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天。
不等鄭修思索另一枚戒指去了哪裡。
畫面一時變得漆黑。
她一點點地打造神國。
獨一無二。
慶十三偷偷望著鄭修的神情。
他在那一個個光團中隱約感應到了什麼,福至心靈,伸出手指,輕輕戳向其中一個最靠近自己的光團。
漆黑的手掌如同魔王,可卻為世間帶來了永恆的安寧。
月玲瓏很快低下了頭,她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著。
倒塌的廢墟中,鳳北一巴掌,掌風如刀,夷平一切。
蝙蝠不解。
戒指上,一根根青絲微微發亮,彷彿活了過來。
她一言不發,俯身拾起了一張被焚燒了大半的宣傳單。
「他曾告訴我,『思念』,是一種力量。」
她微微一笑,拔下一縷青絲,藏入懷中。
最終一團黑色的肉團,自天空中隕落。
分別放置於兩個暗紅色小盒子里的戒指,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用貴重金屬、經精密機器進行工業加工后得出的產物。
……
鄭修嘴上頂著月玲瓏的兩根手指,平靜道:「說來話長。」
她沒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領航員」,找到了從前的記錄。
鳳北目光一凝,她忽然理解了,婦人是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
鳳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鳳北彷彿找到了自己的家,她一點點地將思念編織起來,織成戒指,希望有那麼一天,她的丈夫能循著她留下的理,找到這裏,她能與他戴上這對婚戒。
是鳳北親手編織的對戒。
天地裂開,無數醜陋的怪物鋪天蓋地,壓向世間。
是她帶來的。
嬰兒咯咯笑著,伸手摸向鳳北的臉。
鳳北攥緊了那張宣傳單。
這就是「記錄」。
說是一對婚戒。
也不盡然。
鳳北在末日廢墟中找到了更多的倖存者。
慶十三捂著腰哼哼唧唧回來,也不敢嘴賤,安安靜靜。
「沒啥,你努力,加油喲!」
緊接著,那一枚戒指,便詭異地消失在盒子里。
月玲瓏微微一笑,黯淡的眸子閃過一抹釋然,她搖頭一笑,苦澀、失落、鬱悶,在那釋然一笑間消和-圖-書散無蹤。她走到一動不動的鄭修身後,伸出那冰涼的小手,輕輕在夫君的身後推了一把。
一人,一蝙蝠,安坐屋檐下,啖茶乘涼,好不逍遙。
鳳北笑著搖搖頭,將嬰兒裹起,抱在懷裡:「沒什麼,我只是忽然知道了,我該做些什麼。」
月玲瓏撲哧一笑,將腳邊叉著腰忿忿不平的橘貓抱起,當抱枕似的抱在懷裡。
「我想要這個。」
「嗯?」
蒼茫大地,一位身穿黑衣,面帶烏鴉面具的奇女子,一掌拍出。
……
冰雪凍結了天地,鳳北裹著黑衣,肩膀上立著蝙蝠,途徑一輛輛生鏽破爛的汽車,走在廢墟街頭。
鄭修驚訝地抬起手,望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只見一片片如雪花般的光點,自戒指的青絲上浮起,飄出。片刻過後,房間內,飄滿了朦朧的光團,如細雪飄零,瑰麗神奇。
畫面上,出現了一人、一蝙蝠的背影。
可惜,目之所及,皆是死亡。
「我,想要這個。」
她心中羡慕。
嬰兒不懂事,好奇地伸手,揪著蝙蝠的翅膀。
婦人小腹異樣隆起,懷胎十月。
她的神國,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樂園,即便世界瀕臨毀滅,她也創造出一方凈土。
光團似乎記錄了鳳北在這個世界的一生。
「行行行!怕了你了!我最怕小屁孩了!當年那傢伙的女兒都快把我煩死了!你愛耽擱就耽擱吧!反正都這樣了!」
漆黑的手掌毀天滅地,將那醜陋的肉團碾碎。
鳳北語氣堅決。
……
粉紅小蝙蝠的翅膀生動形象地捲成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爪勢」,不知是否真心地鼓勵道。
在鄭修戴上其中一枚戒指的瞬間,另一枚由鳳北青絲編織而成的戒指,忽然變成了半透明狀。
鳳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院子里長滿了花苞,艷紅翠綠,蝴蝶飛舞。
