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航員沉默,它雖沒有五官,看不見表情,明明是短暫的停頓,可慶十三、裴高雅、月玲瓏,此刻都敏銳地察覺到,領航員身上忽然多了一種名為「悲傷」的情緒。
「嘻嘻嘻!」
並不是說在鐵門打開的瞬間,裏面映出的光芒有多麼地耀眼,而是眾人在經歷了漫長的黑夜后,神國之門打開的瞬間,裏面彷彿裝滿了黎明般,一股柔和的光亮填滿了天地,讓他們沒有準備地作出了這般動作。
「嘿,習慣了!」慶十三一摸腦袋,指著另一個方向:「老裴,那是不是你家?」
鄭修踏入鳳北的神國,踩著青草路走出數十步,神國的上空傳來了小馬達轉動的聲音。所有人順著聲音抬頭望去,只見空中竟布滿了許多半透明的光帶,光帶如一圈圈日光的光暈般,若不細看難以察覺。而一隻只迷你的「蝙蝠」沿著光暈飛行,蝙蝠的腳下似乎綁著一個個小包裹。
「尊敬的外來者,您的『許可權』不足,無法查看『航行日誌』。」
只見人形物忽然動了起來,他朝鄭修優雅地行了一個貴族般的單手鞠躬禮。
「開啟船舵,歡迎回家,船長。」
領航員冷冰冰地回答。
領航員的臉上射出兩道紅色的光芒,宛如掃描般在鄭修的手掌上一掃而過。
鄭修手掌一翻,兩個精緻的小盒子出現在鄭修的掌心中。
連裴高雅也能聽出慶十三的話中有幾分陰陽怪氣,愣了愣,笑道:「得了,這本來就是別人的地方,咱們確實是外來者,做做善事也沒什麼不好。」
倖存者們陸陸續續地從屋內跑出,驚慌失措地跑回街道上,瞪大眼睛。
鄭修本想說你們留下,可轉念一想,望著眼巴巴的其他人,無奈搖頭:「算了,都跟上吧,遲早你們也會知道的。」
「呸!你咋就認天上人間?那是災防局!」
鄭修微微一愣,他很快便明白這些「小蝙蝠」是純粹的機械結構,類似於「無人機」之類的東西。
領航員在前引領,眾人腳下浮現出一片平坦的光幕,承載眾人飛入赤王府。
此家非彼家,裏面有兩具早已風化成枯骨的骨骸,他們仍保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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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好笑的場景,月玲瓏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她覺得這已經不能用「巧合」去形容了。
領航員的口吻多了幾分親切,與之前的公式化截然不同。領航員那如水銀般流動的身體一點點地朝鄭修伸出了手:「請出示『神國密匙』。」
這是一對婚戒。
鄭修閉眸片刻,沉默過後,緩緩說出兩個字:「鳳北。」
鄭修抓起橘貓,塞進瞠目結舌的月玲瓏懷中,平靜道:「捂住她的眼睛。」
所有人朝鄭修望去,鄭修作為他們的神,理所當然踏出這一步。
領航員聲音沒有太多變化,朝神國街道走去。
慶十三咬著煙桿,望向一處。
這事與他無瓜。
「嘀——」一聲過後,領航員那金屬機身亮了起來,銀色的光芒如一輪小月亮般,熠熠奪目。「口令正確。歡迎回家。」
「口令……通過。」
顧秋棠無所事事,被丟在一邊,一動不動。
……
而其他人在等一個解釋。
裴高雅:「……」
二人愣了片刻,一會兒慶十三指著那裡:「那裡是天上人間!」
咿呀——
「嘀——口令錯誤。」領航員忽然中途插入了一句機械般冷漠的古怪聲音,然後又道:「是的,你們將受到『女士的庇護』,將不用挨餓,這裏四季如春,這裏沒有紛爭,這裏就是女士留下的『樂園』。」
慶十三面露古怪,問了一嘴。
可稀罕了。
「啊——」
倖存者們七嘴八舌,沒人能一口氣說清裏面的情況。
神國的內部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現代化,街道橫平豎直,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處處充滿了古典東方的特色建築。
橘貓的「見不得蝙蝠形狀的任何物體綜合征」再一次犯病,只見安妮大人渾身毛髮豎起,變成了戰鬥貓的形狀,身上燃起了熊熊的黑色光焰。
他們無論怎麼想,都無法理解,為何神國的布置會與昔和圖書日的大乾都城一模一樣。
