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赤點世界
第323章 「赤點」

「兩道扭曲的交界,奇怪地形成了一個點,一個扭曲卻異常穩定的『點』。」
安妮大人被丟在院子里,傻乎乎地站了一會。
小酒壺滑落在地,裏面空了。
月玲瓏腦袋一歪:=_=???
「安妮?」
鄭修聞言,一股酥麻感湧上頭皮,閃電般地嘩嘩刺著:「你是說,這個新誕生的世界線,是我的……鬼蜮?」
「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
鄭修有點不肯定。
……
安妮大人不知何時進入了房間,蹲在桌上,安靜地看著鄭修寫寫畫畫。
「後來老朽跑啊跑,跑啊跑,跑到了另一座山頭上。」老人話音一頓,緊咬牙關,忽然渾身顫抖著,手中的燒酒瓶子因老人的手抖而濺出了不少。過了好一會,老人似乎才從回憶中平靜下來,他努力想要說著那一幕,聲音漸變飄忽,如同夢囈般的口吻:「再後來,全都不見了,都不見了。」
鄭修在圈子裡面寫了很多名字,細細的標註密密麻麻地填滿了圓圈。
安妮指了指「黎明世界」與「永夜世界」之間,又指了指常世與常闇之間,道:「吾之所以會進來,是因為觀測到,在原本的扭曲上,又無端端誕生了一道新的扭曲。」
「啊——張嘴。」
鄭修呼吸一滯:「那個屠戶是否有一個女兒?頭髮長長的,悶悶的,不說話的那個!」
裏面寫下二字。
月玲瓏不知橘貓底細,橘貓瞅著可憐巴巴的,月玲瓏心疼,便將其抱起。
「安妮大人您請說。」
鄭修在鎮上打聽消息。
鄭修攤手,心道你之前不是說不好吃不想吃么,但他這回沒有啪啪打安妮的臉,這傢伙的層次雖然高大上,可小氣得很,玩不起,便忍著笑,故意流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鳳北之前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或許……」鄭修思索片刻,不肯定地給出提議:「裏面加了大蔥?」
安妮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威嚴。
起初老人一聽見「白鯉村」三個字時,臉色大變,死活不見。但最後耐不住鄭修軟磨硬泡,且看在鄭修如此懂事、提了一壺燒酒的份上,老人終於開口。
「炸魚餅。」安妮伸出舌頭舔了舔。它的舌頭很長,很靈活,竟舔到了貓須上。可說話時安妮大人眼中卻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悶悶不樂與意猶未盡。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複雜情緒被鄭修讀懂后,他一時有點把握不住安妮此刻的心情。
「喵。」
「沒有!沒有!沒有!」老人大聲說著,目光hetubook.com.com並沒有看著鄭修,而是看向「別」的地方:「沒有!那屠戶有一個兒子!叫鳳小乙!」
「他呀,辦事就是這樣,怎將你給忘了。」
「那裡,太黑了。」
不,那是寶藏王從村南殺到村北的拔刀聲。鄭修心中默默吐槽著,卻沒打算告訴老人答案,問:「後來呢?」
鄭修抱著橘貓,到了附近的小鎮上。
「好吵啊——」
「不怎樣。」鄭修的問題讓橘貓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趴了下來:「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樣。愚蠢的容器,可惡的容器,你一定隱瞞了什麼。」
「這個點出現在常世與常闇之間,影響了潮汐般的『交匯』。」
「就一片黑糊糊的東西,嘩!遠遠地看見村子被吃進去了。」
「白鯉村就在那邊,傳來了很奇怪的聲音。」
這就是橘貓那麼好說話的原因?
稍作思索,鄭修鄭重落筆,寫下標註:「永夜」。
「整整二十六戶?」
這不算驚人。
艹?
