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真亦假

朝臣們不懂他的疲憊。
若非如此,也不會出手相助。
……
唯獨一點不好,南面正在起建一個更大的府邸,竟是連夜裡也在動工,隱隱有些吵鬧。
諸臣皆道:「陛下聖明。」
如古井無波,吳潛淡淡問道:「招了?」
但,宗文瑞、蔡拄等人通敵之證據,亦是真的。
如今天子怠政,滿朝上下,奸黨盤踞。
稍能用事的忠臣,文的不知變通、武的心高氣傲,怎不教人憂愁?
「陛下請看,此為李瑕給張柔的禮書,臣已查實……」
「垂垂老矣,相位不久了啊。去吧,告訴非瑜,老夫要見他一面……」
趙昀眼看著饒虎臣捧出那個匣子,打開,開始喋喋不休。
「渾都海已兵出六盤山,會師阿藍答兒于甘州,與之對峙的是汪惟正;阿速台則兵逼秦川,而劉黑馬、史天澤、張柔正圍攻阿速台。臣以為,此戰之勝負在於鞏昌汪家……」
「去檢舉了?」
「依朕看來,阿里不哥居蠻荒之地,忽必烈若能撐過三五年,憑漢地稅賦,可易勢也。」
「右相。」
趙昀搖了搖頭,意興闌珊。
從趙昀二話不問,讓李瑕帶走那滿匣證據之時。李瑕就知道,這位官家還是想將自己留在臨安。
「莫傳出去。」
「去了。」
「是。」
李瑕一愣,似不知如何回答。
那般確鑿的證據,大逆不道的謀逆之罪,竟就這般?
「為何遣使?」
像是全力一拳揮出,擊了個空,他如脫臼了一般不適應。
真得不能再真了。
「自負,不知悔改。」
向東、向北皆是臨安繁華街市。
「大帥。」
www•hetubook•com•com「只能說是,破了第一層殺機,但事遠遠未成,各項計劃繼續。」
「聘書拿回來了。」李瑕道:「楊公不必再愧疚。」
眼下這時節,可正該榮養功臣,以示皇恩浩蕩。
到如今,倦了。
正該如此啊,陛下正該親自過問邊事!而非將朝政丟給丁大全之輩,每日只知歌舞昇平。
「看來,還未找到李墉?」
心中這念頭一轉而過,趙昀已開口說起正事。
「是,已與她們說過規矩,不許問阿郎每夜去了誰屋裡。」
趙昀賞賜給李瑕的府邸就在天井坊,地段極好。
「太好了!事成了?那其後計劃……」
很快,李瑕換了一身便衣,從側院圍牆躍了下來,匯入了臨安的繁華街巷。
「李郎君先見了吳潛,依阿郎吩咐,說了閻黨是如何欺騙趙氏,吳潛遂知其相位不久矣,答應了保阿郎一次……」
國事本已繁重,他已不耐煩再聽饒虎臣一句句分析這滿滿一匣子的文書。
事實上,若願意演一個聖主,趙昀十拿九穩。
向南繞過吳山便是御街,穿過御街便是大內宮城。
李瑕通敵?
賈似道笑了笑,應道:「陛下所言極是,李瑕直呈招降信,與旁人一比,便顯得忠心了……」
「我若騙過吳潛,那是我的本事。而若是他出手幫我把計劃補全,恩情越大,他索求的回報便越高……」
「阿郎。」
趙昀看著這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的臣子,眯了眯眼,隨口嘆道:「人與人吶,最怕有比較。」
「臣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他只感到厭煩和*圖*書
……
太輕易了。
「阿郎到了。」
但唯獨不會潛通蒙古。
一直到深夜,吳潛才出皇宮。
今夜還忙,還得與宰執們商議太多太多。
也就是如今,要應付忽必烈的收買人心,只好打起精神來。
向西不遠,則是西湖。
若還有意任自己為蜀帥,絕不可能不查清楚。
為何這些臣子永遠不明白?臣子的本份是為天子做事,而非給天子找事。
這一點,趙昀能確信。
「你們如何布置的?」
三邊大將當中,還多少人真的通敵了?
「陛下真乃寬弘偉量。」丁大全不由頌讚,道:「明君賢臣,又是一樁青史美談矣!昔人言魏主焚書,卻不知陛下知人善任……」
地圖已被呈進澄碧殿,李瑕指點著地圖,說起蒙古在關隴的戰事。
他之前在臨安待得不算久,但卻特意記過臨安地形,很快便拐進里仁坊,走進陶家巷。
「朕用人不疑。」趙昀依舊是那聖主的氣魄,道:「去拿下張世俊,嚴刑審訊,必有收穫。」
但近年來,他太累了,懶得再擺姿態給臣下看。
他能從一介落魄宗室繼位,從史彌遠手中奪回大權,更化、滅金、北代、抗蒙……從來都不是昏庸。
怎不叫大宋滿朝公卿汗顏。
「說是朝廷已答應貢納稱臣了……但卑職不明白,賈似道戰報上從未提及此事。」
……
吳潛還是相信李墉之子的忠心。
他指了指李瑕,道:「你說忽必烈處於下風……錯了。」
「這,不知有何區別?」
好在,今夜有件事讓饒虎臣很高興——陛下終於肯振奮精神了,恢復了hetubook•com.com當年的英主雄風。
饒虎臣愣愣看著李瑕拿著那滿匣子的證據退出大殿,心頭猶有些不敢相信。
……
「非瑜不該娶一大理女子,守垣竟也不攔著。」
有人迎了上來,低聲道:「右相,那蒙古細作死了。」
「買了十名美婢,已分開安置。」
趙昀忽然抬手,止住饒虎臣的喋喋不休,轉向李瑕。
「楊鎮,朕命你接管右領軍衛,能做到?」
人既然已回了臨安,便不需再回蜀領兵。那麼,證據是真是假,又何必再查?
