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比個高低

提完建議后,經歷一輪朝議,韓琦順勢提出武學與武舉之事。他與富弼都熟知邊事,比誰都知曉若無強兵,再怎麼鼓吹人去邊關開荒都是虛的,墾一春的地、照料兩三季的莊稼,抵不過契丹人和党項人過境搶掠一番!而要強兵的話,就需要強將!辦武學、開武舉,批量培養知兵事、熟兵法的良將,雖是因狄青提議而起,但確實又是朝廷所需。
王雱見官家開懷了不少,又拍起官家馬屁來,先說官家對他真好,讓他先熟悉熟悉釣魚宴,免得將來他參加時會出醜;又說成親那天官家賜下的東西很好,他和他阿琰妹妹都很喜歡。總之,他覺得官家賊好,他全家都賊喜歡官家。
官家結束了午歇,派人去問問王小狀元在哪,若是就在某個衙門中的話且讓他過來說說話。
比如說王安石就是二十一二歲娶妻,二十三歲得了王雱這個兒子, 對於這時代而言算是正常婚育年齡。
雖說這都不算什麼犯禁的事,可在司馬光看來就是敗壞了規矩!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娶妻就鬧出這仗勢,別人的婚事還怎麼辦?無規矩,不成方圓!
王雱只聽人說過官家會在禁苑開釣魚宴,卻還沒到夠格參加的品階,因此十分歡喜地跟著去了,口裡還說:「上回我聽我爹說,您這兒的魚特別肥美!他頭一次參加您開的釣魚宴時,還把別人奉上來的魚餌當點心吃了。他吃的時候還在心裏嘀咕,這點心怎麼做得這麼怪模怪樣,味道也不怎麼樣。」
司馬琰道:「自然是開心的。」這hetubook.com•com幾日忙這忙那,她還來不及細細體會婚後的變化,但兩家交好已久,王安石與吳氏對她都是極好的,小妹又早與她相熟,她在王家沒有半點不習慣的地方。
只有母女倆在,張氏把司馬光的話給司馬琰學了一遍。她抬手理了理司馬琰烏黑漂亮的鬢髮,有不舍,但也有欣慰:「只要你過得開心,我便放心了。」
母女倆說這話,朝會那邊卻又鬧出事來了。
這個月朔日出了個白虹貫日的天象,這是預示著會有兵禍;沒過幾日,又有大星墜地,氣聲如雷,占者說這是「天狗」。古語有云,「天狗移,大賊起」「天狗所下,為破軍殺將,伏屍流血」,總之,這是個凶兆!
請了大半個月的假期, 王雱是有好些公務在身的。
張氏想到自己丈夫的脾性,頓時明白了王雱殷切求娶的原因。在有些事情方面,司馬光是很嚴苛的,哪怕再疼愛女兒也對她約束甚多。相比之下,王雱就被他爹娘慣得……格外地活潑。
一夢驚醒,官家睜開眼,緩緩舒出胸中一口濁氣。是夢嗎?還是與那白虹貫日、天狗星下一樣是某種預兆?想到夢中最後的一幕,官家又安靜下來,雖說他並沒有看清那少年的臉龐,卻非常篤定那少年到底是誰:那一準是他的王家狀元郎。
張氏仔細聽著司馬琰在夫家的事兒,心放下了大半,免不了又抱怨起司馬光來:「這又是上元節又是你要歸家的,你爹也不願意告個假在家裡等你回來。」hetubook.com.com
官家原也沒記住王雱的婚期,畢竟那都是幾個月前收到的帖子了,他每日忙於處理公務,哪裡記得起來?還是王雱迎親鬧出了大動靜,連曹皇后都有所耳聞,他才記起這事兒,遣人從內庫那邊挑了些寓意吉祥的東西送過去。
對自己母親, 司馬琰沒那麼多避諱, 老老實實地說:「他是覺著我在家中被拘著了,想早些娶我過門,好讓我自在些。」
他逐光而行,卻見數少年在國子監談天說笑,他們只著白衣,戴平式幞頭,都還是平頭小子,不過他們一個個意氣風發,毫不露怯地指點河山、大談國事。為首那少年尤為青澀,其餘人的目光卻都聚攏在他身上,聽他談什麼「少年強則大宋強」。
見識過王雱的邪性之後,台諫諸官竟默契地略過了他,改為集中火力噴官家給一個低品小官賜下那麼多東西,此例一開,朝廷開銷得多緊張!他王小狀元結個婚你賞賜這麼多,品階高些的人娶媳嫁女你又當如何賞賜?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諫院一把手范師道站出來說朝廷不得不防備,又表示現在的將軍不是蠢就是老,沒一個中用的,提議挑選良將、廣徵餘勇,練出一支精兵來。
另一頭,王雱正在將作監與范純禮敘舊,參觀范純禮新倒騰出來的起重工具。自從改造汴河碼頭大獲成功,范純禮對力學尤其喜愛,見天兒帶著團隊搞研究,上回張載給他帶了幾個新人才過來時可把他高興壞了。
可開武舉又涉及到許多敏感問題:武學校https://m.hetubook.com.com長誰當?武舉考官誰當?要是有居心叵測之人靠武舉聚攏軍中將士,朝廷當如何應對?