月玲瓏傻眼了,貓吐人言,何等地我草,她嚇得差點將橘貓往天上丟。
鄭修看著老人那古怪的樣子,心中莫名發怵,他看著老人,一步步地向後退。
鄭修:「聲音?」
在「常闇」一旁,鄭修又畫了一個圓:常世。
「二十六戶。」
「愚蠢的容器,」安妮坐了起來,兩爪環抱在胸前,示威般瞪著鄭修:「並不是只有鳳北才會做炸魚餅!」
鳳北「消失」得非常徹底。鄭修伸出巴掌,看著小指上纏繞著的「理」,她從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鳳南天沒有名為鳳北的女兒,只有名為鳳小乙的兒子。
安妮大人臉上浮現出不滿。
「是我……害死了他?」
抹除一個人存在的痕迹,竟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嗎?
鄭修逐漸理解了祂們,理解了橘貓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過了一會,橘貓又站在窗台上:「對了,還有一件事。除了吾之外,還有別的,也進來了。」
「你是說,他在二十年前,太靠近常闇了,早該死了?如今我來了,讓他回憶起那一晚的事,直接就沒了?」
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
鄭修花了點銀子,安葬老人。
「呸呸呸!酸死了……」
「吾懷疑……」橘貓低著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搖搖頭:「算了,你沒必要知道。」
永夜世界線,鳳北存活,世間有一個名為「夜未央」的機構,詭事頻頻,異人活躍,奇人輩出。
「酸麽?」
https://www.hetubook.com•com「魚唇的人類。」
「赤點」。
鄭浩然朗聲大笑。
常世所在的圈中,鄭修另起了一個小圈。他想了想,落下標註:「黎明」。
鄭修笑了笑,在黎明世界線一旁,在常世圈內,又畫了一個小圈。
「鳳……鳳……鳳?」老人用力抓著頭髮,在苦惱地沉思著,抓著抓著,他指甲縫間摳出了許多暗紅色的頭皮屑,簌簌往下掉:「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屠戶!那個屠戶!」
「不全是。」安妮大人用軟綿綿的肉球拍了拍鄭修的下巴,它想了想,說了一句,竟有幾分安慰味道的話來:「他早該死了。」
幸虧沒丟。
鳳北斬去與世界的聯繫,超脫此界,乾淨得連「出生」這件事都被抹除了。
「可你似乎已經很靠近了。」
「好多人在哭,好多人在喊,」
「老朽沒記錯,絕對不會錯,那一晚林子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鄭修聽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安妮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但連在一起竟比外語還令人莫名其妙,他努力理解著安妮的話,因為他知道,這高傲的存在不屑於對自己的話進行二次解釋。鄭修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的臉:「我?」
「對!」老人恍然大悟:「原來那是拔刀的聲音啊!」困擾了老人二十年的問題突然找到了答案,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果然是糟了賊子啊!」
「那村子產的鯉魚,又白又肥,格外鮮美。」
老人無親無故,以賣藝為生,全副家當就一台小推車,小推車上有幾套臟破的戲服。鎮上的人都非常驚訝,無親無故的賣藝人怎麼就突然死了,又有人替他辦理後事。
老人的眼角流下了暗紅色的血淚。他目眥欲裂,眼眶裡密密麻麻地填滿了黑色的根須,他死死望著鄭修,咧嘴一笑:「是了!」
「嗯,一周目。」
鄭修想了想,明白了:「你讓月玲瓏做的。」
「你的一部分,『向』,似乎也藏在了別的地方。」
它興沖沖豎起尾巴,似乎當即就想要去試試新的「炸魚餅」菜譜,它回頭看了鄭修紙上的筆跡,沉默一會,道:
這回沒死人。
房間里飄著一股魚香味。
「無妨,」高貴的、不凡的、傲嬌的、偉大的安妮大人瞬間看穿月玲瓏心思,露出憐憫的目光,它站在月玲瓏的肩膀上,拍了拍月玲瓏的頭髮:「吾教你。」
