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島鬱江點頭,嘆道:「對他來說太容易了,檔案一查就能看見。這件事很難瞞過去,而且現在我已經受到關注了……如果我也成為特級進化者的話,檔案是會被調查的。」
身居高位的路蘭亭還在一刻不停地打電話,緊皺眉頭,煙一根一根地抽。這情景讓曹敬覺得津島鬱江說得很有道理。他失笑道:「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吧。他選擇了這種生活,想必知道代價,而與此同時他也得到了很多。無論是權力,或是……」
曹敬想起了之前談話時,自己感覺到的輕微的惡寒。
「解決的辦法。」曹敬想了一會兒,「還得著落在目前我們手裡的事上。」
有一個詞在曹敬的腦子裡轉了兩圈,他才吐出來:「選擇。」
兩人眼對眼地互視了好一會兒。
現在不能久坐,坐的時間一長就腰痛,腰椎里又很癢,只能多平躺。
兩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走到樓梯間的角落。津島鬱江凝神片刻,搖頭道:「沒有人在聽。」
「看什麼。」津島鬱江哂笑,「我好歹也不算笨蛋吧。偷偷告訴你,那個路蘭亭的俱樂部邀請了我,遲早我也能查到情報的。」
「為什麼?」
津島鬱江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手指無意識地按摩著他的掌心。
「如果在這個時間點離開,未免太難看了。」曹敬露出微笑,「我們從小夢想的,不就是此刻嗎?作為高超的進化者,解決危機事件,幫助他人……就像課本上說的那些故事。我們在天台上爭辯、切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就是為了現在嗎?」
說這種話未免太自大了些。
作為高價值的進化者,兩人自忖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證。但曹敬之前接觸到了駱雯和馬莉的事,知道有時候會有見不得人的事發生。戰略級進化者無一要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查,但吳曉峰那樣的心靈大師能夠身居高位,對記憶修改又那麼輕車熟路,顯然這種事對他來說也是工作的一環……哪怕以最光明正大的角度去想,曹敬也不敢拿自己和津島鬱江的人生去碰這種事。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津島鬱江咧嘴笑道,「你也未免太陰暗了,權力在你看來難道是個壞東西不成?」
路蘭亭在電話沒打通後有些焦慮,曹敬哪怕不用感應能力也能看出,在路蘭亭的角度來說,蘇成璧的重要性(或者說危險性)要遠大於蘇易城和他持有的病毒。內務部門對於國家戰略級的監控顯然比他想得更嚴密,在路蘭亭連著打了幾個電話后,他的神情才緩和下來,曹敬站的地方離他比較近,能聽見一點輕微的說話聲。
兩人談的事不是別的,正是津島鬱江被「祝福」感染的事。這是從未聽說過的案例,因為外界刺|激而產生了如此大幅度的能力增長,當初津島鬱江被感染后,天性謹慎的曹敬已經意料到此事可能會惹出亂子。
津島鬱江給他端了一杯水過來,曹敬接過來一口飲盡。
明天開始用筆記本,看能不能躺在床上工作罷。
只要我們依然和圖書
擁有彼此,曹敬和她小小地擁抱,用力感受彼此的心跳,我們就不必孤獨前行。
不對,不對,不對。
只是她自始至終站住腳跟,沒有轉身。
津島鬱江微微側頭。
「習慣了,角度不一樣。」曹敬撓撓腦殼,不由得失笑。
「親愛的,阿敬。你先停一下。」津島鬱江做出一個stop的手勢,「你說的獲得影響力是什麼意思?我希望不是我現在想的那種事。你現在可是被監管的感應者,隨便干涉他人頭腦是犯規行為。」
如果是姐姐遇到這種事。
但是之前在滄江市,我的對手只有殺手和相陽。現在我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個模糊曖昧的秘密高懸在我們頭頂,它看上去無害,卻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屋漏偏逢連夜雨。
曹敬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乾燥又柔軟。他在想從前姐姐與自己對話時的語氣和眼神,她好像從來不會被困難所困擾,也不會害怕和畏縮……大約是自己的視角不一樣,總是在仰視她,總是把姐姐想象成無所不能的完美進化者……完美的人。當然,那都是自己的幻覺,自己造出來的不存在的偶像。哪怕是姐姐,也是會害怕、猶豫,大概也會想從困難中逃走吧。
津島鬱江挑眉:「解釋一下。」
曹敬微微吃了一驚,津島鬱江很少會表露出這麼主動的姿態。
蘇成璧的入侵細胞……曹敬不期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抱住津島鬱江時出現的幻覺,頓時皮膚有點發癢。他曾經近距離接觸過這名戰略級,如果她和_圖_書
