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女子聞言露出了低落的神情，最後那個詞刺痛了她。
球殼星球中的智慧生命每年能獲得的記憶還不到外界星際公民的萬分之一，平均壽命也只有區區幾十年。
一個標準的起源記憶庫，最多能夠儲存16億億人類公民一百萬年份的全部記憶。
這一句話把高覽從記憶之中拉了回來，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回了一如既往的冷酷。
隨口回答的高覽也是一愣，他沒想到李恆竟然會給出這個回答。
如此龐大的記憶庫，即使將現在全人類所有公民經歷的幾百年記憶全部裝進去都綽綽有餘。
一位素袍女子靜靜地坐在高覽身旁，氣質清雅出塵，不染塵埃，風華絕代，光彩照人。
這個女子是他根據高覽記憶中的晏然塑造而成，甚至還額外加入了這幾百年來被回憶美化的微小調整。
五帝座一這顆亮度中等、壽命也合適的恆星被用作建造「起源記憶庫」。
距離恆星二十個天文單位的軌道上，有一顆表面光滑如鏡，大小與月球相近的人造行星。
「沒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虛擬，凡是人類能夠感知到的一切，它們都是真實的，這就是我要說的結論。」
「坐，正好我又做了一個新的遊戲場，你算是最適合的主角人選。」
這是相當悲觀的看法，現在，他的想法發生了一些改變。
雖然明知道身邊的晏然是假的，但他依舊不願意讓這個和記憶中的妻子一模一樣的女子露出如此悲傷低落的神情。
對於沒有參与生死遊戲的普通人類公民而言，在人類文明的腹地想死都難和圖書，根本沒必要將自身的記憶上傳至起源記憶庫之中。
以實際上的運行過程來看，一顆記憶星就足以滿足一顆恆星周圍的所有人類公民數億年的正常使用所需。
「真實界的概念咱們都很清楚，我要和你探討的問題也是這個，真實是什麼？」
「願聞高見。」
大約相當於110億太位元組的信息，所需的DNA質量為62.5克，跟一個雞蛋的大小接近。
「在信息時代，人類接受的大部分信息不再是來自人與人的近距離直接接觸，而是隔著屏幕與網路，因此那時候人們口中常常會說虛擬和真實，以此區分網路世界與線下面對面的接觸。」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剛剛被人做出來的假晏然，但她的記憶卻又是那般真實，終於再次見到愛人的澎湃情感哪裡是一句虛假就能放下的。
「錯，這裏裝著的並不是屍體，在我眼裡，他們其實從未死去。」
突兀出現的女子眉宇間殘留著絲絲疑惑，但緊接著就看到了身旁之人，縴手伸出，緊握著高覽的手掌。
最近百年來他在天苑四做得相當失敗，連續的挫折再加上對於自身存在和來歷的疑慮，這個人皇的人格分裂又開始變得嚴重起來。
李恆再次笑著搖了搖頭，高覽心中的掙扎他看的清清楚楚。
即使每年都會死去上千億人，五帝座一的記憶星也能毫無壓力地將這些記憶信息全部儲存下來。
心中的煩躁感略微消去，似乎就像是李恆說的那樣，原本如同水火的兩個對立意志在身旁的這個晏然出ｍ•ｈｅｔｕbook.ｃｏｍ•ｃｏm現之後有了些許融合的意味。
即使明知道她只是假的，只是被李恆剛剛捏出來，獲得了晏然記憶的毫不相關的其他人，他也無法像是往常一樣冷酷以待。
這麼英俊的中年大帥哥整天一副死了老婆的樣子，這還怎麼帶好手下的人。
大角星作為一顆壽命短暫的橙巨星，沒有建造用於儲存記憶的起源記憶庫。
那些掌握巨大財富的個人和團體，他們都會自己出資建立獨立的記憶庫，用於儲存自身那遠超普通人的龐大記憶。
「所以，你想說什麼，虛擬的也是真實的？」
作為距離大角星最近的記憶庫，五帝座一也儲存著來自大角星的公民記憶，其中也包括在球殼星球中每年死去的那些人。
「我說過，我會親手復活晏然，不需要你做的假貨。」
「怎麼樣，現在是不是開心了不少？」
看上去一樣、摸上去一樣、記憶性格也都一樣，憑什麼說這個女子不是真的晏然？
這個剛剛還表現得冷酷薄情的帝王此時像是陷入熱戀的小夥子一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身旁的女子道：
一邊是想讓他面對殘酷現實的冷酷人格，另一邊則是不願放棄記憶中妻子的深情愛人，兩個互相衝突的思想最近百年來將他折磨得相當難受。
在幾百年前，李恆曾經跟王凡天討論過起源記憶庫的問題。
設計容量10^22千克，相當於月球質量的七分之一，最大可存儲容量2＊10^45位元組。
光影變幻，下一刻，第三個人出現在了記憶星的表面。
