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讓我覺得,進化者成為了社會上的獨特貴族階層。」
曹敬逐漸找到訣竅去對付喬尼的「友善」了。
「喔……」曹敬轉過頭,凝視海豹們的屁股。
隔壁車廂走來一個墨鏡女孩,戴著一頂淺色漁夫帽,胳膊下面夾著一本厚厚的小說。看到喬尼露骨打量的眼神,女生不快地轉過身去。
喬尼壓低聲音,對曹敬耳語道:「你看,我們經常會面對這樣的誘惑……你我都知道,我們有能力去攫取,不會受到任何法律上的懲罰——絕大多數時候。於是這就變成了一個單純關乎于道德的問題。」
「說得非常好,我們做情報的人不免要經常說服人和做一些利益上的交換,所以探究一個人想要的東西,就是我們這一行的基本功課。蘇易城想要的東西很多,包括但不限於對自我價值的認可,長期被忽視所欠缺的他人的認同,包括身在異鄉的巨大孤獨——我們可以為他提供這些,但很有趣的是,他心中有一個秘密,與他的姐姐,那位蘇成璧有關,哪怕是我這樣擅長交朋友的人,我也沒有辦法知道這個秘密的真相。」
下一列地鐵轟鳴著緩緩停下,兩人並肩登上地鐵,曹敬再次回身看了一眼監控攝像,確保留下足夠多的追蹤線索。
喬尼還能做什麼?曹敬努力回想學過的人體知識。控制他人的情緒,不僅僅是友善,快樂,憤怒,甚至失控;抑或是通過信息素干涉他人的內循環系統,能做到如何精密的程度呢和圖書?嘔吐,暈眩,沉眠……死亡?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很像,無論是身份還是人際關係。我想你可能猜到了,我說的是蘇易城。」喬尼向海豹軍列吐了一個煙圈,「當然,我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可不像我們現在這樣關係尷尬,那是一次設計好的偶遇。蘇易城當時用假名留學,學的是建築系,很不起眼。一個人身在異鄉,有的人在哪裡都能活得很堅韌,而他不是這種人。」
這個喬尼的力量,並非來自於精神領域,當然,他在精神的領域中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和干擾,但曹敬可以確定,這種干涉力並非來自於精神方面的力量。這種影響來自於身體。實體物質組成的身體。曹敬反覆檢查自己的頭腦,發掘自己對喬尼的友善根源,自己自然而然地信任喬尼,喜歡喬尼,這種青睞來自於頭腦中一個非常原始的部分,曹敬之前幾乎沒有在這個地帶深入挖掘。
女孩寬鬆的長袖罩衫下,爪刀無聲無息地縮回袖子里。
喬尼陷入回憶,笑道:「有種說法是,一個人的進化能力和他『人的本質』有關。而我之所以是一個『善於交朋友的人』,我認為是因為我真心想幫助別人。我看到別人陷入苦惱,身處不幸的時候,我就想去關心他們,與他們成為朋友,儘可能讓他們遠離厄運。雖然結局經常不遂人願……」
「你呢?你有和蘇易城一樣的願望嗎?」喬尼壞笑著問,「你能與他感同身受嗎?m.hetubook.com.com來吧,滿足我可憐的好奇心。」
曹敬謹慎地不發一言,然而喬尼抬頭問他:「你覺得人的命運和性格有關嗎?我知道,當然有關,但你是感應者,你應該對這個問題有更深入的看法。」
「你很難搞。曹先生,我得說你是個很難搞的對手,就像是那種落到下風的時候舉起手防禦,拼了命承受對方重拳的拳擊手,洛基·巴爾博亞。指望著對方體力耗盡,然後展開反擊。」喬尼笑的時候露出牙齒,「和你說話真是累,也真讓我感到快活。我想吃點冰激凌,你覺得地鐵站台上會有冰激凌賣嗎?」
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女中學生嘻嘻哈哈地圍著海豹們的防禦工事打轉,一名佩著中尉肩章的海豹(等等,哪裡是海豹的肩膀?)嚴厲地向著中學生們吼叫,試圖把她們從自己的陣地上趕走。
海豹們像是長途遷徙般地向隔壁車廂移動。
曹敬微微搖頭,不是好時機。
「我不完全認同這個觀點。」曹敬道,「性格對命運存在影響。但是我見過比所謂的『性格』更重大的,扭轉命運的因素。」
「你呢?你這樣擅長交朋友的人,想必從不缺少女人吧。」
「他非常謹慎地保存著自己最深的目的,我們只能從統計的角度,從宏觀數據的角度來研究蘇易城。他在大學期間在圖書館讀的書,他在電子網路上搜索的條目,以及我單刀直入地問他到底想要什麼。最後得出的結論非常庸俗,令人失望,沒和圖書有讓人驚喜的部分,他想要在自身能力上變得更厲害。非常樸素的慾望,非常容易理解的起源,從小被忽視,被哥哥姐姐光芒掩蓋的不起眼的弟弟,想要成為足以勝過自己兄弟姐妹的強人。」
