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自己生的

王雱聽了安靜下來。
王雱把準備了好些天的冊子交給范純禮。
王雱語重心長地教育曹立:「曹立,你這樣是娶不到媳婦兒的。」
當著別人的面,王雱哪能下王安石面子,只能說:「當然可以。」
方洪大方得很, 直接盤下皇城之東最大的勾欄半個月——就是可以容納數千觀眾的那個。這處瓦舍鄰近大相國寺, 過年前後最是熱鬧, 租金可不便宜。
王安石有些納罕,想瞧瞧他在忙活什麼,王雱卻藏著不讓他看。到范純禮出發那天,王安石親自領著王雱去給范純禮送行。
范純禮顯然也聽說了范仲淹調任青州的事,他把范仲淹寄給王雱的信帶了過來,眼睛隱約有些發紅。
聽到王雱說要寄琴譜給范仲淹,司馬光有些沉默。
王雱回來了,范純禮也就把來意說了出來:「我這次是來和阿雱你辭行的,父親要啟程去青州了,我不放心。讀書么,有心的話在哪裡讀都一樣。」雖然他父親身邊有繼母跟著,可繼母所出的弟弟比王雱還小几歲,正是最鬧騰的年紀,范純禮決定跟著一同到青州去。
三美海選如期開始, 這段時間青樓中精通化妝的「退休女伎」都忙得腳不沾地, 幫忙按照書中描述給參選者設計妝容。
人家辛辛苦苦化好妝,你就給人家這樣的評價?!什麼叫長了痦子、眉毛不好、胸太小、人太矮!
王安石瞅了他一眼,意思是「不是一直藏著不讓看嗎」。
范純禮受寵若驚。
王雱屈指一算,自己還真不認識幾個不當官的人,只能勉強接受這樣的評委陣容。
他只知道許多年後他爹王安石會成為另一把刀。范仲淹如今的遭遇,讓他看到了他爹的未來。
王雱還沒回答,王安石已經鎮定地接話:「沒事,看看吧。」
王安石:「和-圖-書……」
王雱和王安石站在冬日的冷風中看著范純禮走遠。
更多的則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寫寫畫畫。
王雱沒攔著,他回憶著青州在輿圖上的位置,那地方是未來的山東,入冬之後大雪紛飛,冷得很。王雱對范純禮道:「師兄你什麼時候出發?到時我給你送行,順便給你些東西帶給師父。」
這是還不死心哪!
今年兩浙路天災貧乏,到處鬧飢荒,范仲淹想了個法子:以工代賑。意思是朝廷不直接賑濟災民,而是掏錢搞基建,雇傭災民來做工。這樣一來等同於花同樣的錢,卻既穩住了災民的心,又能搞好杭州的基建工程。
最後一部分,是給范仲淹自個兒用的。那邊天氣冷,范仲淹又上了年紀,受不得寒,王雱給范仲淹畫了個盤炕流程,讓范仲淹一到那邊一定要盤個炕,不管嚴冬時節還是春寒料峭都用得著。要是非得冒著天寒地凍的天出門,一定得用些禦寒湯藥,還要用外用的藥酒擦擦腰擦擦腿,可別把自己給凍壞了。
「當然了。」王雱嘟囔,「我才七歲,不跟著去能怎麼辦?上回您還說父母在不置私產呢,我肯定不能自己弄個房子住京城啊!」
王雱建議范仲淹多邀請些朋友去吃吃喝喝玩玩,然後興緻來了作幾首好詩到處傳唱。這樣一來,一個旅遊勝地又打造成功啦!至於其他的,王雱就沒指手畫腳了,范仲淹肯定比他懂。
王安石也看著他。
海選現場十分熱鬧,王雱自己還小, 不管吳氏還是王安石都不會帶他去, 他沒法子, 只能派曹立去瞧瞧, 讓曹立給自己說道說道。
評委陣容也頗為強大, 非專業的有從「書香會」挑選出來的死忠「書香客」數位, 個個都是土豪;專業的則有方洪手底下的幾個hetubook.com•com「專職編輯」, 個個都把《秦樓三美》讀得老熟。
司馬光問:「在做什麼?」
王雱何等敏銳,一下子察覺了司馬光的靜默。王雱馬上問:「是不是范爺爺出什麼事了?」
王雱拉著司馬琰去琴前說話:「我最近得了本新琴譜,你來聽聽看好不好,好的話我給范爺爺寄去。」哪怕他爹當了京官,王雱和范仲淹的聯繫也沒中斷。
王雱仰頭看向王安石。
王雱坐下一曲一曲地給她彈,司馬琰一曲一曲地和他討論適合還是不適合,不知不覺便彈到了司馬光下衙回家。
現在,上面扛不住下旨要把范仲淹調到青州去。
本來王雱還想多忽悠幾個人過來, 結果司馬琰給他念律法,說這年代當官的人可以大家在公務場合一起嗨皮嗨皮,但不能私底下招|妓淫樂, 違者得杖八十!