「和_圖_書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隨著網路和計算機的發展，人類進入后信息時代。」
可以說比最初的原版還要符合他的口味，絕對百分百滿意的夢中情人。
普通的人類公民，其記憶總量一般不會超過100克DNA，大部分所需的信息都可以隨時從網路上獲取。
「這所謂的記憶星，在我看來更像是一個大棺材，裏面裝著的都是那些無辜死者的屍體。」
五帝座一，距離太陽36光年，距離大角星22光年。
「每年有幾百億人因為你的一場遊戲而死，數千萬億人狂歡著加入這場血腥盛宴。」
他做的新遊戲需要一個合適的主角，高覽現在這幅破綻重重的樣子可不行。
這一標準是對於大部分普通公民而言，起源記憶庫本就是古戈爾科技開放給所有公民的公共產品，無需支付任何保存費用。
正常的人類公民每年都會將自己的記憶進行清理，將許多不重要的細節刪除，以免自身的記憶變得越來越臃腫，思維也變得遲鈍。
只是普普通通的響指聲，但卻讓兩人複雜混亂的心情都變得平靜了一些。
記憶星光滑的外殼向外凸起，飄起來兩張柔軟的飛毯，李恆坐在飛毯的邊緣道：
一顆A型白主序星，質量1.9個太陽，光度為太陽的13倍。
從建成到現在，五帝座一的這顆記憶星運行了兩百多年，其中儲存的信息連一座百米大的標準庫房都沒填滿，DNA總質量還不到10萬噸。
剛剛步入生命的中年時期，預計壽命還有8億年，與大角星同時期被開發的恆星之一。
這就和-圖-書是五帝座一的起源記憶庫，在人類之中也被稱為「記憶星」，相當直白的名字。
每年110億太位元組的記憶信息也只是古戈爾科技給出的理論最大數值。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虛擬和真實本質上是一種二元論的體現，兩者是兩個對立的概念。」
「就像物質與精神，生和死一樣，二者性質完全不同，各自獨立存在和發展。」
他們當然是真實的生命，是真正活著的個體。
李恆看著高覽那副冷酷的死人臉搖了搖頭。
看著中年大帥哥和風華絕代的素袍女子深情凝望，坐在對面的李恆相當不合時宜地拍了拍手掌道：
那時候他說其他人都是些存在於生與死之間，會動會跑會思考的屍體。
來自遠方恆星的光芒扭曲變形，久違的呈現出人形外表的李恆出現在高覽旁邊，笑著搖了搖頭道：
「你剛剛說記憶星只是一個棺材，我則認為不是，在我眼中那根本就算不上是死亡。」
她的頭髮盤起，木簪橫穿，彷彿居士，眉目之間有著救濟天下眾生的慈悲。
記憶星的表面，劍眉星目、嘴唇極薄的高覽雙手負在身後，遙遙地望著遠方的五帝座一。
近百年都沒與李恆見過面的高覽眉頭皺起，不過他也沒有拒絕，正正經經地坐在了對面的飛毯上。
但與此同時，既然將人視作是真正活著的個體，那麼有些本來被算作是「死」的東西，在李恆的眼中也有了生命。
為了長期保存公民上傳的記憶，記憶庫需要穩定的恆星環境，所有壽命短暫的大質量恆星和處於生命末期的巨星都不適合。
和*圖*書「你這不是反應的很快嘛，看來晏然對你還是很有作用的，現在你那兩個互相衝突的人格明顯就協調了不少。」
「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跟你探討一個問題。你是來自真實界的生命，我們今天就來談一談什麼是真實。」
感受到旁邊風華絕代的女子因為自己的話語而陷入了低落之中，高覽的一對劍眉微微皺起，他難得地表現出了一些不耐煩的情緒。
「別這麼愁眉苦臉的，先給你看點好看的。」
高覽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突兀出現的晏然讓他內心有些煩亂，不知該如何面對身旁這個與記憶中的愛人一般無二的美麗女子。
「嘿，還真是不解風情的帝王。」
「正解！」
由古戈爾科技製造，可長期保存以DNA為介質的存儲設備。
李恆今天就是要來打碎高覽近百年來已經瀕臨破碎的世界觀，逼迫他做出選擇，晏然也不過是用來逼迫他的道具罷了。
她默默地將縴手從高覽的手中抽了回去，不發一言，宛若美麗的雕塑。
李恆這一次是用人形外表與他相見，看來確實是要跟他談一些正經事。
與其說人是會跑會動會思考的屍體，彷彿世間萬物從未有過真正的生命，他現在的看法變得更樂觀了一些。
「晏然……」
李恆此時打了個響指，明明是空無一物的宇宙真空，清脆的聲音卻同時在這對男女的耳邊響起。
伸手握住身旁女子的縴手，高覽依舊維持著冷酷的神情，薄唇微動地道：
以融合量子計算機的普通星際公民作為基準，一年能夠獲得的最大記憶量是過去普通地球人的一億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