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留在血管里嗎?」
「不用了,來吧!」老侏儒忽然打斷。他直挺挺往後一躺,閉上眼睛,卻用力把胸口挺起來。停一停,又睜開眼睛,懇切道:
「好了,治好了。」格雷特召回小蛇,解除監控法術、安寧術,拍了拍手。老侏儒慢慢睜開眼睛,摸摸|胸口,又用力地按了按:
——而這時候,沒有被社會反覆毒打過的醫生,會氣惱,會憤恨,會抓住病人反覆勸說,甚至會和病人吵架。
「咦,沒破?」
「這還差不多!」
他默默地想著。而格雷特已經具現出了一根血管,從心中向上蜿蜒,進入大腦。而一枚細小的血栓,正順著血管,流向腦中:
和這些傢伙有什麼好說的?要怎麼治,就怎麼治,難道他還敢不給你治不成?
「什麼?還會癱?會死?!」
格雷特深深吸了口氣,再長長吐出。轉過臉來,面對老侏儒瑪特的時候,已經再次變得和顏悅色:
如果不把「病人擁有知情權和決定權」列為鐵律,會發生什麼?
「這是目前最方便,療效最好的方法。你要不要試一試?
說著攤開手掌,以心神下命令,讓小蛇以虛體狀態穿入自己掌心,再從手背探出頭來。如此演示幾遍,盯著對方的眼睛,認真道:
就連雲巨人魯姆都聽住了。他奉命幫格雷特跑腿,只盼著他抬手一拍,就把老侏儒的病治好,然後就接著為自己的主人幹活。
我是醫生,我是最希望你好的,我又不會害你!趕緊的,越拖延,情況越糟糕!
「這條小蛇,可以在實hetubook.com.com體和虛體之間切換。我讓它用虛體狀態進入你體內,引導我的治療法術,讓你心臟里這個地方長好。
格雷特偷笑了一下,順手扔了一個治療微傷,連那個剃胸毛的血口子一起治好:
沒想到,這個老頭兒還真有些人脈和威望,不久以後,真的給他介紹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患者:
「大人,您看,我也是頭疼……能不能給我也治療一下?」
這邊咬出傷口,格雷特手上的治療術,立刻就跟著按了上去。
「不會~~~」
別說這個世界了,就算他前世也是一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如果是前幾年,或者剛到永聚島的時候,格雷特或許會用藤蔓引導治療術。但是現在,得益於小蛇的變化,格雷特有了更好的辦法。
咬下,吞食,再咬下,再吞食。小蛇的工作進行得極其安靜、極其迅速,格雷特一直緊盯著心電圖,都沒有發現老侏儒的心臟工作,出現劇烈擾動。
「行了,全都治好了。你要留在這裏呢,就留在這裏觀察幾天;不想留呢,就直接回去,隔半年一年的過來給我看一眼,頭疼還有沒有了。」
——不是說現在就動手醫治,是讓你試一試,讓虛體小蛇穿過身體的感覺。你確認這樣沒有痛苦,並不可怕,咱們再進行下一步……」
我還在這兒呢!不要當著我的面開嘲諷,擾亂醫療秩序!
任何一個理由,都可能讓病人或者家屬,說出一聲「不治了」,或者悄然離開醫院。
老侏儒點頭不迭,很快www.hetubook•com•com,又想起格雷特的話,趕緊閉上眼睛,躺得直挺挺的。
「尊貴的大人,您肯給我講這麼多,已經非常體恤我了。講到這個地步,我還要再問東問西,反覆嘗試,就是我不知好歹了。大人,請您動手吧!」
很方便的,也很快,幾乎沒有痛苦和危險。」
小蛇一遍咬完,虛幻的視覺中,卵圓窩的兩層隔膜,已經長到了一起。格雷特耐心地引導了一會兒,確定兩層隔膜已經密密實實長好,才安靜地溝通小蛇:
喂,不要嘲諷我的病人啊!
然後我開始治療。你只管放鬆地躺著,閉上眼睛,就當睡了一小覺,一切有我……」
都已經告訴你該怎麼治了,怎麼還不趕緊去交錢、去簽字、去做檢查、然後過來接受治療?
也許魯姆的想法,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吧?
他也就是隨口吩咐一句,並不指望老侏儒能招來什麼奇怪的病人。
那肯定沒破啊……唯一的一個口子,還是剃胸毛的時候割破的……
說著又一揮手,房間里光影一閃,出現了曲曲彎彎、忽寬忽窄的河道,泥沙滾滾的河水在河道里翻騰:
格雷特警告性地橫了對方一眼。見雲巨人低頭、躬身,意思意思地退出兩步,自己想想,又悄然嘆了口氣:
再接下來,小蛇從他手臂上騰起,無聲無息,沒入老侏儒胸膛。格雷特微閉雙眼,小蛇目中所見,悄然在他的冥想世界中展開:
找到了!
