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記得秦惟中臨死之前的說法吧，他可以招供，但只求讓他的兒子儘快下葬。當時我就覺得有問題，但如今看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就這些消息，對夏景昀幾個也是驚雷般的衝擊。
臨西先生連忙道：「英國公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們讀書人最是忠君愛國，講究一個致君聖賢，先天下之憂而憂。您不信可以問問臨江郡王，他也在場，他總不能騙您吧？」
夏景昀看著桌上被自己畫出來的一個個圓圈，和互相之間連接的線，輕聲道：「給我半個時辰，你們讓他們隨時準備好動身，最壞的情況，我們可能已經被黑冰台的探子盯上了。」
半個時辰之後，二人琢磨著要不要去叫夏景昀的時候，夏景昀主動拉開房門出來了。
夏景昀收起笑容，「不過眼下的局面的確艱難，在皇權時代，皇帝不站在我們這頭，很難辦，我們且從長計議。現在，借用一下二位夫人聰明的頭腦，和為夫一道，先梳理一下事情的真相。」
當英國公走到那排村舍前，臨西先生已經主動迎了出來，「老夫見過英國公。」
晚林先生嘆道：「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有誰呢！」
過了許久，蘇炎炎感覺手都被汗水潤滑了，忍不住柔聲開口道：「萬幸的是，你不在中京……」
山門前，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文士瞧見這些兵卒，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不知諸位前來，有何貴幹？」
並肩出門的一瞬間，二女猛地一愣，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人竟已都默認並習慣了這種相處。
蘇炎炎順著他的話道：「所以，英國公是參与者？」
「英國公興師動眾而來，可是有事？」
……
秦璃和蘇炎炎先是一怔，旋即齊齊面露震驚，「你的意思是黑冰台？」
他將秦璃、蘇炎炎叫進了屋子，然後讓陳富貴親自在門口守著。
他嘆了口氣，「事情已經發生了，頹喪是沒有意義的。你們都知道，當初我淪落到勞工營，連飯都吃不起，還要干那麼多活兒，照樣走到了今日，如今就像你們說的，有狀元郎的名聲，有泗https://m.hetubook.com.com水州的地盤，有蘇家和秦家的支持，還有左擁右抱的幸福，有什麼可怕的呢！」
夏景昀嘆了口氣，「世人皆知，陛下最信重的就是黑冰台，也正是有黑冰台黑騎的保護，陛下也才更放心前往軍中。覺得是在英國公大軍之外的另一重保障，但沒想到，這位玄狐大人卻背叛了他。」
中京城，秦家。
面對秦璃的不解，夏景昀開口道：「這就是真正最關鍵的殺招，也是這件事情能夠最終得以聯繫各方並最終成行的關鍵。」
英國公雖然是個武夫，但畢竟也經歷過先前拜師事件，也知道這三個老頭子他雖然一刀一個，但卻還真惹不起。
臨西先生眉頭一皺，「臨江郡王倒是好說，但膠東郡王的話，那可不巧，昨日傍晚，便有人將膠東郡王接走了。難不成他沒有回宮？」
當然，能傳得人盡皆知的，也都只是明面上的消息，比如陛下是在軍中遇刺，刺客已經被抓住，是秦逆之子，改元，大赦天下，京師戒嚴之類的。
老家主扭頭瞪了他一眼，「所以說不是為父不放權，就你這樣子，讓我怎麼把這麼大個家業交給你。」
也有一部分人，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自顧自地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秦璃道：「具體情況如何，細細說來。」
而等他們走後，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也從房中走出，遠遠看著山下的兵馬，「陛下駕崩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子登基，英國公勢大，夏景昀必然是不能自投羅網的，可眼下能往哪兒走呢？
他想著當年的一個名句，冷笑道：「就算是三萬頭豬拱衛著陛下，以秦思朝和那個老人的能耐，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得逞。」
「我問你，六宮鎖閉，但是德妃抓住了嗎？」
夏景昀的感慨給秦璃和蘇炎炎的心頭都壓上了一片陰霾，蘇炎炎輕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秦家家主站在涼亭中，扶著輪椅的椅背，輕聲道：「父親，咱們這一局就算是賭輸了吧？」