裴高雅用力咳了兩聲,示意慶十三別瞎嗶嗶。
鳳北親手在院子里種下種子,施肥澆水。
而在月玲瓏的夢裡,她隱約察覺到,鄭修與她之間,彷彿隔著什麼。
「咳咳!」
這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黑夜女士的第一位信徒。
凜冬方知春夏暖,花落庭前始嘆秋。
她的雙眸晦暗無光。
「呵~這就是人類啊。」
鄭修耗費了一千年的光陰,輪迴萬次,將世界線撥回正軌。而在這「撥亂反正」的經歷中,月玲瓏一恍惚間,腦子裡便多了許多混亂的片段。
死寂的世界。
「果然。」
鳳北問。
對鄭修而言,這比什麼鑽石、黃金、白銀,或是寶石,更為珍貴。
她為這裏帶來了「毀滅」。
「是月兒先來,還是……她先來的?」
「呃……沒什麼。所以,你想用『思念』,去編織你想要的『戒指』?這可是很高端的技術啊。」蝙蝠低著頭嘀嘀咕咕:「特別是『思念』被拍碎之後……」
他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夢醒時分,總是會夢見一些明明不曾經歷過,卻歷歷在目的「夢境」,或者說是「不存在的記憶」。
啵。
蝙蝠飛了幾圈,終於找到鳳北,落在鳳北的肩膀上。
鳳北微微一笑,又將嬰兒靠近了一些。
月玲瓏那略顯蒼白的雙唇微微抿起。
好久好久以前,
她將壓在倖存者上方的廢墟清空后,發現裏面竟然藏著一位婦人。
「什麼拍碎?」鳳北沒有聽清,追問一句。
蝙蝠不理解。
小房間內,針落可聞。
「愚蠢的人類,居然相信用『戒指』這種固化了『禁錮』性質的玩意,去約束什麼婚姻,還美其名曰『既是約束,也是承諾,相愛一生,鑄造永恆』,無聊也無趣。話說,別忘了咱們的約定,我救了你,你替我辦那件事,我們,該離開了。」
……
日子祥和而平靜,神國里的子民越來越多。
「有人曾說,一縷青絲一抹愁,月兒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夫君的心思,並不完全在月兒身上。有一個人,有一個被月兒、被所有人悄然忘卻的人,在數百年前流落此地,她守了數百年,等了數百年,盼了數百年,用三千青絲織成了這對戒指,定是有無數的愁緒想要與夫君訴說。」
鳳北與一頭蝙蝠,同樣盤腿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坐,望著這片死寂的世界。
鄭修目光一凝,呼吸一滯,兩個戒指分明是由漆黑的頭髮絲編織而成。鄭修深深凝望著那一對由烏黑亮麗的青絲手工編織而成的對戒,默然不語——這是鳳北的頭髮。
鳳北將婦人救出,婦人歷經大難,瘋瘋癲癲。
如雪花般的光團無聲裂開,船舵中,房間里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忽然浮現出如電影般逼真的畫面。
「結束了。」
廢墟上,一襲黑衣的奇女子,坐在歪斜的高樓之巔,俯瞰瘡痍之地。
從這件事上,她就輸了。
腐朽的大地上沒有生命的痕迹。
「我忍心。」蝙蝠嫌棄地躲開:「別忘了我是誰。」
……
蝙蝠偷偷從屁股后摸出了一把小鏟子,警覺問:「你……想幹嘛?」
庭前花開花路,天邊雲捲雲舒。
「我離開了,這個世界會如何。」
億萬畸變生物化作齏粉。
他們都在歌頌著黑夜女士的功績,她是世間的神。
夏天。
她又拔下一縷頭髮。
傾倒的摩天大樓,擰成麻花的鋼筋大橋,遍地的屍骸,斷流的長河,崩塌的山川。
長大成人的青年,眼中早已沒了當初的純凈,只有無盡的貪婪與可怕的猙獰。
「你哭啥哭?」
沒想到月玲瓏想問的是這個。
相信與鄭修密切相關的慶十三等人,同樣如此。
奇女子殺上九天,日月無光。
白雪皚皚,鳳北坐在屋頂上,看著清澈的天空,漫天繁星,大雪飛揚,她微微一笑,又拔下了一縷頭髮。
在她的神國里,一切都按照大乾的格局建造,她夢中的家,夢中的那張床,也原封不動地搬入府邸中。
「你在幹什麼?」
只余蝙蝠的嗤笑,如同畫外音:
「果然……」
鳳北拔下一根頭髮,在指尖繾綣,繞成愁思。
「我明白。」低著頭的鳳北彷彿糾結著,但她很快舉著嬰兒,靠近蝙蝠:「可你忍心?」
……
月玲瓏話音一頓,笑道:「月兒嘴上若說心中不苦,定然是假的。可夫君這般英雄人物,絕非月兒能獨擁的人吶,月兒何必自討苦吃。月兒早就知和*圖*書道,夫君從一開始就是在尋找什麼,如今月兒總算明白了,夫君是在找一位丟失的人。」
這會,氣氛終於不尷尬了。