想要,完全可以在自己身上種下自己的身體組織。以曹敬對戰略級的能力認知,自己毫無反抗的可能,只要對方願意,自己就會變成對方的傀儡……或是更糟的東西。
半個小時后,護士的記錄從側面佐證了曹敬和路蘭亭的判斷,那個植物人女孩——陶如月,外交官陶郁文之女——曾經短暫地發過一陣低燒,時間點就在蘇易城被送進這間病房之後。值班護士在例行的身體檢查中發現了這一點,認為可能是感冒,給她注射過一些消炎藥物。現在來看,大約是典型的覺醒癥狀。
最近我母親去醫院拆除腿上的鋼板,我則扭傷了腰。家裡的成員頓時人人傷殘。
「從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的事。」津島鬱江長長地嘆氣,「我們如果變成了大人物,一定會被卷進這些只有大人物才有的煩惱。想做回普通人已經不可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本姑娘也不能置之事外。雖然我不是什麼能玩弄人心的傢伙,但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你學過精神防護嗎?」曹敬問,然後自問自答,「沒有。那麼由我來吧。那個路蘭亭知道些事情,但他有很高級的防護,很難在不引發注意的前提下繞過他的思想防護。能通過姐姐來解決這回事嗎?我想想,不可以。那我可以接觸的渠道……我知道了。」
曹敬嘆道:「影響他人不需要心靈感應。」
「我們要怎樣調查?由你?還是我?」津島鬱江皺眉問。
「我曾經覺得我們這些在和*圖*書孤兒院里長大的孩子,竭盡全力地活著,最後就是為了獲得自由。但後來我想,世界上並沒有自由,哪怕是那種出身的人。」津島鬱江向路蘭亭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我們和他們的出身天差地別,但某種程度上,都被命運所束縛。相較之下,我們的選擇權還更大一些,比他更自由些。現在看看他的一家人,好像還是我們更好一些。」
但放手走開,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而已。曹敬眉頭緊鎖。
曹敬想了一會兒,抿唇道:「我們的自由與路蘭亭的自由又是兩種自由。我們的自由是選擇自己生活的方式,而他的自由卻是對某些事的影響力。事實上,權力在給予我們巨大束縛的同時,也代表著更高層面上的可能性。如果說我用自己的工作去幫助我所碰觸到的那些孩子,那路先生卻可以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干涉和支配行政權力,無論是建功立業還是資源分配,令政策向進化者傾斜……這些都是他切實能夠做到的。」
「路蘭亭已經知道了,而且他問過我這件事。」曹敬皺眉。
「我們缺少夥伴。」曹敬舉起自己的手掌,屈伸著手指,「我們只能依靠我們自己,你,我,我們幾個兄弟姐妹……我們只不過是從孤兒院里走出來的幾個孩子,無論在哪裡都沒有根基。我們沒有權力,只不過是被權力撥弄的棋子。但此時此刻,是權力的真空期,我能夠在這裏獲得……影響力。」
「先不要輕舉妄動,我會找機會和姐姐商量。」曹敬決然道,「雖然一直都說安全為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這件事牽涉到的並不只有你一個人。在比較壞的情況下,可能會有吳曉峰那樣的人來做記憶清除。單純被記憶清除也不算大事,但如果把我們的人生改寫……我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監控蘇成璧的小組還在,不過目前處於失去自我意識的階段。雖然這組人是負責遠距離監控那個特立獨行的戰略級,但還是不知何時被植入了對方的「入侵細胞」,從電話里的人的用詞來說「暫時失去了自主能力」,而戰略級本人不知所蹤。但從她的手法上來看應該沒有惡意,只是想自己獨行而已。
「衍生體呢?」曹敬聽見路蘭亭在問,「去查一下衍生體倉庫。缺了的話,缺了多少。」
不要依賴姐姐,這裏沒有姐姐,只有「我」而已。津島鬱江正看著自己,是該我說話了嗎?我是不是一直在沉思?腦子是不是已經停轉了?打起精神來!傻乎乎地站在這裏發獃,就連死去的相陽都會嘲笑自己!想象他會說什麼,乖孩子,你明明戰勝了我,戰勝了那個叫水蛭的殺手,現在卻什麼也做不了……太丟人了吧。
又是一個聽上去很危險的名詞。
津島鬱江臉色不是很好看。但事態嚴肅,她也沒有出言質疑曹敬的判斷。
曹敬沉默半晌,道:「從常理上來說,是小概率事件。進化者身上的奧秘到今天也沒有被解開,或許是『祝福』的變異,或是觸動了你身上的某種生理機制。這些都有可能。但路蘭亭的態度讓我感覺背後另有玄機。如果單純只是一件進化學科上的罕見案例,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