領航員的回答不僅沒有為其他人解除疑惑,反倒讓這個瓜變得有點大了。
眾人下意識地捂住雙眼,遮住光芒。
這本就不是什麼不可見人的事情。他與鳳北成親在前,慶十三與裴高雅,甚至月玲瓏都曾經認識鳳北,只不過鳳北在「超脫」時,斬去了與所有人的理,斬斷輪迴,斬去過往,導致了眼下這個奇怪的誤會。
「神國的庇護」,與「餘生的安寧」。
山坡頂部,神國的最高處,那座掛著「赤王府」匾額、布局與昔日赤王府一模一樣的宅邸,表面一層朦朧的光膜無聲碎裂,化作光塵消散於神國上空。
「艹!不可能吧!」裴高雅一愣,跟著慶十三跳上屋頂,二人用同樣的姿勢瞭望全城。
慶十三之所以會注意到宛如雕塑一般的「人形物體」,是因為他很肯定,就在兩秒之前,青青小道的盡頭是沒有任何障礙物的。
「咦?」
「老、老闆,」這時,米婭沒有動作,吉吉兄弟、弗蘭奇等幾人,眼中冒著火熱、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摩挲著手掌,在鄭修面前有幾分局促不安地試探道:「老闆,我們能……在這裏住下來嗎?」
裴高雅一愣,嗖一聲,腳下燃起冥火,一瞬間回到「家中」。
鄭修愕然。
這就是他們苦苦奔波了一路,橫跨世界,走到盡頭,所追尋的東西。
鄭修此刻的語氣,給人一種「心底藏著故事」的感覺,慶十三幾人並未多言,無聲跟上。
街道中坐落著許多無人居住的小屋,屋門敞開,倖存者們魚貫入內。
米婭一聽,激動地抱著雪莉,泣不成聲:「雪莉,我們終於到了!你聽見沒,這裏就是神國,我們終於不用受苦了,我們不用挨餓了,我們可以一直住在這裏!讚美黑夜女士!」
局促不安地走在慶十三身後,土生土長的倖存者們,聽見領航員這句話,紛紛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鄭修看向領航員:「航行日誌里,有記錄,對嗎?」
慶十三:「……」
接二連三的驚叫聲打破了神國的安寧。
「尊敬的外來者閣下,是的。」
「噗!」裴高雅笑出了聲和圖書。
「許多屋子都有!」
空氣突然安靜。
盒子頃刻間,沿著稜線開裂,沒有什麼開天闢地的異象,盒子打開了。裏面安靜地躺著兩枚……由頭髮編製而成的,
領航員道:「那是『神之邸宅』,也就是女士在神國中的住處。」
鄭修回頭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環顧眾人,他察覺到了人類們的緊張與不安。片刻后,鄭修平易近人地笑了笑:「去吧。」
「樂園?」
房間里有拼殺的痕迹,前人在拼殺時打碎了不少屋內擺設,地面還殘留著許多做工粗糙的冷兵器,鄭修還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把早已生鏽的手槍,彈匣清空了。
「好多死人!」
青青小道的盡頭,不知何時站著一道身形頎長的「人形物體」。
鄭修未答。
「密匙驗證……通過。」
鄭修納悶地反問。
神國上空,一隻粉紅色的、毛茸茸的、舉著鏟子壞笑的蝙蝠虛影一閃而過。似乎是解鎖時附帶的「動畫特效」。
「你就是……領航員?」
推門而入,裏面的布置與鄭修記憶中一般無二。清澈的房間內,四面牆壁干潔,惟獨房間中央,有一個暗紅色的小平台,平台不知什麼材質所制,這不重要。鄭修上前,平台上有兩個凹槽,形狀分明與那兩個盒子完美契合。
鎮子渺無人煙,安靜異常,顯然無人居住。
一條鋪著青青草地的小道,從神國之門一直延伸到裏面。
「神國里曾發生過一場爭鬥,」鄭修走出來時,簡單的推理,很輕鬆便將神國里發生的一切還原了:「或者說紛爭。紛爭的『幾方』相互殘殺,沒有勝利者,都死了。」
該物體渾身呈亮銀色,有著人的輪廓,通體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如流動的水銀般,完美無暇。人形物的臉上,沒有眼耳口鼻,佇立在那裡,就像是一尊由手工打造出來的雕塑般。
「其他人呢?」
鄭修默然,將兩個盒子按了下去。
月玲瓏:「……」
月玲瓏點點頭,抱著橘貓的同時用雙手捂住了橘貓的眼睛,橘貓瞬間冷靜下來,身上浮起的光焰消散,主打一個眼不看為凈。
月玲瓏、慶十三、裴高雅扛著裴高雅、米婭、雪莉,和圖書追了上來。
「冷靜點。」