張氏對著女兒觀察一番,忍不住開口問司馬琰與王雱是否圓了房。她看著,著實不太像, 可又不大確定。因為女婿對女兒那是真的好,今兒本來只要她們家的人去把女兒接回來就好,他還殷勤地騎馬把女兒送到家中才去辦正事。
王雱見官家被這話題吸引了,渾不在意地黑起了他爹:「您是不知道啊,他這人吃東西特別懶,別人往他面前擺什麼就吃什麼,吃到一點不剩為止,若不是面前的菜全沒了,他決計不會去夾遠一些的菜。每次我碰著不想吃的,都悄悄挪到他面前去!」
君臣兩人邊聊邊垂釣,不知不覺到了用晚膳的點,官家讓人去把釣起來的魚拿去料理了,又著人去王雱家說一聲,留下王雱陪他用膳。
官家沒與王雱說朝中的糟心事,只叫人備魚餌,領著王雱去禁中釣魚,舒緩舒緩心情。
司馬琰挑揀一些事與張氏說了,好讓張氏安心。前世她並不是善於表達的人,與親人的關係不遠也不近,這一世許是受了王雱的影響,又或者母女倆在後宅朝夕相處、從不分離,她與張氏親近得很,不願意張氏有半點憂心。
上元這日司馬琰隨著家中派來的人回到家中, 司馬光一早上朝去了, 家中只有張氏在。張氏拉著司馬琰的手很是感慨一番, 而後便與她進房中說起悄悄話來。
想到迎親那日王雱鬧出的動靜,張氏心裏都還有點樂,大喜之日,hetubook.com.com司馬光不好表露不滿,只在第二日醒來后惱火地和她說:「哪有鬧成這樣的,迎親就迎親,帶那麼多人過來,一個兩個穿紅戴花,招搖過市!還有那樂師班子,全開封的樂女怕都被他請來了!至於沿途那些放喜炮的傢伙,就更是擾民了……」反正,司馬光當時就數落了一堆逾矩的地方。
打發走韓琦,官家有些疲乏,叫近前的人將丹藥送上來,合起眼囫圇著吞了下去。本來能讓人輕快的丹藥,今兒似乎也不頂用了,官家倦乏地倚在榻上小憩,恍恍惚惚間竟做了個夢,夢見千軍萬馬洶洶而來,如狼的鐵蹄踏破連片河山,直取開封。
官家心神震顫,正欲喚人抵禦敵兵,環顧左右,卻見一干熟悉的面孔皆是面帶悲戚,看著一座座城池落入敵手。
張氏不太相信這是王雱的想法:「他求娶得那般殷勤……」
朝上爭了一輪,官家有些乏了,擺擺手表示容后再議,讓韓琦他們先拿出個章程來再說。正要結束朝會,又有台諫之人站了出來,表示事情還沒完,他們還有事要噴呢!
就王雱現在這歲數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如何能真正當人丈夫、當人爹爹!
官家被王雱給逗樂了,生了這麼個兒子,王安石也不容易——這會兒王安石怕是還不知道他兒子跑到御前來說了什麼!
司馬琰聽張氏問得直白, 也沒那麼多忸怩和羞澀,坦然地對張氏道:「不曾。」她與張氏說起她和王雱的考量。按歲數來說, 他倆其實都算是早婚年齡, 女子十五及笄, 男子二十而冠, 因此男子一般二和-圖-書十歲才成婚;至於女孩子, 常常也會被留到十八歲左右才出嫁。
官家被他這麼一說,也想起了這事。當時他看到王安石如此行事,覺著這人如此古怪,不想王安石竟是這樣認為的。
女兒出嫁, 家中女性長輩都會給她言說一番, 有條件的還會買些圖冊回來教導, 讓女孩子在新婚之夜不至於手足無措。平日里端莊賢淑是要的, 若到了床上還要端莊賢淑那未免就不美了。
包拯去接任三司使之責后,范師道就是台諫頭號噴手了,瞧瞧這回一出手就是「在座的諸位武將都是垃圾,沒錯,我不針對任何人,我說的是所有」。
能當上諫院一把手,范師道實績也是相當厲害的,曾經彈劾過這兩個宰相,兩個樞密使,此外還有不少當權宦官和翰林學士,一聽就知道不是簡單人物。
一時間天崩地裂,山河色變。
官家被台諫噴了一場,散朝後韓琦偏又緊追而來,堵著他提出立儲之事。去年他以宮中有人有孕堵住了韓琦,結果一生出來,依然是個公主。官家已經五十歲,政事忙碌,身體又不好,於後宮之事越發力不從心。他漸漸也有些認命:他這一輩子,大抵是沒法再有屬於自己的兒子了。
忽地,他看到了一道光。
王雱剛要上前過把大力士的癮,官家身邊的內侍就找來了,說是要宣召王雱去說話。王雱心中納罕,隨著內侍前去見官家,卻見官家面容略顯憔悴,似有什麼煩心事。
王雱一點都不拘著,還在那得意洋洋地和官家比高低:「我釣的魚更多,長得也更肥,做出來肯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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