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豎起第二根手指，「從明面上來看，英國公和太子聯手，的確暫時無人可敵。但太子並非臨江郡王，他與英國公之間的合作並不穩固，英國公願意幫太子，也是想要在除掉陛下之後，讓自己一派坐大，而太子想必也能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之間本就有內亂的基礎，如果稍加挑撥，待他們二虎相爭，我們的就有機會火中取栗。」
蓮城郡的客棧中，夏景昀看著一臉不容決絕的二女，心頭微暖，但並未退讓。
在竹林姜府的最深處，姜家第二代僅存的姜家二爺坐著輪椅，來到了後院的一處新搭建的草廬旁，見到了一身麻衣的侄兒。
聽完這五個理由，蘇炎炎和秦璃想來想去，似乎想不到什麼反駁的理由，唯一的問題就是夏景昀的安危。
「你決定要站在膠東郡王這邊了？」
姜二爺一怔，面露驚訝，「他還敢來？」
「等等！」
他接著豎起第三根手指，「陛下統御天下多年，又豈會什麼後手都沒有，又豈會一個忠臣都無，這些人不過是眼下礙於局勢，暫時蟄伏，但如果短期內不能組織起對新君有效的反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便會屈服於現實，等到朝堂結構穩固，眾人利益分配妥當，到時候權力結構變化，陛下的後手很可能就被無意間破壞，再想重新組織，恐怕就難了。」
「怎麼搏？」
「如今這些地方都是遍地烽火，我們既是擴張掠地，同時也是清剿叛亂，還百姓一個安寧。只要不與朝廷方向派來的大部隊發生征戰，問題就不大。這個過程，並不需要在軍事考量之外，非要強調攻克每座城池。」
詢問而不是質問，姜二爺拎得清楚，如今的姜家，和-圖-書就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姜玉虎的聲音。
最後，夏景昀五指盡張，「這個事情，我必須身處在中京城的最前線，才能直觀地了解事情的變化，然後做出最合理的判斷和行動，如果我為了安全，躲在雲夢州，那速勝的機會就一定不可能會有，只會剩下南北長時間的對峙了，那樣，才是最不好的結果。」
原本放眼的一片青綠之間，如今多了許多白色的幡和白色的花。
從姜府門口排開，一路堆到了十幾里開外。
「你們可以說說你們的理由嗎？」
姜二爺語氣一滯，這倒也是，姜家乃軍中世家，又不講什麼排場，竹林之中下人極少，能在竹林服侍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如果這樣都能走漏了風聲，那姜家得反思自己治家不嚴的問題了。
夏景昀嘆了口氣，「因為，最終的勝負還是要在中京城分出來。這也是我為什麼想要進中京城的原因，我想要搏一把！」
蘇炎炎和秦璃齊齊點頭，以蘇家和秦家的底蘊實力，再加上夏景昀這麼厲害的腦子，以及德妃和膠東郡王的皇子身份，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秦璃忽然開口打斷，「你說誰？蘇老相公？」
姜玉虎抬頭看著二叔，「怎麼會走漏風聲？」
……
夏景昀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剛在紙上簡單劃了一下國朝的疆域圖。你們看，泗水州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這一點，大致不會出問題，這一年，我們也陸續派了些人，防備著李天風生出二心，至少暫時沒發現什麼問題，只需派人進一步確認，泗水州便是囊中之物。」
而後在馬車的車輪和行人的腳步中，零落成泥碾作塵。
蘇炎炎和秦璃都www.hetubook.com.com輸出了一陣了，自然也沒有理由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
夏景昀聽完點了點頭，「你們都說完了，可以聽聽我的說法嗎？」
秦璃接著道：「你到中京城這半年多，帶著德妃娘娘一系風頭無二，太子和英國公一定都視你為眼中釘，重點布防，就等著你回去。為今之計，更合理的辦法是我們去往雲夢州或者泗水州，以此為根基，穩固後方，再圖後事。我們之間的事情還不為人知，我可以代替你回中京，將中京的情況通過秦家的商路告知與你。這樣豈不是更加穩妥？」
蘇炎炎皺著眉頭，「你覺得可能嗎？新君佔據大義，英國公執掌兵權，蕭鳳山也不是易與之輩，你一個人，怎麼解決他們？」
但是，這恰恰又是最無力的反對。
姜玉虎搖了搖頭，「姜家無需選邊，也不能選邊。我收留他，只是履行對朋友的一個承諾。」
他將方才說到的這三州之地都做了個記號，「最關鍵的來了，在拿下著三州之地后，不要引兵朝著中京方向擴張，而是去這兒！」
「這世上難得有個我看得起的不是廢物的人，他願意相信我，我自然不能辜負了他。」
「那然後呢？就這麼一直護著？總得想辦法將他送走吧？送去雲夢州或者泗水州？二叔幫忙安排？」
姜二爺登時明白對方言語里的朋友是誰了，對這樣的言語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當初他沒斷腿之前，也是天天把廢物這詞掛在嘴邊，比姜玉虎還飛揚跋扈的人。
蘇炎炎默默翻了個白眼，秦璃無奈搖頭。