「我猜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想,一定要少說話,絕不能泄漏情報。你或許還在想,這樣一個多嘴多舌的不稱職情報官員,要麼過於愚蠢,要麼一定是另有所圖,你覺得我的語言中一定有陷阱,等待你上鉤。我想你可能聽說過那些流傳很廣的不慎失言而貽誤大事的故事。」
「沒那麼簡單。」喬尼瞥了一眼曹敬,「被愛欲困住的人很好辨別,但蘇易城不是這樣,要我說的話,他身上有一種純真的稚氣。你見過他吧,你知道那傢伙喜歡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戲謔模樣,內心卻是一個柔軟笨拙的孩子。和曹先生您這樣久經風雨又沉穩老練的人比可差得遠了。」
「你結過婚嗎?」
喬尼的能力集中在他的外分泌系統,他能夠散發出友善的信息素,以化學方式干涉他人的生物本能。
「那是什麼?」
這一列地鐵里沒有海豹,只有四五個乘客坐在兩邊,而且看上去一個個都昏昏欲睡的。
蘇易城是長期為組織服務的雙面間諜,曹敬暗忖,但他同樣認同喬尼的判斷,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世和家庭關係,蘇易城確實沒有可能成為間諜……一顆放在恰當地方的棋子。
過了五分鐘,兩人在站台上捧著蛋筒冰激凌吃。這個站台看上和圖書去是年份比較早的路段,在地上。曹敬一邊吃香草冰激凌一邊看著海豹們歡叫著爬出地鐵,在站台的穹頂下布置搶灘登陸的防禦據點。他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站台監控攝像頭,把自己的正臉盡量暴露在攝像頭下。
「這個問題取決於你的心態,你明白嗎?」談起女人,喬尼興高采烈地開始比劃,「有兩種人,一種人能夠接受那種一方處於支配地位的兩性關係,一種人不能。我想世界上很多人都屬於第一種,支配別人,或者被支配,你是哪種?我不知道你是哪種,但我不是第一種。這是我的一個性格上的問題,當然,我們攤開來說,我們都具備支配他人的能力,對吧,但我們會有意識地,處處運用這種權力嗎?取決於個人性格吧。至少我的性格讓我現在只接受極短期的關係,一夜風流,第二天早上就再也不見。除了擔心傳染病外,安全、乾淨、高效,而且不會有後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而更關鍵的問題,我現在假裝自己被控制,能夠在他身上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嗎?鬱江怎麼辦,他還知道更多的消息嗎?而且他對病毒的態度,假設他說的是實話,他的目的是來回收病毒,那我與他的目的是否有重疊?
「沒有。我想我與他並不相同。」曹敬簡潔地回答。
曹敬皺眉,半晌后說:「你是在暗示這有關情慾?」
「年輕女孩,感興趣嗎?」喬尼把冰激凌包裝紙丟進內袋的鐵盒裡,饒有興趣地問。
這種青睞來源和_圖_書
於信息素。
現在?
「發自內心的慾望。」曹敬誠實地說。
「不不不,這種能力帶來的權力與金錢的權力、地位的權力沒有區別。錢與權力同樣能夠影響人的心智,我們都明白呀。」喬尼大搖其頭,「所以我有時候覺得你們這些金薔薇國家的人頑固到死板。我不是極端主義者,但我不會把進化者與富豪、高官、行業精英之類的『大人物』有所區別,我覺得本質是一樣的。」
在與喬尼對話的時候,曹敬反覆調試自己的感官系統。在言詞的角力中,曹敬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本能,不停關閉獨立的感官系統。他最開始關閉的就是聽覺系統,最開始曹敬認為喬尼的言語、聲音中有著某種不明原理的魔力,就像是西方神話中的海妖塞壬,迷惑聽到歌聲的水手。但這並不起效果,於是他將所有自己掌握的信息接收系統都測試了一遍,最後發現嗅覺與嗅覺的一些分支神經系統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曹敬盯著地鐵的窗看,正在讀書的墨鏡女孩——她低下頭,雙眸從墨鏡頂端看向反光中的曹敬,兩人視線在反光中相交。
「離了。有兩個小孩,監護權在他們母親那兒。」喬尼抽出煙盒,又磕出一根。
好的,那麼現在,喬尼的弱點在哪裡?他現在不知道我已經能夠有限地抵抗他的信息素了,這是我在信息上的優勢,如果他用更多面的手段,例如更直接的侵入手段?他喜歡拍人的肩膀,是某種暗示嗎?皮膚與皮膚接觸,能夠傳遞信息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