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來改變心意。
「見過陛下。」
他無法接受如今這結局。
長淵真人不知道,蘇宿之前也不知道。
這樣的人做敵手可怕,但也可敬。
同為同代劍修,蘇宿一直都在顧泯身後,在外人來看,兩人的友情,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m•hetubook.com.com堅固,牢不可摧。
即便自己的好友如今已經人間帝王,可那又如何?
白寅訣是天底下殺力最強的劍訣,在顧泯手上,此刻便是天下殺力最強的劍道。
但想了想,他還是說道:「不管如何,我希望戰場不會是這裏。」
響徹整個歸劍閣。
不管有多不恥他,但輩分擺在這裏,蘇宿自然而然,都要保持尊敬。
說話的時候,蘇宿已經提起了劍,他低頭看了看,連這柄劍,其實也是顧泯送給他的。
他這個問題,顧泯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忽然聽見了一道劍鳴聲。
他們知道,這是有人破境了。
這倒是實話。
現在顧泯已經出手,歸劍閣今日已經出現風波,雖說並沒有發展到最為極端的地步,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有些麻煩。
「不可能?!」長淵真人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怒吼,但是片刻之後,他便有些失魂落魄,雖然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但事情的確就是這般,顧泯比他年輕好幾百歲,卻在這裏以他最擅長的領域里打敗了他。
那些金闕強者,忽然都看向遠處,看向那道劍鳴聲響起的地方。
寬厚的不像是話。
對於一座宗門來說,什麼最重要,自然是傳承。
長淵真人說道:「閣主之位可以給你,但你不可和大楚王朝走得太近。」
他如此耀眼,也如此平靜。
長淵真人聽了太多的錯了。
長淵真人喃喃道:「真有這麼長?」
假的庚辛劍主梁照,事情敗露,大祁亡國之後,即便是劍庭里諸多的弟子,都已經不恥與他,但知禪作為忘塵寺里都備受器重的那個人,卻還是沒變,卻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很多年前,南陵最為出彩的三個劍修,如今都已然金闕,可是這才過去多少和*圖*書年?
蘇宿看向那邊臉色頹唐的長淵真人,問道:「師叔祖如今還有什麼想法?」
顧泯忽然興起問道:「你覺得梁照不會輕易倒下去,那你是怎麼看我的?」
蘇宿道:「當初長鈺師叔祖的確想殺你,不過師叔求了情。」
他在這場劍仙和劍仙之間的較量中,沒有任何勝算。
知禪說道:「如今世人都知道他曾經冒認了自己是庚辛劍主,那麼若是有人去問他,后不後悔,陛下猜他會如何回答。」
說著話,顧泯開始招手,無邊血海開始消退,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生出,然後在頃刻之間,出現了一道道如同琉璃一般的光束。
其實說起來蘇宿的師父,當年也是和他關係不錯的後輩。
顧泯沒想到知禪能夠看出自己的心思,但還是問道:「他冒認庚辛劍主,也能說成純粹?」
觀禮的修行者們,又要去看另外一場劍仙的戰鬥,知禪卻來到了顧泯這邊。
長淵真人看向蘇宿,彷彿要看透他心中所想,「恐怕即便是你自己,也對他有些怨恨之意。」
蘇宿有些失望道:「師叔祖這般老朽,你以為長鈺師叔祖看不出來你過些年肯定要回來禍亂歸劍閣,可為何當初長鈺師叔祖還要讓你活著離開呢?」
可在後山,他知道了。
因此那位假的庚辛劍主成為金闕劍仙的事情,已經是事實了。
他說的是顧泯出手的事情,他只要忍一忍,等到自己破境,成為劍仙,那麼許多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顧泯沒有提劍燭游,到了他這個境界,一舉一動,皆是出劍,再不需要藉助什麼外物。
那到底是誰破境了?
顧泯看著這位歸劍閣的老祖宗,搖頭道:「即便我比你更能明白殺是什麼回事,但是我也要告訴你,這劍道是錯的。」和_圖_書
「你錯了,師叔祖。」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泯自己都在嘆氣,劍道一途,的確終點是他都看不到的,強如白寅和他所見過的李扶搖,都自認並沒有停留在終點。
眾人的眼神複雜,充滿了感慨。
如今顧泯在歸劍閣,不管如何,他都帶不走歸劍閣的閣主之位,但卻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他不願意歸劍閣被捲入這些事情之中。
「說不清楚。」
知禪微笑著看向顧泯,彷彿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說這些話的。
說完這話,顧泯便收了那些劍光,回到了場間,接下來的事情,不該他說些什麼和做些什麼了。
很多人都在感嘆,到底是因為自己老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這讓人們響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劍庭掌教大典當日,梁照出現,奪去了留覓道的掌教之位,也斬殺了那位劍仙。
「為何?」
錯了,又是錯了。
他曾自認為自己的劍道在殺這個字上已經做到了極致,世上即便還有人比他更強,但絕不可能是在殺上弱於旁人。
長淵真人皺起眉頭,「為什麼?」
長淵真人這次出來爭搶歸劍閣閣主之位,除去自己這麼多年的怨氣之外,還有一件事,便是因為他對歸劍閣和柢山乃至大楚的關係很不放心。
「是個老糊塗。」
古道真人一直都是個仁人。
這句話里有個當年的辛秘。
「那若是問他再來一次,會不會依然如此選擇,他又會如何?」
在歸劍閣,有劍修破境成為了劍仙,那自然應該是蘇宿。
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泯極其真誠,一點都不假。
聽著這話,蘇宿沒有生氣,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年前和小顧的第一次相遇,而後的一次次相逢,兩人的交情一點點深厚下去,兩人之間,一直都沒有猜測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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