秦家家主心頭無語，難得反駁道：「新君都繼位和-圖-書了，這還怎麼玩？這還不算輸？」
若是她們能夠知道真相，則會驚訝于夏景昀的腦子，隔著這麼遠，就通過這隻言片語，竟幾乎還原出了事實的真相。
「本公奉皇命，來接臨江郡王和膠東郡王二位殿下回宮。」
「不行！」
秦璃淡淡一笑，「我們都被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了，這點腦子怎麼幫得上夏公子的忙呢！」
「就是江安侯府的管事，那位公孫先生。」臨西先生道：「若是沒有回宮，會不會是就在江安侯府？您上那兒看看？」
他手指輕敲著桌子，「蕭鳳山是太子最堅實的後盾，如今陛下用一個不算那麼光彩的手段將蕭鳳山誘捕到中京，必然是要先見上一面，再決定要不要讓他在群臣面前亮相的。如果蕭鳳山老實求饒，念在當年情分，陛下或許就找個沒有兵權的職位變相將其軟禁在中京城，如果蕭鳳山桀驁不馴，或許就是直接暗中賜死。所以陛下出宮這件事，就在他們的算計之中，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兵甲之威，給這平靜的村舍田間帶來了一絲凜冽的寒風。
去雲夢州？去泗水州？
秦家家主一愣。
英國公旋即把外孫叫過來一問，還真是公孫敬昨晚就將東方白接走了。
英國公也沒端著，老老實實行禮，「見過臨西先生。」
於是他努力裝出溫和的樣子，「老夫前來拜訪三位老先生，小兄弟行個方便。」
而後，二人齊齊看向夏景昀。
「我去你娘的！」
秦璃接著道：「不錯，秦家有遍布天下的商路和海量的錢糧，蘇家也有數千族兵和老相公當年的人脈，再加上泗水州已經被經營一年有餘，佔據兩州之地，還遠未到絕望的時候。」
秦家家主又是一怔。
他也曾輕描淡寫地感慨過，那些局中人命運或悲慘或幸運的劇變。
身為中京的頂級世家，哪怕秦家在朝堂上已經沒有什麼聲勢，但朝局的變化也自然會對秦家有所影響。
看見他的笑容，兩人更慌了，一個摸向額頭，另一個沒處摸，乾脆在胸口摸了一把。
「臨西先生，這是皇命，你們不會ｗｗw•ｈetuboｏk.cｏｍ•ｃｏm欺君吧？」
他也沒辦法，只好帶上好外孫，而後告辭離開。
秦家老家主哼了一聲，「輸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但今日，因為京師戒嚴，許進不許出，以至於比往常少了許多學子。
話音剛落，立刻就得到了秦璃和蘇炎炎堅決的拒絕。
二人旋即苦笑，到了這個份兒上，誰還有閑心計較那些啊！
英國公呂如松親自帶隊，將塗山圍住。
江安侯府都他娘的空了……英國公看著裝傻裝得一臉純真表情的臨西先生，忍不住嘴角扯了扯，以後誰再說這些讀書人老實，老子第一個賞他兩耳光。
臨西先生嘆了口氣，「我們上哪兒知道啊，希望有厲害的人，能給我們，也給天下一個真相吧。」
空壁先生依舊臉色黝黑，「就怕雙方掀起內戰，如今內有各地烽煙，外有北梁強敵，如果再打起來，那就是生民之痛啊！」
秦璃和蘇炎炎面面相覷，從對方大大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的倩影，也看到了濃濃的震驚。
二女越聽越心驚，當然夏景昀的猜測可能有不對的地方，但至少截止目前，這番說辭沒有明顯說不過去的地方，很可能便是真相。
蘇炎炎輕聲道：「你說你提醒過德妃娘娘，如果她能成功逃出來，或者說哪怕她沒有出來，膠東郡王如果被成功救出來，我們依然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泗水州、雲夢州還是可以連成一片，十三州之地我們手裡也有兩州，以膠東郡王的名義，在如今天下烽煙四起的局面下，未嘗不能再圖後事。」
秦璃當下也顧不得去計較蘇炎炎趁機搶先的事情，凝眉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腦海中想著自己的家族，也想著朝局可能的變化。
「我想好了，炎炎、阿璃，你們帶著人一起往雲夢州，我和陳大哥兩個人入京。」
「絕對不行！」
這個消息，不亞於天塌地陷，讓每一個身處局中的人，都難以自持。
二女這麼一聽便確認了他是真的沒事，然後不約而同地紅著臉在他身上擰了一把，然後鬆開了手。
不過，數千名披甲軍士，填補了學子缺失的熱鬧。
https://www.hetubook.com.com平日，雖不是開講之日，但也會有不少的學子聚集，高談闊論，以文會友。
英國公也是眉頭皺起，心頭暗道一聲不妙，「是誰來接的？」
……
