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覺得那個鬼佬間諜的想法沒錯。這種怪物，真的應該存在人間嗎？」津島鬱江擦去自己手指上的汗水，「依我來看，最好是這個蘇易城把她徹底殺死，然後我們再出去壓制蘇易城。就說——就說我們來晚了。但現在看起來，蘇易城這傢伙，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真是小傻瓜。」細小的肌肉束穩穩地接住了長錐，蘇成璧憐愛地嘲笑，「我的神經系統越過了人類神經的極限。你的每一次變形，哪怕是放棄思考，單純以直覺攻擊，我也看得一清二楚，簡直是慢動作。哪怕關閉高級神經系統，讓脊椎操控身體，也比不上我的神經反射速度。曼陀羅的自主性讓它完全可以代替我思考。甚至，它很多時候真的在代替我思考，行動，操控我的身體。」
津島鬱江不得不承認，曹敬的判斷很有道理。
她就像是一段永遠沒有極限的金剛彈簧，蘇易城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能夠緩緩地反推過來。他感覺不到對方有任何力竭的感覺，這股力量還在不斷向上攀升，彷彿沒有盡頭。
以前的曹敬曾經說過，他可以揮走腦中的睡意（「就像是甩去刀刃上的水。」），但他也說，這對神經系統負擔很大。不僅僅是意志的問題，還與神經網路中的電離平衡有關。本身心靈感應就是極度消耗精力的能力，在這幾天里，一直緊繃的曹敬已經在過度運用自己的技術，簡直是長時間的無氧運動……
「鎖住了。」蘇成璧笑道，「現在跑不掉了。易城。準備好接受懲罰了嗎？」
「聽說這就是下一個世代的生物技術。以後戰場上就會是這樣的東西了。比起寶象國那一次更加危險、更有侵略性，也更安全可控，也許吧。這就是作為純粹戰略性威懾的東西，厲害也正常。從我們看到的東西來看，她能把別人也變成跟她一樣的ｈｔtps://m.ｈ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怪物……這就是最誇張的事了。能夠自我增殖，從生物學上來說，她是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形成一個新的物種？」
唯有蘇成璧那熊熊燃燒的心智能抵禦這新晉戰略級超凡的意念。
「鈾？」蘇成璧眯起眼睛，像是開始感覺到疼痛。
「這是什麼？」戰略級輕聲問，「毒？」
蘇易城緩緩地往後退，一步，兩步，鬆開了雙錐。而蘇成璧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這就是「真貨」與「假貨」的區別？
津島鬱江一動不動地把自己隱藏在柱子後面，她緊緊捂住宋嘉的嘴，過了一會兒才鬆開。她做了個向後的手勢，示意宋嘉離開此地。
在二人全神貫注交戰的時候，癱倒在地的宋嘉被一雙手抱住，跌入了陰影。
「是的。一種非常稀少，卻沒有什麼用處，以前古人拿來做塗料的重金屬。這是一種新型的鈾合金。」蘇易城喘息道，「我也不想把它帶在身邊，它會對人的健康造成一些難以逆轉的怪異影響，但只有今天。」
鋼鐵、血肉的叢林在呼吸間蔓生、互相絞殺，互相撕扯。這一幕只有在精神病人的夢魘中才會出現，扭曲萬狀的青黑巨蛇與紅白巨蛇彼此交纏，這是虛空中意念的角力在現實中的投影。暖烘烘、潮濕的熱氣不停捲動，從戰略級身上翻卷下來的，活生生的生物組織發出原始的嘯叫，充滿喜悅地沖向自己的同胞兄弟。
「開始認真對待了？」蘇易城打了個響指，「想召喚蜂群？很抱歉，太遲了。無論來多少都沒有用，從你以自己的身體來到這裏的那一刻，把『蜂后』的真身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贏了。」
