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朝陽餘暉,忠僕終逝

黃老收起拐杖,用顫抖的手,緩緩的取出三根香,點上之後,顫顫巍巍的三拜之後,走上前,插|進了香爐里,俯下身,輕輕的用袖子擦了擦占染了些許香灰的牌位,然後才退了幾步,抬起頭,用渾濁的雙眼,看著秦旭的畫像。
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秦威。
「叔父,黃老走了,北狄入侵,我也該回去了,等打跑了北狄,我再來見您。」
秦威對黃老說的這個人,非常好奇。
秦翌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唉~」
怎麼可能會被困在先天圓滿好幾年?
秦威雙眼流下了兩行淚水,哽咽著斷斷續續的說道:「叔父,我給您丟人的了,我突破金丹境,失敗了。」
秦威為黃老蓋好被褥,站起身來,臉色漲紅,雙眼滿是血絲的盯著秦翌的雙眼道:「那你不救黃老?以你的手段,應該不難吧?就算神通秘術救不了,還可以讓他轉修仙道啊,你怎麼這麼冷漠,眼睜睜的看著黃老死去。」
本來他以為他會因此在族學中高人一等,加入秦海他們那個小圈子,成為人上人。
黃老搖了搖頭道:「威少爺,若是修鍊仙武之道,以您的資質,估計突破金丹境不難。」
秦威被勾起了好奇心,追問了兩句,黃老沒有接話,反而開口勸起了他來。
黃老右手,拍在了秦威的扶著他的手臂上,嘆了口氣說道:「翌少爺,那是數千年一遇的天才,你和他比做什麼,只能自找打擊,反而讓你的武道意志蒙塵,公子還在時,就說過你,讓你不要和翌少爺比,每個人都不一樣的,你總是當面點頭受教,轉頭又固態萌發。」
秦威獃獃的握著黃老的手,整個人不敢動彈一下,好像一動,黃老就真的死了似的。
晨曦初露,秦威臉色蒼白的打開房門,越過院落,打開塵封的房門,走到秦旭的牌位前,一邊從香叢中取出三根香,一邊念叨著:「叔父,小翌已經出息了,他現在都成聖了,甚至開創了仙武之道,您一定沒有想到吧?您竟然教出了一個聖人……」
秦翌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道:「黃老不願意,讓我成全他,我最後能做的,只是讓他見你最後一面。」
秦威愣了一下,身體一滯,苦澀的說道:「你在黃老面前現身了?」
秦威愣愣的放開了位置,秦翌雙手一揮,黃老的身體緩緩的升起,一個寒玉棺出現在了黃老身體的下方,黃老的身體緩緩的落入寒玉棺中,隨後,蓋子自動的落下,秦翌雙手不斷的變幻手印,一道道的符https://m.hetubook.com.com文落入寒玉棺中,隨後整個寒玉棺融為一體,嚴絲合縫,沒有留下一絲縫隙,甚至寒玉棺外隱約有一個半透明的結界,若隱若現。
怪不得,今天黃老話那麼多,怪不得黃老一直在勸他,怪不得黃老最後說他如願了。
秦威趕緊擦乾了眼淚,轉過頭,露出燦燦的笑容,對身後人抱怨道:「黃老,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您總這樣,我真的很擔心哪天被您老給活生生的嚇死。」
沒想到,他的父親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他在族學里的情況,擔心自己被族學那些人給教壞了,就讓他退了學,送到了叔父那裡。
秦威看黃老還要勸,不由的反將一軍道:「黃老,我還好說,突破瓶頸之事,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概率,倒是您,轉修仙道,獲得延壽卻是十成十的事,若是您轉修仙道,再活個一兩百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在閉關突破,就沒有見你。」
黃老轉過頭,看向秦威,顫抖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從武徒到後天,從後天到先天,從先天到金丹,從金丹到法相……不止是你和公子,對於任何人來說,大境界的突破,都是一道檻,需要用自己的大智慧、大毅力,才能突破。」
「公子,您怎麼親自來接老奴了,老奴來晚了,老奴……」
隨著秦威吟誦,整個身心似乎融入了天地之間,與整個天地共鳴,隨後,身體被一道金光籠罩,形成一個靈力光繭。
秦威的眼淚不知不覺間淌了下來,這次,他沒有擦拭眼中的淚水,任由他順著臉頰落在地上。
黃老的氣順了之後,雙手撐著拐杖,緩緩的坐在台階上,抬頭看著緩緩升起的朝陽,悠悠的說道。
「公子當年,也是被困在先生圓滿,久久不能突破到金丹境,不然也不會巡察使,出來歷練。」
用哽咽的語氣說完,眼神變得堅定,從空冥袋中取出早就收錄在內的一卷竹簡,緩緩的打開,輕聲吟誦道:
秦威微微搖頭,對黃老道:「別聽那些人瞎說,能突破的,都是積累足夠,本來就可以突破,只差一個契機的人,我的積累還不夠,就算轉修,也突破不了的。」
這時,秦威一切都明白了。
秦翌緩緩點了點頭。
黃老不知不覺間,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露出了緬懷之色道:「當年那批孩子,只有我和他突破到了先天,後來我們就分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說到最後,黃老嘴角微微上和圖書揚,眼神中充滿期待,那一刻,連陽光似乎都變得不那麼刺眼了。