下一幅畫面,是鳳北從婦人的腹中,抱起一個血淋淋的嬰兒的畫面。
這一路,「黑夜女士」的傳說,鄭修對「黑夜女士」的態度,立在世界盡頭的「鄭」字,神國中與大乾都城相同的布局,以及與「赤王府」一樣的「黑夜女士府邸」……種種跡象,彷彿都在說著一個眾所周知的答案。
無價之寶,僅此一對。
蝙蝠罵罵咧咧地飛走了。
……
春天。
蝙蝠嘆息,搖搖頭:「你知道的,你這樣做是白費功夫。『大災變』不僅局限於這裏,而是全海,全象限,我若找不到他,無一倖存。」
慶十三摸著濃密的大鬍子,眼珠子一轉,想活躍活躍氣氛,便嘴賤道:
鄭修沒有隱瞞:「在原本的『世界』里,她是我的夫人,只是後來,她超脫了,斬去了與世間的聯繫,導致了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除了,我。」
鄭修先是驚愕,隨後凝重,很快閉上了眼睛,嘴角漸漸地勾勒起一抹「色迷迷」的笑意……這對戒指非比尋常啊。
「你不是說,沒有了船長的世界,最終只有毀滅一途。這世界並沒有死,如果是因為我的到來,帶來了毀滅,那麼我將試著為這裏帶來新生。」
憑藉記錄,她花了二十年,打造出新的神國。
拾起其中一枚戒指,鄭修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無名指上。
一對戒指,如今只余其一,另一枚不知所蹤。
神國內發生了一場叛亂。
月玲瓏點點頭,將鄭修推向那兩枚戒指。
冬天。
女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她如鄭修的記憶中那般美麗,那般孤傲,那般平靜,那般落寞。長發遮住右臉,她的右臉比往常多了一片如幻光般的陰翳,朦朦朧朧,看不清晰。
鳳北轉過頭,前一秒還晦暗的眼睛,如今竟漸漸亮起,出現了異樣的光彩,她在蝙蝠面前舉著傳單,如孩童般執著。
鄭修上前,其餘人屏住呼吸。
蝙蝠抓抓腦袋上的毛毛,為難道:「可是,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該走了。」
蝙蝠翅膀抖了抖,笑嘻嘻回道:「大概是『沉淪』吧,沒有了船長的船都是這樣的,習慣就好。」
鄭修驚訝,隨著他戳破一個個光球,鳳北在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也隨之映入所有人的眼帘中。
他很肯定。
鳳北怔怔地舉著新生的嬰兒,忽地,淚流滿面。
她走了大半個世界,她想在這裏尋找倖存者。
作為「黑夜女士」一生。
她又拔下一縷頭髮。
遍地金黃,楓葉起舞。
一對戒指,鄭修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一對「婚戒」。
「愛我還是她?」
蝙蝠腦袋湊近,端詳片刻后,嗤笑一聲:
幾方廝殺。
被世界遺忘、被所有人遺忘,唯有夫君記得的那個人,該是多麼幸福的一個女子啊。
……
「啊噠!閉嘴啊喵!難道你不知道神也是會尷尬的嗎!」橘貓一腳飛起,慶十三被主宰踹了一腳,骨碌碌滾到了大門之外。
……
聽著月玲瓏娓娓道來,慶十三在一旁感慨地豎起一根大拇指:「格局。」
徹徹底底的。
秋天。
一旁躺著一位男人的屍體,肢體殘缺。
猶豫再三,蝙蝠最後還是輕嘆一聲,將鏟鏟塞回了屁股後面,兩翅膀攤開:「行,隨你便吧,愛咋咋的。」
月玲瓏點點頭,忽然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鬆開了鄭修的嘴巴,問道:「月兒只想問夫君一個問題。」
慶十三悄咪|咪地感慨著,又不著痕迹地瞥了神情平靜的月玲瓏一眼,心道其中果然有瓜。
鄭修略微詫異,回頭,正想說什麼時,月玲瓏用兩根手指輕輕按住了鄭修的雙唇,搖頭笑道:「此時不是解釋的時候。」
鳳北望著遍地屍骸,發現領頭者,竟是當年她親手接生的那位嬰兒。
鳳北好奇地反問:「不然呢?」
她用小刀削了一張普通的弓,掛在牆壁上。
神國中模擬的朗朗炎日,喧囂蟬鳴。
新房是新的,囍被是新的,房間內的布置也是新的。可月玲瓏總是有種錯覺,那些東西並不屬於她。
蝙蝠心虛地移開目光,哼哼兩聲:「是啊,確實是,咳咳,誰說不是呢?話說你確定這句話是你那男人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