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慘痛遭遇

好在王雱與范純禮、范純粹都熟悉得很,一路上倒也不寂寞。不想出了青州,竟有個老和尚站在那,身上還穿著來時的破袈裟,看著寒酸至極。不同的只有多了背上的一把琴,不是古琴,是王雱叫人給他做的。
王雱看著范純禮:「師兄你緊張的時候會偷偷抓自己袖口是嗎?」
義海和尚頷首,不知從哪牽出一匹瘦馬,翻上馬背,說道:「世道不好,劫道的多,我正好也要去京城,和你們一塊走。」
即便試圖作弊被抓了個現行,張方平看過他們的答卷后還是非常滿意。張方平指著其中一道題誇道:「這道題有些偏,我還以為你們會答不出來。」
自己要去考國子學的消息, 王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知道的時候, 吳氏、小妹都依依不捨地拉著他的手兩眼淚汪汪, 看著怪心酸。
王雱被范純禮領著去參加入學考試。他爹現在不是京官,為了驗證他的身份還需要保薦信。王雱在國子監主簿的注視下,掏出一封范仲淹寫的保薦信,再掏出一封龐籍寫的保薦信,再掏出一封司馬光寫的保薦信……
後來蘇軾把信給她看了幾眼,那字雖然說不上頂漂亮,卻是風骨已成,鐵畫銀鉤間帶著男兒獨有的英氣,她這才曉得蘇軾是跟一個遠在青州的少年人通信——虧得有人願意送這麼遠的信。
張方平一聽,感覺題目出得還真有點水平,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想出來。張方平撫須贊道:「如此益友,應當多往來才是。」
轉頭一瞧,張方平和蘇洵和*圖*書都站在窗外瞅著他們呢。
蘇軾便把自己與王雱信中相互考校的事說了出來,並把幾道印象深刻的難題告訴張方平。
眼看王雱還準備往外掏,主簿擦著汗制止:「好了,足夠了。」
主簿:「…………」
兒子要去讀書,王安石說一點不舍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 可范仲淹說得對, 獨木不成林,他兒子再聰明,他也不能老把人拴在褲腰帶上帶著跑,總得讓他多交些朋友、多長些見識。
蘇轍剛恍然地準備作答,窗外就傳來蘇洵的輕咳。
王雱更心酸, 他才十二歲呢!
此時已經是五月底,屬於仲夏季節,國子監正在進行月考。孟月考經義,仲月考論,季月考策,這已經是國子監的定例,不管國子學還是太學都一樣。
張方平出題還是有點水平的,不過難不倒蘇軾,他飛快地提筆完成大半,最後兩道題琢磨了半天才作答。等他答完卷了,往旁邊一看,弟弟還沒做完呢。蘇軾瞧見弟弟空著的題目,決定給弟弟一點小提示,他在桌下踢了踢蘇轍,然後朝他晃了晃筆杆子。
蘇洵三人一踏入屋內,張方平竟覺滿屋熠熠生輝。這父子三,面龐相仿,神采奕奕,未開口已叫人心喜。再細看他們上前見禮,父親穩重,兩個兒子更是靈慧出眾。
因此猜到王雱身邊牛人無數,蘇軾不僅不覺得羡慕妒忌恨,還隱隱有些幸災樂禍:今天他們光是見一個張方平就差點被考倒,王雱天天被那麼多人考校,還不得痛不和_圖_書欲生?
明明要考試的是他,范純禮居然比他還擔心,看來這國子監果然是個水深火熱的地方!瞧瞧喲,把他師兄給禍害得都條件反射了!王雱一臉憐憫地望著范純禮,十分同情他以前在國子監的慘痛遭遇。
蘇軾和王雱通信時都是直接寄到書坊,讓書坊轉交給王雱的,他估摸著王雱這會兒也該到京城了,頓時興緻勃勃地叫王弗把他這段時間以來收集到的難題都拿出來,他謄寫一下附在信后給王雱寄去!
總感覺這是個刺頭,希望是錯覺。
王雱見車馬停了,撩起車鏈一看,這不是義海又是誰?王雱笑眯眯地道:「您來了啊!」
范純禮寬慰王雱:「你不必緊張,題目不會太難。」
蘇軾把王弗拉回妝鏡前,拿過梳子替她梳起發來。
張方平來了興緻,看向蘇軾。
聽人通稟說蘇洵父子三人來了,張方平立刻讓人將他們領進來。
臨去之前, 王雱給司馬琰寫了封信,痛斥王安石把年幼的兒子送去上學的可恥行為。寫完他還覺得不夠,又寫給柳永、蘇軾, 逐一控訴一遍,這才渾身爽利。
送行的人眾多,王安石和吳氏倒是不好拉著王雱叮囑,只得牽著小妹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另一頭,王雱的信還在路上飛馳,蘇軾卻與父親蘇洵一塊離了家,再次前往成都府遊玩。這一次,蘇洵帶著他寫的文章,準備帶著兩個兒子去拜見外放高官張方平。
王雱「哦」地一聲,一臉無辜地說:「正好我也沒有了。」
張方平心中生出m.hetubook•com•com愛惜之意,面上卻不曾表露,先出了幾道題考校蘇軾和蘇轍兄弟倆來,然後與蘇洵閑談起來。
范仲淹離開當日,不少青州百姓聞訊而來,夾道相送。范仲淹眼眶微紅,收下州中長者送來的萬民傘,帶著家小以及王雱啟程歸京。
主簿負責的是掌管文簿,勾考稽違。簡單來說就是把入學的學生登記在案,記錄記錄他們的考試成績、違紀情況,多了新生要及時錄入,有生員犯事被逐出去也要及時除名,每一個學生的去留都會在文簿上記得清清楚楚。
蘇家三父子都得到了張方平的認同,心中十分歡喜,在成都府住了幾日才回眉山去。回到眉山,蘇軾兄弟二人先去見了程氏,而後才各自回房。
主簿:「……」
范純禮:「……」
王弗道:「回來得正好,昨兒剛有封信送到家裡,我還想著要不要託人送去成都府給你。」
蘇軾馬上腰桿挺直地坐好,目不斜視、耳不旁聽,專心檢查起自己的卷子來。
來啊,相互傷害啊!
