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結伴歸京

范純仁感慨了一番,回去找文彥博說話,結果正巧碰上王雱在纏著文彥博討休假。
文彥博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喝茶,聽王雱自個兒在那說個不停。
王雱道:「不熟有什麼關係,多往來往來就熟了。你們不一起走嗎?都在洛陽過年啊?」
曹評想到他爹說要謹言慎行,有些後悔太快把話說出口。可想要收回剛才的話,甚至要當初和王雱劃清界限,曹評又做不到。一來太過失禮,二來他自己也不願意。
我身上的鍋還背著呢,能讓你小子逍遙?
明明是夸人的話,從王雱口裡說出來總不太對味。邵雍道:「人家那是不好意思拒絕你。」
王雱一口應下,美滋滋地跑了。他收拾收拾包裹,準備回開封去。由於冬天天氣寒冷,水量也減少,十月之後汴河之類的運河會「閉口」,也就是封閉河道不再行舟,目的是防止黃河冰棱流入,破壞和阻塞河道。王雱要回開封,走水路不大方便了,只能在臘月騎著馬兒回去,途中累了可以在驛站歇歇腳或者換乘馬車。
范純仁的面子,文彥博還是給的。他就是想多看看王雱憋屈的模樣而已,也沒真想攔著王雱不讓他回去,大手一揮給王雱批了齊齊整整的一個月假期,不過也給了他任務,有些要跑開封的公務他得一一辦妥了才回來。
動工之前,西京國子監的監生們下鄉給他們講解過修渠的好處,一開始講得文縐縐大夥沒聽懂,臊得監生們回去籌備了兩天,換成大白話給他們喊口號:「通了渠,糧滿和-圖-書畦!修好路,能致富!」
邵雍:「……」
……
邵雍睜眼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問那麼多做什麼,忙你的去。」
王雱這廝是個沒臉沒皮的,文彥博只說了一句不批假,他就坐在那裡給文彥博訴苦說自己命多麼多麼苦,岳父多麼多麼難纏,要是今年還不能回去過年,登門好好給岳父獻殷勤,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到媳婦;他娶不到媳婦兒,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生孩子;瞧著蘇軾那驚人的效率,指不定會三年抱兩,也不知他得忍受多少年蘇軾的炫耀而不能愉快地相互傷害。
自從上回跑官家面前踩了雷,王雱惡補了一通皇親國戚相關資料,在眾多嫌疑對象中猜了一圈,很快圈出疑似人選:「難道是曹國舅?」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話講的約莫就是這個道理,百姓願意去做事,可以放手讓他們去做;百姓不願意去做事的時候,告知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讓他們明白自己這樣做的意義。這樣一來,他們自然願意去做!
甭管是不是真的, 反正王雱說起話來連自己都能唬住!
劉高明知曉曹評這人看著溫溫和和,實則很有主意,只能不再多說,目送王雱與曹評一道離開。
光嘗著這酒就知道價錢不菲, 再加上桌上這套嶄新的白如凝脂般的酒杯,王雱猜出邵雍這兒肯定剛來了貴客。王雱好奇地道:「誰給您送酒喝來了啊?」
王雱也不是真貪酒,到了一小杯嘗了嘗, 覺著一m•hetubook•com.com股子醇香在自己口裡泛開,口感綿厚, 屬於不易上頭的那種。
張載、李元東他們都不打算回家,王雱留了周武在洛陽照應柳永和梅堯臣,自己帶著周文騎馬回京。臨別時他沒讓人送,畢竟很快又會回來了,送別來送別去沒意思。不想走到城外長亭處,王雱還撞上幾個熟人,竟是曹評和來相送的劉高明幾人。
臨到開封城外,曹評才驚覺時間過得這樣快,眨眼間他們就走到開封了。他心中有些不舍,可又記著父親的叮囑,嘆息著對王雱說:「我們就此分別吧!」
邵雍剛送走友人, 準備把酒收了,結果就見王雱大搖大擺地溜進來,上前乖乖巧巧地見禮, 假模假樣地問:「哎喲,這麼巧,邵先生這是在喝什麼呢?」
邵雍見王雱一臉「怎麼樣?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的得瑟樣,罵道:「就你能猜!」
這下大家都懂了,這是又能給自家修路挖渠,又能拿工錢的大好事!這樣的大好事,誰不積極干呢?