這種情況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既然都說開了,它也不怕鄭修因「理https://m•hetubook•com•com解太多」而死,事實上鄭修死不死不重要,有人替它辦事就好。
鎮上的人說老人二十年前是一位獵戶,曾去過一個無名小村子里交換東西。
「對,是吃,肯定是吃,不會錯的。就像一張嘴巴。」
院子外。
他們都感覺到成噸成噸的狗糧往臉上砸。
安妮點點頭,看了一眼老人的屍體,搖搖頭,嗤笑:「愚蠢的人類。」
「越是理解,越是想象,就越接近『我們』。」安妮大人在鄭修面前翻起爪子,亮起粉紅色的肉球,它用另一隻爪子指了指肉球那處。這個奇怪的動作讓鄭修很容易便聯想到「安妮的玉足」,瞬間懂了。
「扭曲一閃而逝,不可能如此地『恆定』。」
「那其中是否有一戶……鳳姓的人家?」
耗費幾天功夫,鄭修終於從一位街頭賣藝的老人口中,打聽到二十年前關於白鯉村慘劇的蛛絲馬跡。
不料,下一秒,橘貓想了想,竟沒有一點點防備地向鄭修的另一個夫人攤牌了。
安妮大人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院子里互相喂李子,如日月交輝般無差別向四周冷熱交替撒著狗糧的老夫老妻二人,忍不住撓撓腦袋,在鄭修耳邊問:「你們人類交配的時候都需要這樣子的嗎?」
「理解越多,看見越多,思考越多,你就會越接近我們,越接近那裡。」
老人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酒,五官扭曲,愈發猙獰。
「像墨,」
「除非,有什麼東西,將其中一道偽影,錨定住了。」
「!」
橘貓慢悠悠地說著。
這愚蠢的容器總是沒大沒小的。
春桃嬌羞地用兩根手指夾著一顆李子,塞進鄭浩然口中。
「哈哈哈……你當年懷咱們兒子那會,可不是這麼說的。」
「嘻嘻嘻,二十六戶,一戶不多,一戶不少,整整齊齊,都不見咯!」
「對吖,」橘貓的尾巴止不住地晃,心早已飄到了炸魚餅上,心不在焉地:「你的鬼蜮引起的扭曲本來無足輕重,可偏偏它覆蓋了原本的常世,扭曲大得匪夷所思。」
自從聽鄭修說了「炸魚餅」的菜譜后,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在認真思考以及回味著曾經名為「炸魚餅」這件存在的滋味。
鄭修看著那張毛茸茸的臉,不知怎的就懂了,後來才驚覺原來是因為自己的【外語】天賦。他的【外語】對這些非人又奇怪的存在,比普通動物更具威力——指的是翻譯上。
一回到家鄭修便看見驚人的一幕。
坐著hetubook.com.com名為「慶十三」的特快,回到家中。
月玲瓏與鄭修這一對新婚夫婦風中凌亂。
橘貓一聽,右爪啪一聲,用力地砸在左爪的肉球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在家裡恩恩愛愛。
「叫安妮大人。」
鄭修想了想,決定還是別告訴老人,那些白鯉是吃人肉長大的才會又大又白。
「好的,安妮。」鄭修點點頭答應了,問:「吃什麼了?」
……
「好黑好黑,」
老人喝了一口燒酒,繼續道:
他口中忽然發出了干啞且怪異的嬉笑聲:「是了!他們被吃了,被那裡的『東西』……」老人說著說著,低下頭,片刻后,猛然抬起。
「味道如何?」鄭修有點好奇。
這種詭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讓鄭修莫名地感覺到恐懼。他的恐懼毫無來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硬要說的話,就是恐懼他所生活著的這個地方,名為「世界」的存在。
鄭修喃喃自語,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自責。
「?」
鄭浩然修整邊幅,剃去鬍鬚,束起長發,雖然身體仍顯削瘦,但那副身姿,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讓鄭修恍惚間像是看見了二十年前縱橫于沙場上的鄭浩然將軍。
「我們都注意到了,因為……沒有交匯,就沒有了燈。」
橘貓伸出粉色的舌頭吸允著鄭修的手指。
老人點點頭,用嘴巴模仿了一下:「咔鏘——咻!咔鏘——咻!從這邊,響到那邊,又從那邊,響到這邊!老朽以為白鯉村遭山賊了,就跑咯!」
「一大塊一大塊的,比夜更黑的東西,」
安妮大人沒有打擾鄭修,鄭修也沒理它。
到底誰才是新婚夫婦啊!