左心耳,一條一條排列的梳狀肌,再往下是光滑的左心房竇,後壁兩側的肺靜脈開www.hetubook.com.com
口……
這個「請您動手」說得不像是治療,倒像是讓我揮斧頭截肢似的……格雷特默默腹誹。不遠處,雲巨人魯姆已經哼了一聲:
溶栓王者!
說起來,這也是小蛇的一個特殊本領。在目標體內吞噬的東西,比如血栓,比如一些組織,只要不多,它都可以即時消化,再以虛體形式帶出來:
「……你哪個頭疼?」
格雷特:→_→
「你認識的人,有什麼疑難雜症的,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過來找我?」
「這樣的血栓,如果流到伱的腦子裡,堵住腦子裡的血管,這一塊腦子就會死掉……然後,你要麼癱,要麼死……
「你看,這裏和這裏,本來應該封住的,但是你這裏開了個孔。開了個孔,它就多了一條長長的隧道,淤血就會在這裏凝結起來……」
「你看,這樣的河道,轉彎的地方、寬窄變化的地方,泥沙是不是容易淤積?血液也是一樣,有天然的凝結能力,在這樣細長的隧道里,分外容易凝結……」
手術大佬!
如果決定權在醫生這邊,誰能保證醫生不會以「我為你好」為理由,或者單純是為了自己練手,就把病人抓過來治療?
無論如何,他自己,還是要堅持醫學倫理的。以後,他教出來的學生,最好能以誓言的方式,把某些做法固定下來。
「都吞下去了?」
「你別怕,這樣的治療,應該不會有什麼疼痛。但是為了避免你緊張、亂動,我會先釋放一發安寧術,讓你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也不能動彈;
皮膚,肌肉,骨骼和圖書,胸膜。進入胸腔,進入心包,進入心臟……心室,心房……
等什麼呢?
也不知道這幫人當中,頭疼是不是個普遍現象。
格雷特在心底安靜地下達命令。小蛇頭部,極小極小的一部分,由虛轉實。
老侏儒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由紫轉白,隱隱有些透明。他顫聲道:「那,那……您會怎麼治?」
治療心梗、腦梗什麼的,比藤蔓捅進去還方便,還沒後患!哪怕是前世的取栓,下面還要有個兜子,兜著那些碎屑呢,小蛇這都不需要!
「吞下去了。」
身邊響起一片抽氣聲。侏儒們相互交換著眼神,臉色一片蒼白,有幾個已經抬手按住了太陽穴——
蒙蒙白光中,房間隔的繼發隔和原發隔,一層菲薄的、不斷擺動的纖維組織,和一層較厚的肌性組織,不斷相向生長。
「這……大人,您的恩惠,我該怎麼報答……」
如果不是醫學倫理學反覆宣傳著,醫院、上級醫生、醫務處、衛生局不停地約束敲打著,其實,醫生也往往會有這種煩躁感:
血栓入腦,結果不問可知,腦卒中的幹活。
不是四枚中空的、帶毒液的蛇牙,而是像人類一樣,一小排芝麻似的,細細的切牙。切牙上下一合,在卵圓窩的隔膜上,咬下極細極細的一層……
從和肺靜脈相對的地方找過去,對面是右心房,右心房和左心房之間,在隔膜上仔仔細細地找,尋找卵圓窩的位置……
尤其是初出茅廬的年輕醫生,越發容易有這樣的急躁感覺。要經得多了,見得多了,看遍人生百態,看遍www.hetubook•com.com各種各樣的悲苦和無奈,才會慢慢明白:
事實上,神外的同事曾經和他吹過牛,說是在心臟超聲中,確實看到了卵圓孔隧道里存在的小血栓。
格雷特向他安撫地微笑一下,揮手讓周圍的人全都退出去,沒有他呼喚,不許進來。然後,先是一發安寧術扔出,緊跟著,生命體征監控魔法,全面上線;
格雷特直接揮了揮手指,示意魯姆出場,替他談治療費。至於格雷特自己的需求么:
身體健康固然是人類的普遍需求,但是這人世間,並不是所有的需求,都能得到實現。沒錢,沒時間看病,沒有人陪護,不想讓親人背負債務……
雲巨人魯姆頗有些煩悶地聽著,只礙著格雷特是上級,不好打斷他的講解,直接把侏儒們轟出去。也就是聽到現在,才聽出一點滋味:
沒有正常閉合的卵圓孔,就在這裏!
他的前世,沒有醫學倫理束縛的階段,出現過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事件……
誰知道格雷特做完一個檢查又一個檢查,查完一個侏儒又查一個侏儒。查到最後,索性和顏悅色,給老侏儒解釋起病因來了,一點兒也不膩煩……
唉,如果龍主為我治療的時候,能有這麼耐心,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放心,很簡單的。你看——」
抬手一勾,一條身長三尺、白底黑紋的小蛇,纏繞在他手臂上,緩緩現身。格雷特撫摸著小蛇的腦袋,柔聲道:
老侏儒垂死病中驚坐起,原本還躺得像條鹹魚,這會兒也不免在床上彈跳了一下。格雷特誠懇地看著他,手指輕勾,再一次出現了心髒的立體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