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頑劣得很

好在這個時期司馬光和他爹應該還沒有成為敵人。王雱不知道這個時代有多少姓司馬的,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司馬光在不在京城,不過來都來了,總得去找找看碰碰運氣。萬一找到了呢?
哇,虱子!王雱小時候雖然天天被逼著學習,可生活條件從來沒差過,他就沒見過虱子!
「就是折個價,」王雱眼睛亮亮的,可萌了。他賣力地給店家舉例子,「比如十文錢的五折就是五文!」
比起在這個大宋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王雱更傾向於吃喝玩樂享受生活。
「行啊,你算。」店家年紀和王安石差不多,家中也有這年紀的兒子,因而對機靈可愛的王雱很是喜歡。
牛車在城門停下,王雱邁著小短腿跳下車,跟著吳氏接受檢查。王雱這個年紀的小孩,只要收拾得齊整一些都玉雪可愛,王雱也不例外。王雱踩著雪跟在吳氏身邊排隊,前後的人免不了要和王安石誇上幾句:「令郎長得可真俊。」
「對!」王雱直點頭,「還會長虱子!」
司馬光,他老爹的未來政敵,死磕到底的那種。他們的主張完全相反,脾氣卻一樣擰,一個被人稱為拗相公,一個被蘇東坡大大罵成司馬牛,瞧瞧,一看就是不可調和的死敵!
王安石一家三口看完房子,去做好租住登記。按租金分,房子有三等。王安石剛入仕幾年,母親是父親的續弦,父親則早些年就不在了,家中給不了多少支持,囊中羞澀、官職又不算特別高,只好挑那最差一等的房子www.hetubook.com.com
「喲,這麼小就會算數了,這說法也挺新鮮。」店家說,「那你給我算算,一家三口算你們五折是多少錢?」
別人生了傻兒子,那肯定是哭天搶地、以淚洗臉,吳氏偏不。吳氏因著王雱的「發育遲緩」憂心了一段時間,便想開了,可著勁疼王雱,把他當眼珠子愛護!
不過司馬這個姓氏讓王雱想到一個人:司馬光。
負責檢查的衛兵都被他逗笑了。小娃兒確實也該檢查,以前就有過把東西藏在小孩身上試圖矇混過關帶進城的傢伙。衛兵把王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表示完全沒問題,態度極好地讓王雱趕緊回他娘旁邊去。
這回跟著他爹進京,王雱還有一件事想弄清楚:司馬琰是不是也和他一樣來到了這邊?如果是的話,司馬琰投生在哪裡?
牛車之中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一身文氣的文士,一個是挽著婦人髮髻的年輕婦人;最後一個,是個年方三四歲的男孩。他頭髮沒有像一般小孩一樣剃得剩下一小撮,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看著乖巧得很。
這一家人是從揚州任滿回來的,文士名叫王安石,這三年都在揚州任簽書淮南判官,乾的活兒大概就是揚州市政府辦公廳秘書,對於剛剛考上國家公務員的官場新人來說很不錯的職位了。可惜的是王安石和領導韓琦不太對付,這三年幹得很不得勁。
慶曆六年冬,開封早早飄了初雪。一輛牛車轆轆地跨過護城河,駛向南熏門。https://m.hetubook.com.com守城的衛兵身穿甲衣挺立在雪中,哪怕風雪積在肩膀也不曾抬手去掃。負責核檢的衛兵有條不紊地查看著進城者的「身份證」,一個一個地給他們做安檢。
虱子的源頭,是他爹。
店家更覺稀奇了,這小孩全程是自己問的價,此前應該是不知道價錢的。這麼小的娃娃,算起數來居然這麼快!店家接過王安石遞來的十五文錢,朝王安石誇道:「令郎可真是聰明伶俐。」
前前後後的人繞著王雱說了一會話,終於輪到他們進城。吳氏接受完檢查,本該輪到王安石了,王雱卻跳上前,舉起雙手一副「你檢查吧我保證什麼危險的東西都沒帶」的正經樣兒。
王雱見王安石一臉拒絕,改弦更張找上吳氏,不要臉地撒嬌賣萌搖她胳膊:「娘,去洗澡。」
王雱的小心謹慎一度讓母親吳氏擔心不已,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兒子,說話比別人慢、比別人少,走路也比別人慢,不愛哭也不愛鬧,每天就自己坐著發獃(王雱偶爾偷偷攤開書認字,看起來就像發獃)。
想到古代社會對女人的不友好,王雱免不了替司馬琰惋惜。要是生在大戶人家還好,生在窮人家可就慘了,什麼條件都差。
「不行,」王雱堅決不同意,小臉嚴肅得很,「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去女澡堂。」
店家奇了:「什麼叫五折六折?」
王安石是最不愛去洗澡的,尤其是這大冷的天,脫了衣服多冷。他硬梆梆地說:「不去,別胡鬧m.hetubook.com.com。」
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他以後可以當全大宋最牛逼的二代,老爹是朝廷第一大佬的那種。既然未來無憂,王雱前世一心撲在專業上的衝勁全沒了。背靠大樹好乘涼!