像蘇軾這樣的人,極少會羡慕別的有什麼東西,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有,不管物質還是精神都很富足。
蘇軾也有點強迫症,但凡王雱寫來的題目裡頭涉及他沒讀過的書,他就恨不得立刻把書找來好好看一遍。通信這段時間以來,蘇軾看的書直接比以前翻了一番!
王雱乖乖巧巧地做好登記,在主簿的示意下坐在一邊等通知。
照蘇軾看的話,這應該叫「有難同當」才對。蘇軾靈機一動,飛快把張方平出的題瀏覽一m.hetubook•com.com遍,瞧瞧有沒有什麼難題可以截下來考考王雱。有福同享!
國子學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大宋最高學府, 是大學啊!畢業后可以立刻參加國家公務員考試的!他還是個孩子!可面對范仲淹、王安石兩道無法違抗的鐵拳, 王雱只能乖乖收拾包袱準備上路。
張方平看過蘇洵的文章,對蘇洵印象很好,準備往上舉薦蘇洵。宋朝有個說法叫「舉茂才」,也就是說有權位的官員看到遺落在民間的人才,可以推舉上去讓他謀個一官半職。
王雱聽了沒多問,點頭應下,車馬又再次前行,行往那繁華無比的東京開封。
王雱說:「師兄你現在就在偷偷抓袖口啊!」
蘇轍是個老實孩子,據實以告:「這道題我和哥哥見過,是哥哥一個好友在信中寫來的。」
王雱第二天忙去找范仲淹, 催促范仲淹趕緊啟程, 要不然李元東這學霸太嚇人了。范仲淹似笑非笑地睨著他,沒答應, 依照原計劃有條不紊地完成交接。
王弗知道蘇軾有個一直在通信的朋友,每回蘇軾收到信都會第一時間拆開來看,讀到興起處還會粲然大笑、拍案叫絕,一度讓王弗酸了挺久,覺得這指不定是蘇軾哪個紅粉知己寫來的。
蘇軾忍著心癢替王弗把髮髻梳好,才讓王弗把信拿出來給他看。展信看完,蘇軾對王弗道:「好事好事,他竟是要到國子監讀書去,這樣我們通信可近多了。」
主簿一走,范純禮立刻給王雱開小灶講解接下來的流程:由於以前有不少人冒充官員子弟來入讀,所和-圖-書以現在進國子學是要考試的,等會兒可能會有筆試和面試。
……
范純禮一頓,扭頭看他:「為什麼這麼問?」
他這不是替王雱緊張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蘇軾盯著眼前的卷子,立即想起王雱在心中給他抱怨過的「許多長輩見了我便要考校我功課」,王雱這廝光是抱怨幾句還不夠,還要把被考校的問題列成考卷,叫人送來給他,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周武得留著照看吳氏和小妹,周文得跟著王安石到處平反冤案、監察刑罰,王雱這一走還真是孑然一身,看著怪孤單。
蘇軾去年成了親,妻子王弗午睡方醒,正坐在妝鏡前梳妝。聽到腳步聲,王弗轉頭一看,明眸含笑,起身迎道:「回來了?」
國子監下有國子學與太學,照理來說太學應該是附屬於國子學才是,不過慶曆年間太學從國子學挪了出去,有了獨立的校舍。
蘇洵一向嚴厲,有他帶著蘇軾與蘇轍都不敢造次,乖乖跟著進了張府。
筆桿是空心的管子,意思是這句經義出自管子。
王雱光說是去考國子監,沒說他是去國子學還是太學,不過蘇軾可以推斷出一件事:王雱他爹顯然是朝中官員,而且王雱身邊有好幾個水平與張方平相當的厲害人物。
寫完信,自然要與狐朋狗友們話別, 馮小胖子馮茂很是不舍, 他感覺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將來說不準要回家繼承家業, 即便去京城玩也沒法和王雱湊一塊了;李元東則平和很多, 只是目中仍有著濃濃的不舍, 連夜拉著王雱秉燭夜談、探討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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