抱著橘貓的月玲瓏忽然開口:「你說,神國的子民世世代代居住在此,他們衣食無憂,他們繁衍的後代也能得到黑夜女士的庇護……可是,這裏的人呢?」
倖存者仍驚慌失措。
很快裴高雅又走出屋子,神色如常。
「咔!」
慶十三咬著煙桿欲吹不吹,裴高雅很快也注意到慶十三神色的不對,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沉默不言。
街道上傳來了一聲驚叫。
他們瞬間腦補出一位「黑夜女士」,與「修正之神」不得不說的三百事。
這間民宅中,幾具穿著腐朽長袍的骨骸,以「拼殺」的姿態橫七豎八地倒在屋內。有人胸骨前插著一柄匕首,有人扭打在一塊,有人腦袋耷拉倚在牆上死去。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
鄭修沒理會眾人怪異的目光,在萬眾矚目下,踏入其中一間民宅。
二人起初沒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追尋者?」
「死了很久的人!」
鄭修主動向那「人形物」走了過去。
鄭修幾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厚重的鐵門上斑駁了歲月,沉寂了時光,當鄭修抵達此處,手上握著兩個遺物盒時,伴隨著一聲冗長沉悶的開門聲,緊閉了數百年的神國之門,就此敞開。
領航員以一種公式化的口吻,仍是那副天籟般的聲音,宛如微風,徐徐道來:「在神國中,追尋者將擁有取之不盡的食物與水源,他們將在此成家立室,在此渡過百年,若有後代,他們將成為『神國的子民』,世世代代繁衍下去。」
「請跟我來。」
領航員禮貌地說道。
人形物臉上沒有嘴巴,可它臉部的位置卻傳出了雌雄莫辯、宛如音樂般動聽的聲音。
二人在屋頂上似兄弟會的蚱蜢似地蹦躂了幾分鐘,回到鄭修身邊時,仍意猶未盡地指著神國中最高的地方樂道:「看見那座高高的地方沒,我草,那裡不是皇宮的位置么?那座宅子,還真巧了,和咱們鄭宅一模一樣啊!」
戒指。
「唉。」
不等領航員帶領,鄭修稍作思索,便徑直走向鳳北曾經的住處。
「船長離開之後,曾留下神諭,遵從神諭抵達神國者,
和圖書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追尋者,我將為追尋者提供『神國的庇護』,以及『餘生的安寧』。」
慶十三與裴高雅面面相覷,若說古怪,這裏確實有些古怪,安靜得過分了。
唰!幾人目光全集中在了神情複雜的鄭修臉上。
赤王府內的構造果真與眾人記憶中一般無異,鄭修踏入大門后,門后的點點滴滴,讓他恍惚間,彷彿看見了一位面色溫婉的束髮女子,安靜地坐在屋檐下,輕輕撫摸著橘貓的毛髮。
走出百米,慶十三左看右看,毫無徵兆地躍上屋頂,用一種驚訝的口吻嘆道:「咦!老裴!你快來瞧瞧!這裏的格局,和大乾的都城幾乎一模一樣!」
倖存者們得到鄭修的首肯,一路辛酸湧上心頭,再也壓抑不住,起初還是心驚膽戰地慢慢走著,走出幾步變成了小跑,最後大步飛奔,散於街道中。
「是的,這位尊敬的平平無奇的人類,這裏就是『樂園』。」
裴高雅附和:「是呀是呀,老裴遠遠望了一眼,果真一模一樣,甚至連門口的匾額都寫著『赤王府』仨字!可惜外面有層膜,老裴我試了試,沒轍,進不去!不然老子非得進去瞧瞧,裏面也是不是長得和咱們的神國一模一樣!奇了怪了,這該不會是老爺偷偷摸摸早就打下來的江山,擱這考驗我們、或給咱們一個驚喜的是吧?」
鄭修翻了一個白眼,他很淡定。
令慶十三有幾分意外的是,鄭修竟對那尊銀色的人形雕塑開口了。
神國之門后,是一片風格古舊的小鎮。
凡人的瓜都吃膩了,這可是神的瓜啊,誰都沒吃過。
「喵喵喵——」
「你們……」
呃,起碼能圓得過去的解釋。
「尊敬的外來者閣下,您是『追尋者』嗎?」
一眨眼,鄭修身後浩浩蕩蕩的追隨者們,只剩米婭與雪莉二人,慶十三忽覺幾分寥落,輕嘆一聲,意義不明。他朝鄭修笑道:「老爺,偶爾做做善事,也挺好。」
慶十三點了一口煙,趁著紀紅藕不在,偷偷抽幾嘴。他沒提裴高雅的事,拉著裴高雅,二人如孩子般在「神國」的屋頂上跳來跳去,兩人還在天上人間的樓頂站著,同時擺出了「彈袖劍」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