反正,哪天他爹不洗臉,他就啪嘰一聲,一大早把浸了冷水的毛巾往他爹臉上蓋去,硬生生把他爹冷醒。
王雱享受過吳氏全方位的愛護之後,聰明地怎麼當個幸福的「傻子」,王安石要給他開蒙,他乖乖跟著學,不過學了十分他只表現出一分。聰明才智什麼的,夠用就好,表現那麼突出幹嘛?
吳氏性格爽利又潑辣,護起犢子來連王安石都敢撓。王雱在她的翼護下活得快快活活,沒人能欺負到他頭上去,漸漸地也就越變越活潑。
吳氏什麼都好,就是無條件寵溺兒子。她拉著王安石說:「也不差這幾個錢,就帶他去吧!雱兒他最愛乾淨,身上臟他晚上睡不舒坦。」
他爹最不愛洗澡。有一回他娘看他爹臉色黑黑的,很不好看,怕他爹熬夜看書熬出病來,就暗暗叫來鄰居大夫給他爹看了看。鄰居大夫看過之後,搖頭說:「沒病,臉色黑是因為沒洗臉,污垢積太多了。」
作為進京等待新職務的官員,他們可以用非常低廉的價格租到官府出資建成的「公租房」。大部分公租房位於國子監附近,帶上身份文書去租住非常方便,完全可以拎包住入。
反正王雱在知道自己老爹叫王安石之後,他就打定主意好好享受人生。王安石是誰?未來大佬啊!他不是學和圖書歷史的,對王安石不太了解,只知道一件事:他爹以後是要當宰相的!
王雱眼珠子溜溜轉。
王雱見王安石聽到價格后想走,趕緊和店家砍起價來,什麼我看另一家比較便宜,什麼一家三口都來洗能不能便宜點。王雱人還沒有前頭的柜子高,只能踮起腳趴在那兒和店家商量:「打個五折六折什麼的唄!」
這房子特別小,沒院子,只用箱籠隔出一間房,和後世出租的單間差不多。王雱一路上只偶爾能靠著嘴甜臉可愛討點水擦臉洗澡,早覺得自己身上臭臭的,一擱下行李便央著王安石:「去洗澡!」
王安石無奈,只能帶上錢攜妻兒出門。開封繁華得很,澡堂子也不少,王安石一家三口帶著換洗衣物出門,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一處門口掛著壺的店家。
說起虱子,那真是王雱的噩夢。他前兩年和王安石他們睡一塊,雖則沒完全想起前世的事兒,卻也比別家小孩早熟許多。有天早上他睜開眼,猛地看到只吃得鼓鼓囊囊的虱子在枕頭上爬啊爬,馬上要爬到他這邊來了!
王安石雖有些不修邊幅,身材卻俊拔如松,英挺過人。他的臉瞧著黑了些,但五官端端正正,自帶幾分清直之相,任誰看了都會誇他一本人才。
王安石也才二十六歲,早早得了兒子哪有不稀罕的?他假意謙虛:「三四歲的小孩,哪裡看得出俊不俊?」
「算出來你給我們打五折嗎?」王雱鍥而不捨地砍價。
這三四歲的小童自然是王雱。王雱混混沌沌地長到能開口說話,從零開始https://www•hetubook•com.com學習大宋官話。他隨著王安石在揚州長大,年紀又小,身邊沒什麼參照物,只能摸索著學習,免得一不小心表現得太超前被人當妖怪燒了。
「十五文!」王雱直接報數。他報完就轉身催促王安石,「爹,給錢給錢!」
這就是宋朝的「洗浴中心」標誌了,王雱抱著自己那套小衣服跑進去,先問了價錢。開封是首都,首都物價高,他們在揚州時三五文可以洗一次,這兒要十文錢,不過店家說會給配胰子,也就是肥皂的原型,擦身洗頭都能用。
王安石接受完檢查,帶著妻兒去找住的地方。
王雱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條件差,不能天天洗澡,王雱也忍了,可他爹連臉都不洗,他能說什麼?王雱是不能忍的,從能走路、長牙齒開始,就堅持每天早上起來刷牙洗臉,還一臉兇狠地拉上他爹一起——當然,他爹會聽是因為他兇狠得夠凶還是兇狠得太萌就不得而知了。
這會兒王安石見妻兒主意已決,還想再掙扎一下:「那你們去吧,我在家看看書就好。」
王安石原本捨不得花錢來洗澡,聽店家誇了王雱后才心情舒暢起來。不過,他是不會表露出來滴~當爹的人要沉穩,沉穩!他家這小子,沒人誇就夠皮了,有人誇還不把尾巴翹上天去?於是王安石一臉不以為然地說:「他啊,頑劣得很。」
王雱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上一世他從小聰明,父母對他寄予厚望,因此要求格外高、管束格外嚴格。他所有的時間都必須花在學習上,但凡考試丟了一分就得挨上一星期的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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