異人自帶鬼蜮他是知道的,他一直很奇怪自己的鬼蜮為何沒有生成,殊不料一生成就是整了一個大活。
重點是。
安妮發出了橘貓的聲音。
「吾問你,」
後來鄭修再去打聽。
「這樣的扭曲,非比尋常。」
橘貓進來了,它言下之意,還有「別的」什麼,也進來了?
目光閃爍,鄭修最後在紙上,在「黎明」與「永夜」之間,畫了一個小小的圈。
「兩頭野兔,能換十條白鯉,一煮湯,味兒倍鮮!」
鄭修鼻翼翕動,抬頭看了一眼橘貓。橘貓的嘴角還沾著金黃色的炸碎,他笑著替橘貓拾起那一粒炸碎,忽然惡作劇心起,他將那粒炸碎伸向橘貓嘴邊。
「拔刀的聲音?」
鄭修嘴角一抽,還想問什麼時,橘貓已經如一陣輕煙,掠出房間。
鄭修沒有打擾小別勝新婚和-圖-書的二位老,鄭修第一件事便是將自己反鎖在房間中,鋪一層紙,在紙上寫寫畫畫,消化這一次出行的所得。
他在鋪開的白紙上畫了一個圓,標註:常闇。
轉眼到了夜晚。
他總會哼著歌提著白花花的鯉魚回來,熬湯喝。
春桃一吃,臉瞬間擠成了「米」字。
「黎明世界線」意味著最初他所在的那條世界線,鳳北死去,燭隱匿於世,每百年一次的儀式,世間穩定安逸。
「有腳步聲,有哭聲,還有女人的聲音,」
橘貓忍著去做炸魚餅的衝動,它這般存在,忍耐力非比尋常,忍一會兩會,輕鬆得很。橘貓臉上露出一種「感恩吧感激吧快謝謝我吧」的神情,說完上述一番話后,便靜靜地看著鄭修。
老人的精神狀態有些異樣,鄭修察覺到此事後,沒有勉強,朝老人拱拱手,準備離去。末了,鄭修想起一事,回頭問:「老人家,請問你是否仍記得當年的白鯉村有幾戶人家?」
鄭修看著眼前腦袋低垂一動不動的老人,愣了片刻,即便他沒有上前查探鼻息,也能一眼分辨出……老人死了。
「所以,愚蠢的容器,看在炸魚餅的份上,吾告訴你多一點也無妨,被吸進去了可別怪吾。」
「不酸。」鄭浩然笑道:「只要是夫人喂的,都是甜的。來,你也吃一口。」
這裡是他的鬼蜮?
只見老人低著頭,在那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弱:
他的聲音十分嘶啞,像是很多年沒說話似地,又像喉嚨里有口老痰。
他們甚至沒有察覺到鄭修夫婦外出歸來。
「不全是,可能是,未必是,也許是。」安妮點點頭,又搖搖頭:「新誕生的扭曲,不是因為你,而是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們容器特有的東西,對了,你們叫它『鬼蜮』來著。」
……
許多人說老人許多年前不知糟了什麼事,就漸漸地瘋了,整日沉默寡言。
隨著燭台上的焰心停止搖曳,鄭修心情逐漸平復。
「那是一個昏天暗地的夜晚,」
他已經很多年沒與人說過話了。
話畢,老人兩眼一翻,腦袋垂下,一動不動。
但似乎沒有人關心,老人死後,只剩鎮外荒山上,一處孤零零的墳。
「哼哼哼。」橘貓得意地哼哼。
「你,會做炸魚餅么?」
鄭修坐在屋內,橘貓走了很久,他仍未回過神。
在「常闇」中,鄭修寫上了「安妮」兩字。過了一會,又寫上「五通神」、「棉蛻」、「母螳螂」、「元嬰」等這些年他所遭遇的詭異。
「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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