王雱覺得大佬們的思路實在太牛逼了,他這小菜雞也就配當個天天吃喝玩樂的小紈絝。
王雱:「……」
司馬琰無語:「你才多大?還關心別人能不能討到老婆!」對這「三美海選」的主意,司馬琰倒沒太大排斥,雖然她和王雱都沒法出去見識見識這年頭的「女明星」們,但是聽別人聊聊過過耳癮也不錯。
王雱哼哼兩聲,不理他。
青州這地方,在輿圖上看起來倒是比杭州近,只是路不好走,經濟也不如杭州好,算是落後地區——哦不,欠發達地區。從好的地方平調到差的地方,可以說是貶謫了。
直至再也見不著范純禮的身影,王安石才呵出一口白氣,牽起王雱的手說:「走吧,回去了。」
王雱如實相告。
范純禮打開一看,第一頁居然是京東東路的輿圖,青州是京東東路的一個州,王雱把它用紅點標註出來了。接下來好幾頁是青州各地的風土www.hetubook.com.com人情還有附近州縣值得遊玩的地方、值得品嘗的美味,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這洋洋洒洒的一通叮囑,看得范純禮眼眶又開始發熱。范純禮對王雱說:「多謝師弟了。」
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掩蓋了他們方才留下的足印。許多人的一生都是如此,生便生,死便死,不曾犯過什麼錯,不曾做過什麼重要決定,不曾為什麼東西掙扎徘徊,所過之處毫無痕迹。可有的人註定會走最難的路、做最難的事,即便莽莽歷史長河中落了再多的雪,也無法真正掩蓋他們所做的一切。
走出一段路后,王安石忽然問:「要是我也去青州了,你願意跟著去嗎?」
「朝堂中的事,你不必管。」司馬光嘆息。
王雱打發曹立回蒙學去,自己溜達去司馬琰家找司馬琰分享這事兒。王雱唉聲嘆氣:「像曹立的這樣的,以後可咋討老婆。」
背後一起執行的,其實還有整個宰執班子:晏殊、韓琦、富弼等等。這些人現在都在外面按部就班地歷練著,只要能做出成績,他們都會再次被重用。
司馬光輕咳一聲,引得司馬琰與王雱都抬頭看向他。司馬琰和王雱齊齊起身朝司馬光問好。
曹立不喜熱鬧, 但還是照搬。他有獨特的觀察視角,回來后給王雱彙報:「人很多, 一大早就有幾百閑漢等在那等著看『三美』,臨近中午時人更多了, 後排的人得墊著腳伸著脖子往前看。」頓了頓, 曹立又給王雱介紹女伎們的情況。
司馬光算是明白王安石為什麼對這兒子又愛又恨了,這要是他兒子,他也會天天想揍他。司馬光還是沒扛過王雱的拍馬招數,把范仲淹的事給王雱講了:哪怕范仲淹已經被調到外地去,有的人還是覺得范仲淹離京城太近了,尤其是范仲淹在鄧州、和-圖-書杭州兩地任職時都聲名大噪,那些人的奏疏更是上個不停。
范純禮本以為王雱是要他稍些什物,不想居然是這麼一本小冊子。他和王安石一樣好奇裡頭寫的是什麼,不由問:「這是什麼?我可以翻開看看嗎?」
曹立有些疑惑地看向王雱,不明白自己照實彙報有什麼不對。
接下來幾天,王雱時而跑司馬琰家和司馬琰討些禦寒湯藥的方子,時而領著曹立出去各個酒樓溜達、拉住報菜名的小二讓他報些魯菜菜名來聽聽,時而跑去拜訪人家山東籍的大小官員和人家聊那邊的風土人情。
王雱不知道。他沒見過當今皇帝,對歷史上用「仁」之一字還評價的仁宗沒有太直觀的印象。