蘇成璧的血肉開始蠕動，過了幾秒鐘，嵌入手臂的細長鈾釘咚的一聲落地。她盯著地上的重金屬武器，眼神閃爍，不自覺地m.hetubook.com.com撫摸著自己的手臂：「怪不得曼陀羅今天的反應有點奇怪。是誰把這情報透露給你的？這份合金又是誰製造的？這個理應只有……」
【現在出去，蘇成璧會殺了我們。】
接著，一尾細小的黑蛇從牆角蜿蜒爬出，默不作聲地靠近戰場。
【所以做好準備，先好好觀察他們的戰鬥方式。以免他們真的想要滅口的時候，你可以逃走。】
「哼……去安慰安慰這姑娘吧。把我留在這裏，跟亞洲最危險的生物一起。」津島鬱江咬牙苦笑。
「別說了，真噁心。好象是從恐怖片里的怪形一樣。」津島鬱江心煩意亂地皺眉。
單純力量的角力，蘇成璧佔據了絕對的上風。蘇易城繼續向別的縱深挖掘自己的潛能。
曹敬退回陰影中。
它正在變成塵埃，並在整個隧道里瀰漫。
然而也到此為止了。
【曼陀羅細胞是什麼？】
水泥的牆壁與鋼鐵梁架捲曲變形，化作長矛投槍撞向對方，與之相對的，是已經失去人類外形，如同一盞花般盛開的蘇成璧。深紅的觸鬚從她的腹腔中生長出來，聚散分合，以不遜色于工程機械的靈活和力量瘋狂侵襲蘇易城的領域。蘇易城立起的鋼鐵護壁被血肉尖錐輕易鑿穿，只能以攻對攻，以操控萬物變形的力量去抵抗異怪的血肉肢體。
這是野獸與野獸之間的搏鬥。
【我們第一次親眼看見蘇成璧與人搏鬥。她像是在用自己最不擅長的手段去進攻，蘇成璧最大的威脅性是她的生物污染能力，我之前從不知道她在面對面的戰鬥技術上也有超人造詣。當然，我們也不知道她還有這種形態……】
「是金屬的毒。」蘇易城勉力笑了一下，「對曼陀羅細胞的特效藥。它對常人也有毒性，但只有曼陀羅細胞——它的活性太高了，新陳代謝太快了。所以是致命的毒。你知道，這和-圖-書是什麼金屬嗎？」
簡直是被妖怪佔據了身心，親愛的姐姐。蘇易城旋轉手腕，斬斷細小的觸鬚。在身體中盛放的血肉之花已經看不清根源，從哪裡生長出來的？身體的結構已經越過了人類的範疇，比起世界上任何哺乳動物都更為進化——或原始？富集的神經束深入肌腱，異化、膨大，與肌肉融合絞纏。異常的細胞取代了正常的細胞，全身上下還有常人的組織嗎？已經徹底墮入異常生命的淵藪，被曼陀羅入侵身心，再也不是那個我記憶中的蘇成璧——只是披著她皮毛的曼陀羅，眾生之敵。
【我知道蘇易城為什麼帶她來到這裏了。她是工具，蘇易城需要宋嘉的幫助才能播放病毒。】
為了找到問題的答案：到底誰更強？
鈾合金的長錐，或者說本質上是鈾合金的結塊，它的形狀開始變化，開始縮小。作為蛇的曹敬感覺到自己此刻的「身體」好像也開始被影響了，這種金屬像是會散發出一種異樣的波紋。隨後他意識到，鈾塊正在「分解」。
蘇成璧已經不再笑了，她第一次表現出凝重的態勢。
來自蘇成璧，強烈涌動，幾乎無窮無盡的意志力堂堂正正地碾壓過來。蘇易城流下鼻血，幾乎把牙齒咬碎，竭盡全力地從自己的身體深處發掘力量。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很強，非常強，幾乎超越了人智所能理解的強。他讀過那些檔案，知道她僅僅用自己的血肉能做到怎樣的奇迹——但從文件中讀到這些，與正面與她角力，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變成曼陀羅的一部分？」蘇成璧毫不在意地伸長自己的手臂，被貫穿的手掌緩緩前展，逐漸拉長，最後觸碰到蘇易城滿是汗水的臉，「束手就擒，然後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恐怕你不會選擇這條路吧。哪怕是成為叛國者，你也依然有那種可憐的精神，認為自己一切選擇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發自自己內心，絕不想背叛自己內心的精神。我也只能充滿敬意地把你打敗，在你身上植入曼陀羅細胞。你看，我們流著一樣的血，說不定你也能創造奇迹，在被曼陀羅寄生的同時保持自己的意志，不是嗎？」