就這般簡單。
李昭成有些為難,但還是道:「二弟說,張家布置不會太快,最多是見他還朝而提前動手,只需右相在天子賜宴時先出手,必可快人一步。」
丁大全問道:「為何?」
吳潛搖頭不已,嘆道:「饒宗召也是,方正易欺,差點便要中北人之計,陷陛下至自毀長城之地步。」
「臣,誓死拱衛陛下!」
因此他怠政,因此朝臣總問他「陛下欲為唐明皇耶?」
「但二弟確實忠於大宋社稷,懇請右相明鑒。」
離賈似道家很近,步行便可到樂豐樓、教坊、風簾樓、臨安府……總之是吃喝嫖賭,甚至坐牢都很方便。
「陛下明鑒。」
……
李昭成低下頭,道:「父親被榮王黨羽捉了,二弟又得罪了丁大全、賈似道……侄兒實是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右相出手相救。」
趙昀淡淡道:「史天澤既已扼住潼關,阿速台被三面合圍,若不得渾都海支援,必西撤。在這之前,汪惟正若能擋住渾都海,忽必烈可保住京兆府不失。」
饒虎臣方才已經感到今夜揭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李瑕的做法,有些冒失了。
「請陛下再看這地圖,若李瑕聯姻高、張,三姓居於西……」
「陛下,臣以為,至少需讓李瑕解釋……」
轎子穿過徹夜燈火通明的杭城大街,轉回他租的宅邸,老人顫顫巍巍地下轎,走進了書房。
……
李瑕施了禮,正要告退,忽聽又有人道了一句。
「買了?」
李瑕有萬般不是,李瑕與忠王有隙、與奸黨勾結、年輕無資歷卻居於高位、事君傲慢無禮……太讓人不喜了!
若李瑕真是忠臣良將,此舉亦是保李瑕;若其狼子野心,也該讓陛下早些察覺。
李瑕回想著吳潛在殿上的說辭,道:「那吳潛已看出來了。」
楊實一進堂,再次施了一禮,道:「老朽未能辦妥事情,陷阿郎至絕地,愧矣。」
心想反正不論如何做,也改變不了太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攔不住的?」吳潛不悅,「若非老夫出手,李非瑜此時已在死囚牢。」
既然如此,可將證據拿出來,由聖心裁斷。
「是,北面很快會遣使節南下,他是來先行探路的。」
正在書房中恭候的李昭成連忙起身,執弟子之禮。
轎簾被放了下來。
至於李瑕是否真有異心?不重要了。
李昭成低下頭,道:「此事,父親攔不住他。」
「臣遵旨……」
李瑕連忙施禮,正要開口。
「李非瑜若不是風流成性,沾惹北面世侯之女,豈能有這般禍事?」
李瑕道:「正是此理,陛下聖明。」
眼下不罷免,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
趙昀彷彿是回到了端平年間、謀划收復三京之時和_圖_書,顯得很是睿智神武。
「是。」楊實道:「姜飯派人日夜盯著吳府,從未見到李墉。」
「衣服給我。」
「不知他是否看穿。」楊實道:「李郎君說,能瞞過便瞞。哪怕瞞不過,他也肯幫我們。」
吳潛不答,在位置上坐了,長嘆一聲。
趙昀指了指那匣子,道:「帶著,退下。你我君臣相得,朕還不至於中蒙人這等低劣伎倆。」
趙昀已問道:「你可明白饒相公之苦心?」
李瑕點點頭,道:「請楊公說說這一個多月以來臨安情況吧。」
「不許她們互相說話。」
「不必了。」
但若李瑕所言據實……忽必烈金蓮川幕府竟有如此大能耐?
此時既明白了忽必烈的處境,趙昀心中已有了定計,已懶得再去多問北面之事。
李瑕走過這間雅緻的三進落府院,只見嚴云云迎面走來。
「臣謝陛下隆恩。」
「進堂再說吧。」
此事,太荒唐。
「且住。」
李瑕通敵之證據,分明是真的。
李瑕道:「臣明白,饒相公不等臣告退之後,再拿出這些……是想給臣一個解釋的機會,臣可以解釋。」
「臣愚鈍。」
……
趙昀遂又勉勵了李瑕兩句,最後道:「改日再為你賜宴,退下吧。」
「我等已收買了宗文瑞府上一名幕僚,讓他到右相府檢舉。」
真真假假,通敵之罪太多,反而全像假的。
「稟陛下,臣亦收到一份李制置使通敵之證據……」
「他看穿了宗文瑞、葵拱等人收到的招降信是我們扮成蒙古人給的?」
楊鎮還是初次參与這等朝廷大事,正縮在角落,惟恐有人注意到自己,聞言不由身子一顫,慌張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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