司馬光嘆氣:「回去吧。」小孩子的感情是最純粹的,愛憎分明,喜歡的人遇到了好事他會跟著高興,遇到了不好的事他會跟著難過。
行吧,自己生的,受著吧。
國家財政扛不住,最著急的肯定是皇帝。皇帝想要推行新政,手裡需要有刀,范仲淹是被挑中的那把刀,鋒利而又銳氣。
王雱繃著小臉,一副小大人模樣:「師兄路上可要小心。」
對於王雱藉著自己年紀小不要臉抱大腿這件事,司馬琰沒法做出任何評價。她耳朵不如王雱靈,不過好歹也是從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過來的,基本的品鑒能力不算差。
可是作為主持者、作為出頭鳥,范仲淹無疑是反對者們的集火對象。只要他稍有重新被重用的跡象,馬上會被反對者們集火攻訐!
范純禮見他這做派,心中的酸澀散了大半,臉龐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行,我會小心的,一定毫髮無損地把你這冊子帶給父親。」
這些女伎們個個都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貼合「三美」角色的衣裳,有的是少女時期的「三美」,有些是年長些的「三美」。https://m.hetubook•com•com曹立告訴王雱,有的人的妝濃得很,能把耳朵邊的痦子都擋住;有的人嫌棄自己胸太小,往胸口塞了東西;有的人覺得自己太矮,特意把鞋底做高了;有的人不喜歡自己的眉型,把眉毛剃光光畫了上去。
王雱「嗯」地一聲,和王安石一步一腳印踏踏實實地往回走。
范純禮想要推拒,對上王雱堅定的目光之後卻把話咽了回去。多些行李就多些行李吧,誰叫這是他父親最喜歡的小孩兒。
王雱頓了頓,起身對司馬光說:「我先回去了。」
皇帝對這把刀,到底是愛重還是利用?
王雱不僅不反省,反而還美滋滋:「佞臣傳那不都得當大官才有資格進,看來老師您很看好我!」
兩個小孩一樣年紀,坐在一起瞧著也一般大小,看著就是兩小無猜的竹馬青梅。
王雱跟范仲淹學琴,算起來也算是范仲淹的半個學生,他向來最會攀關係,每回見面便「師兄師兄」地喊。這回見范純禮眼眶泛紅,王雱心裏也覺難過,和往常一樣喊了聲「師兄」。
王雱起初還聽得興緻勃勃,聽到後面就萎了。有他這麼評價美人的嗎?看人要看優點!
王雱哪能不管,麻溜地跟著司馬光進屋,等司馬光坐下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口裡還甜滋滋地奉承著,弄得司馬光無奈地罵道:「你這小子將來要是入了朝堂,一準進佞臣傳!」
王雱跑回家,卻在家中見到了范仲淹的兒子范純禮。當初范仲淹支持胡瑗在太學搞改革,把自己的兒子也放到太學念書去了。今年范純禮年方十九,依然在太學讀書,算是「考試教育」教出來的第一批人。
司馬光還沒進門就聽到自家院子里傳出的琴聲,推門一看,王雱坐在院子里彈琴,司馬琰在一旁聽著。一曲終了,司馬琰給王雱說了什麼,王雱拿起琴譜在上面寫寫畫畫做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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