夏景昀苦笑一聲，「我當然不會那麼迂腐，秉持著這所謂的仁義去向太子和英國公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些弒君之人獻上自己的頭顱，所以，我讓你們先回去。回到雲夢州，告訴蘇老相公，告訴趙老莊主，然後想辦法將阿姊和彘兒送過去，按照既定的思路開拓地盤。整個戰略思路我都想好了……」
秦璃也覺得夏景昀這是在痴人說夢，溫聲道：「夏郎，我知道你身負經天緯地之才，但人力有窮，我們沒必要硬來，只要今後推翻太子和英國公他們，還這個天下一個郎朗乾坤，黎民百姓也一樣會感激你們的。」
他豎起一根手指，「陛下之死，疑慮重重，百官百姓中的有心人定皆心有疑慮，只不過礙於大勢之下，不好言說，如果輿論風起，他們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他們便失去了繼位的正當性。這是我們能贏的第一個原因。」
蘇炎炎聽完扭頭看了秦璃一眼，秦璃一臉堅定，顯然並非隨口搪塞之言。
竹林。
所以，他今日過來，並非是來關心侄兒身體的，而是為了另一件大事。
夏景昀和蘇炎炎對視一眼，蘇炎炎只好主動道：「我爺爺沒死，現在還住在蘇家塢的密室中，當初秦相勢大，陛下也不希望爺爺繼續活著，只好出此下策，如今陛下駕崩，也無妨了，不過暫時還請妹妹保密。」
姜玉虎淡淡道：「他若是不敢來，或者說想不到要來，那就說明他還是個廢物，那就不值得我認同，一年半載之後，將人送回宮中。」
秦璃撫了撫胸口，嘖嘖稱奇，旋即振奮道：「有蘇老相公這樣的人物在，我們的勝算不就更大了嘛！」
他的手指又順著雲夢州往東，來到廣陵州，再從廣陵州向北，定在龍首州的位置，「龍首州中，漕幫是我們的人，四大
heｔｕｂoｏk.ｃｏm.coｍ家族中，於家和葉家應該會支持我們，而蕭鳳山如今又不在州中，群龍無首，趙老莊主或者蘇先生出馬，帶一支精兵，以突襲之勢，應該都能成功將龍首州收入囊中。」
這是父親的囑託，也是姜玉虎這些年自己鞏固下來的信任和威望。
「不必。」姜玉虎搖了搖頭，「他自己會來接的。」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話，對這個天下的傷害有多大？」
在三日不眠不休的騎行之後，他沒有顧得上休息，守靈、扶靈出殯、下葬，一件件一樁樁，皆是親力親為，也多虧他底子好，換了旁人估計得當場暴斃。
看著沉默的二女，夏景昀略帶著一點賤兮兮地道：「放心吧，我不是那麼傻的人，我心裏是有數的，我還有大好前程，還沒左擁右抱，怎麼捨得白白送命呢！」
如今父親已經下葬，睡了幾覺的姜玉虎也漸漸恢復了精神，讓姜二爺多少安了點心。
「玉虎，你確定要留下膠東郡王？萬一走漏了風聲……」
「朋友？」
夏景昀笑了笑，「你們都以為我是在逞強，其實我真的沒有，我是真心覺得他們有速敗的機會。」
蘇炎炎和秦璃聞言卻都皺著眉頭，在她們的觀念中，悲天憫人，憐惜百姓不是錯，但不應該是一味地將仁義掛在嘴邊，反而折損了大業，更不應該是夏景昀這個等級的人物，在這樣的時刻會秉持的觀念。
夏景昀看著愣住的二女，「如今的大夏，本就是烽煙四起，遍地都是揭竿聚義的叛軍，而北面，北梁朝局安穩，控弦之士數十萬，厲兵秣馬，正準備趁虛而入。如果我們割地稱雄，黎民百姓要多遭受多少戰亂離散之苦？」
夏景昀開口道：「當前的htｔｐs://www.he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om情況下，從我們的角度而言，最好的辦法的確是退入雲夢州或者泗水州，以此兩州為根據地，再徐圖擴張，最後逆轉局勢。」
在父親死後的第五日，姜玉虎如瘋魔一般地策馬回府，長跪在靈柩之前，嚎啕大哭。
蘇炎炎連忙問道：「為何？」
蘇炎炎直接道：「中京城如今外有英國公的三萬兵馬，以及蕭鳳山從龍首州帶來的三千精銳騎兵；內有佔據大義名分的新皇帝，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絕境。原本信任的關係都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變心，你和陳大哥兩人前去，難道不是自投羅網？」
夏景昀收起笑容，握著二女的手，「我會把剛才所言寫成信件，你們幫我轉呈給蘇老相公和趙老莊主，如果他們有不同的意見，來得及跟我商量就商量，來不及就自己臨機決斷，我相信他們。這一局，我們給他來個真正的逆天改命！」
他再豎起第四根手指，「再者，姜玉虎還在竹林為老軍神守孝，他只認我，你們其餘誰去找他都難以獲得他的配合，竹林忠君，我不求他隨我起事，但如若事敗，在關鍵時刻保障我的安全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夏景昀沉聲道：「你們在外施壓，我在城中行事，看看能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掉他們。」
接著他指著在泗水州東面的雲夢州，「雲夢州地大物博，不過蘇家在當地影響力驚人，老相公和趙老莊主合力，在蘇家族兵的配合下，幾乎可以傳檄而定。」
他將筆點在廣陵州的位置，「廣陵州富甲天下，如果雲夢與龍首二州入了我們的手，我們就可以搶下它與四象州唯一接壤之地，形成關門打狗的態勢，慢慢蠶食掉廣陵州。而後整個帝國南方連帶龍首州便盡入我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