看著兒子眼中重新放光的模樣，秦家老家主嘆了口氣，「可惜了，若是蘇老頭子沒死，夏景昀的腦子，加上蘇家的底蘊和我秦家的錢糧，未嘗就不能再打出一個天下？如今就只有看那位狀元郎，還能不能再力挽狂瀾了。」
夏景昀攤開紙張，備好筆墨，習慣性地邊畫邊說道：「陛下駕崩，而且是死在軍中。這個東西就很微妙，軍中有那麼多人，以咱們這位陛下的性子，要出宮那絕對是安排妥當的，區區兩個刺客想要得手談何容易？」
夏景昀點了點頭，接著道：「而另一邊，也能解釋為什麼蕭鳳山會輕而易舉地被英國公拿下，這就是他們演的一場戲。」
英國公直接一巴掌將這人薅開，徑直帶人闖了進去。
「英國公今日親自帶兵包圍塗山，然後呢，膠東郡王抓住了嗎？」
「如果我在中京，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要不要去接應德妃和膠東郡王？
聽完之後，夏景昀依舊木著。
夏景昀看著努力安慰著自己的二女，忽然展顏一笑，「我沒事。」
秦璃和蘇炎炎不敢怠慢，連忙下去吩咐。
一個個問題，都需要夏景昀來拿主意。
他曾經站在上帝視角笑過故事的主人怎麼這麼傻，那麼明晃晃的陰謀都看不見；
只見他獃獃的站著，然後木然地坐在，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一言不發。
夏景昀分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半真半假吧。秦思朝絕對參与謀劃了這件事，這也像是秦思朝的行事風格，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敢想常人之不敢想。但如今他最大的倚仗已經沒了，相府本就是依附皇權的存在，也沒有世家底蘊和實力，在加上先前與太子的恩怨，勝利的果實輪不到他來瓜分，就正好被推出來當了替罪羊。而這也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元世坤這些人會先行一步，到龍首州興風作浪。」
「總的來說，對方的這番謀划並沒有特別複雜的地方，所以m.hetubook.com.com也方便實施，難只難在構想，敢這麼想，並且還能做成，蕭鳳山確實不是常人啊！」
「可是，秦思朝明明已經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為什麼又會活過來呢？」
護衛便將了解的情況說了。
而後領著一隊親兵，便登上了塗山的山門。
蘇炎炎啐了一口，「呸！誰是你夫人！」
臨西先生道：「夏景昀不是還在嘛！就沖江安侯府知道將膠東郡王提前接走，我就不信他們沒有準備。」
好些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定定地望著。
「我再問你，夏景昀被蕭鳳山困在龍首州了嗎？」
他看過無數的歷史，上面寫著那些皇帝離奇暴斃，權臣意外身亡，權力的格局在某一個瞬間迎來劇烈動蕩的故事。
是避禍？還是舉兵？
臨西先生沉默無言，山風吹過，一切和過往的無數年似乎沒什麼不同。
蘇炎炎走過去，輕輕牽著夏景昀的手，以示安慰。
塗山，隨著天下文宗塗山三傑的每月講學，如今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夏文學聖地。
秦璃便說了聲辛苦，揮手讓護衛出去，吩咐他們時刻警惕著周圍動靜。
「老師們今日不見客。貴人請回。」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陛下為何會遇刺。否則只要英國公帶著他的三萬大軍保護陛下，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死。」
他看著二女，「還記得我們剛才說的，需要有人讓英國公相信，陛下已經做出了決斷。這樣的人，可以是陛下的貼身大太監高益，也可以是陛下的絕對心腹玄狐。再回到當初秦思朝身死之時，是玄狐確認的死亡，而後屍體也被黑冰台帶走了。」
夏景昀苦笑不得，「我真的沒事。」
但當他如今亦是局中人，才體會到那種天塌了的惶然和驚懼，一切計劃都被破滅，一切盤算都已落空，對方已經裹挾著大勢，朝他鋪天蓋地滾滾而來的兇猛。
不過佯怒也好，陰陽怪氣也罷，秦璃跟蘇炎炎都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聞言也老實坐了下來。
秦璃對殺害了自家大兄的秦思朝頗為在意，開口道：「這上面宣稱是秦思朝刺殺的陛下，到底是真是假？」
夏景昀重新開口，嗓子已經忍不住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