邵雍沒理他, 坐在那兒閉著眼休息, 顯見是有些醉了。
下次他得去門口掛個牌子,寫上「王小雱不得入內」。
曹評也一副要遠行的打扮,瞧著應當也是要回京的。在王雱的認知里,見過一面那就是熟人了,他一點都不見外地上前打招呼,問曹評是要往哪兒去。
曹評略有些遲疑,劉高明已先開了口:「公正和你很熟嗎?為什麼要和你一道走?!」
王雱還很贊同邵雍的話:「對啊,這人啊,臉皮薄和圖書容易吃虧。」他又和邵雍誇了劉高明一通,說他覺得這小孩有前途,被坑了兩回就精明多了,下回也不知還能不能繼續坑。
王雱道:「我自然能猜。」他挪了挪椅子,讓自己離邵雍更近一些,拉著邵雍磕叨起來,「這可真是巧了,我來找您前正巧見了曹國舅的兒子,叫曹評的那個,瞧著很不錯!我跟你說,這柿子就是用他的披風接的,我跟他借披風,他二話不說就給了我,真是個慷慨大方的端方君子啊!」
劉高明兩眼噴火,不答話,只怒瞪他。
曹評放鬆下來,坦白地說:「我自然不是對誰都這樣,不過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這大概就是你說的緣分。」他面上含笑,「本來就是自家店裡釀的酒,只要你不怕台諫彈劾,莫說兩壇,二十壇我都能送你。」
按照傳說故事,這位曹國舅是民間傳說的八仙之一,據說他有個不爭氣的弟弟強搶民女還殺人滅口,氣得他離家出走沉迷修仙。不過這不是故事,也不知曹國舅是不是真有那麼個不成器的弟弟。
王雱沒曹評那麼多感慨,左右大家都得在京城逗留,曹評他爹又還在洛陽,見面的機會多得是。他爽快地揮別曹評,帶著周文快快活活地回家去了。
只是一路同行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王雱開心地把從劉高明那兒「吃不了兜著走」的甜柿子朝邵雍獻寶:「這柿子老甜了,我嘗了兩個就想起您, 小心地護著給您捎來, 一路上磕壞自己也捨不得磕壞它!」
另一邊, 王雱在外頭巡視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一圈, 正巧轉到邵雍門外, 狗鼻子一嗅, 有好東西!他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當即推門溜達進去, 愉快地準備蹭吃蹭喝。
這簡直是人間慘劇!
邵雍又不理他。
王雱瞧著曹評嘆氣:「你對誰都這麼大方的嗎?這也太敗家了!」
曹評對王雱風騷的操作也有所耳聞,聽王雱說來卻更覺有趣。不過若不是內心坦蕩磊落、行事光風霽月,王雱又怎麼會不懼台諫?
反正,這是個在傳說裡頭成了仙的大佬!
說,儘管說,反正不批!
邵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也不收攏桌上的酒了, 叫他自己倒著喝。
曹評道:「你若喜歡,回頭我讓人送你兩壇。」
范純仁沒親眼看過青州那邊的情況,見到這樣的情景頗有些吃驚:以前這些活都是分攤下去讓人服勞役的,效率低不說,還經常出現死人、逃工之類的事,怎麼到了這裏卻這麼積極?
王雱道:「這怎麼好意思?兩壇就夠了!」提到台諫彈劾,王雱又和曹評分享起自己的豐功偉績來。彈劾好哇,老刺|激了,他還能趁機寫個摺子給官家放鬆放鬆!
曹評仍是那斯文有禮的模樣:「回京一趟。」自從他姑母成為皇后,他父親為避嫌便沒再入宮,他作為父親的長子,臨近年節理應回去走動走動。
王雱使出渾身解數,沒能讓文彥博鬆口,眼梢子瞟見范純仁來了,馬上拉上范純仁給他說情。范純仁見王雱滿含期盼地看著自己,沒忍心讓他失望,上前替王雱說了幾句情。
眾多皇親和*圖*書國戚裡頭,國舅曹佾最喜歡道學,精通易經。回來拜訪邵雍的很可能就是這位曹國舅!
入冬后洛陽沒有沉寂下來,城外處處修路挖渠幹得熱火朝天,正是農閑時分,農戶們為了過個豐盛的好年都積極地接活干。
范純仁也學著王雱下去走動,走得多了,依稀明白是怎麼回事。以前服勞役,那是為服役而服役,只覺得辛苦,心裏沒有半點盼頭,很多人都「不知其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受這份苦難。眼下不一樣,眼下這些人都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什麼,為什麼要去做。
曹評見劉高明要和王雱吵起來了,顧不得避嫌,應下了王雱的邀,轉頭勸劉高明他們回去,不必多送。
王雱永遠能有讓人放鬆的能耐,兩人結伴歸京,路上時而放緩腳步賞賞冬景,時而領著周文他們入山林獵些野味、撈些冬魚打牙祭,時而又在驛站中圍爐夜話,過得十分快活。
王雱是個自來熟,沒了別人,便與曹評說起上回的巧合:他們前腳才見了,後腳他去邵雍那有趕巧遇上曹評爹剛走。王雱還誇:「你爹帶給邵先生的酒可真好喝,後來我再去蹭酒喝,邵先生就不給了!忒小氣!」
王雱無視一旁朝自己怒目以對的劉高明等人,邀曹評路上同行。
邵雍不說,王雱反而來勁了:「這麼神秘!」他把手上的酒喝完了,沒去倒新酒,而是把杯子來來回回地瞧了瞧,又翻過杯底來瞅了瞅,依稀推斷出了來者的身份,「這人是皇親國戚吧。」這套酒具顯然只有和皇家連親帶故的人才能輕輕鬆鬆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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