速度。他心念電轉。手腕上的鎖鏈悄無聲息地變成兩把銀白色的尖錐，向著血肉之花高速攢刺，眨眼間伸縮了數十次。自己已經很熟悉這些危險金屬的性能，它們已經變成他的手指。蘇易城不禁想起小時候用橡皮筋做成的彈弓，用橡皮筋彈出的石子，以及振動的皮筋，超越人類視覺極限的彈振。
蘇易城勉強苦笑道：「什麼懲罰？」
「我現在背上都是汗，太緊張了。」她用細微不可察覺的聲音輕聲道，「繼續往下看嗎？」
曹敬沒說話。
【我現在會帶那個宋嘉去電視台。】
蘇易城清晰地理解到一件事：自己的姐姐正充滿喜悅地迎接自己的挑戰。血脈之間的感應，他理解她的心情，將人的道德感情剝奪后，佔據上風的是原始的野性，作為生物的原欲。早在他之前跨越生死的邊界，蘇成璧是比他更早做出覺悟的進化者，她已經逾越過「戰略級」的界限，蛻變為更在此之上的事物。
津島鬱江抬起眼睛，看見隧道對面的陰影中浮現出半張臉，曹敬的表情依然平穩，她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公眾幻象的某種錯誤。矗立在陰影中的曹敬看上去像寄宿在黑暗中的魂靈，她不禁開始擔心他的頭腦是否運轉良好，他提到過的頭痛是不是依然存在。他到底有多久沒好好睡過一覺？
平常的進化者不可能做到這樣精密的控制，也不會具備如此巨大的意志力，強迫、命令物質世界的實體去遵從自己的命令，抵擋原本不能抵擋的巨大衝擊。在今天之前，蘇易城從未想象過自己擁有這樣無窮的潛力，往日的關隘一邁而過，無和_圖_書所不能，我心即萬物，他的思感蔓延、觸碰到愈發微觀的境地，連空氣中的一粒灰塵也纖毫可見，此刻的蘇易城將億萬沙塵也牢牢握在掌心。一個呼吸，一個思想，一個念頭，被他意志觸碰的事物就被再度重塑。
然後停頓。
它看見男子在不停喘息，蘇易城的體力已經消耗得太厲害了。不管他之前到底因為什麼突然讓自己的能力突飛猛進，現下顯然已經逐漸氣力不支。他手中的長錐已經被對方「抓住」，是蘇成璧的手臂。銀色的細長針錐刺穿了戰略級的手掌，接下來一路貫穿，衝破肘關節，透體而出。
「或者殺了他們。」津島鬱江挑眉，「只要她的那些傀儡不成群結隊地趕到這裏來，我覺得我有信心壓制住蘇成璧。」
【未必。】
清朗的大笑聲在隧道中回蕩，笑聲來自非人之花的中心，這響徹四周的喜悅卻又百分百地來自一個「人」的心智。
略微停頓后。
蘇成璧的指甲很尖銳，已經開始發力，蘇易城的塑料保護膜漸漸發出尖銳的鳴響。
「大概是聽到了就會被滅口的東西吧。」
【我和你在一起。】
抓住這種感覺，他想象這兩把尖錐變得柔韌。振抖。像是刺劍的尖端。最好的鋼材，雙手握住的柔韌銳利的名劍。感覺那股勁道，想象自己是那個不能運用內力的劍客，想象我在運用獨孤九劍——
曹敬突然打斷，他皺眉道：【蘇易城知道自己會和蘇成璧在這裏相會，他做好了準備才來的。以他對資料的收集能力，以他對蘇成璧的了解，我認為目前的局勢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們得等他打出他的底牌后再出場，讓我靠近一點。】
【不管怎麼說，這個破壞力，太驚人了。雖然跟她全力展開的破壞力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一粟。但這個肌體的強度……太誇張了，真的還是碳基生物嗎。人的血肉有這麼高的強度嗎？簡直像是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