秦威走出房門,轉頭看了一眼黃老之前睡覺的床榻,想到了什麼,從空冥袋中取出一塊上等的木頭,隨手一揮,製成了一尺半長,三寸寬的扁長的木板,捏碎金塊,以手為筆,為金粉為墨,刻下黃老的名字,制好了牌位,站在桌子上,取出香爐和一把上好的供香,恭恭敬敬的黃老上了三柱香。
黃老轉頭看了秦威一眼,搖了搖頭,緩緩的起身道:「威少爺,老奴累了,送我回去休息吧。」
秦威的眨了眨眼,這個,他倒是隱約聽誰說過,只是,他一點兒也不相信,叔父可是在全身被廢的情況下,依然可以憑藉武道意志突破到金丹境的強人啊。
「昨晚。」
一聲嘆息,從秦威的身後響起,秦威這時才猛然驚醒,赫然轉頭,看向身後,發現一頭白髮一身白衫的秦翌,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在,望著黃老,眼神中充滿的緬懷和無奈,不過,秦威卻發現,秦翌的雙眼一點也不紅,眼眶中更是沒有一滴淚水。
說到這裏,黃老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氣,秦威趕緊以手撫背,為黃老順氣。
秦威知道秦翌要送黃老進入祖地,又要忙北狄入侵之事,時間寶貴,也就不再阻攔,讓開了道。
「每一層大境界,都是一道檻,絕對不是說說的,那是實實在在的一條條天塹,攔在了武者的面前,你要先正視它的存在,才能突破它,就算是後天突破先天這種屬於天賦上的限制,也有秘法繞開它,老奴就見過這樣的人,他取得的成就,可一點不比老奴差。」
「你為何不現身?」
然後,黃老的手一松,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身體的真氣,開始緩緩的四周消散。
「老奴還沒有老到連給公子上香的力氣都沒有的份兒上。」
「其實,黃老昨晚就……」
「威少爺,仙武之道已經公布了一年多了,您也該下定決心,修鍊了吧?」
秦威想到了自己的凝聚武道意志的場景,在族學中,凝聚武道意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門檻,凝聚了就高人一等,凝聚不了,就只能輪為平庸。
「沒想到,轉修之時,真的猶如頓悟。」
秦威的身體一滯,乾笑兩聲道:「黃老,您還說我呢,您不也是不願意修鍊仙道?」
秦威將三根香點燃,立在雙手之間,恭敬的向著牌位躬身三拜后,走上前,將三柱香插在了香爐里。
「天生靈慧,天賦神形,肉體凡胎,力小勢弱,妖族捕食,魔族窺伺https://m.hetubook.com.com……仙道永昌,天下太平。」
秦威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模糊了視線。
封好棺后,秦翌的手一揮,將寒玉棺收入背包空間,然後轉身對秦威道:「我會遵循黃老的遺願,送倒進入祖地,置於老師的陵墓之中,棺槨旁邊,和老師終生相伴,不再分離。」
秦威趕緊上前一步,撫著黃老的胳膊,連連點頭道:「黃老說的對,我已經想開了。」
「唉~」
黃老接著說道:「從接觸武道,開始築基,到凝聚出武道意志,這同樣是一個門檻,當年才五歲的公子好像瘋了似的將自己關在藏書閣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悟出了自己的心中的志向,立下宏志,凝聚出武道意志。」
「讓開,我來給黃老封棺。」
還好,經過三個月的苦思瞑想,他終於成功了,凝聚出了武道意志。
秦翌點了點頭。
秦翌沉默片刻道:「這是我的元神分身,不是本體,不能流淚。」
黃老顫顫巍巍的走到秦旭的牌位前,秦威趕緊讓出道來,想來幫黃老取香,卻被黃老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黃老接著說道:「當年公子後天圓滿時,也出現了瓶頸,於是聽從了侯爺的安排,進了秦家軍歷練,就算如此,也用了兩年時間,才突破到了先天境。」
秦威趕緊轉過頭,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轉過頭,對黃老說道:「黃老,我這麼不成器,您怎麼能這麼狠心的不管我呢?您要走了,公子的囑託,不是完不成了嗎?您就算到了冥界,見到叔父,也不好給叔父交待吧,黃老,您還是轉修仙道,替叔父看一看小翌統治的天下,替叔父看一看我和小翌的人生跡遇,豈不是更好?」
秦威張了張嘴,似乎這個答案,出乎他的預料。
說著說著,秦威說不下去了,閉上眼睛,緩了片刻,才緩緩的睜開眼,接著說道:「叔父,我知道,您打心眼兒里,只認可小翌,從來沒有認可過我,只是礙於父親的情面,才不得不認我,呵呵,我的這點兒天賦,在其它人面前還可以顯擺顯擺,但是在您和小翌面前,那是一點兒也不夠看,這點兒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所以,我也從來沒喊您師父,只喊您叔父……」
這種傳言,怎麼聽都不像真的。
黃老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微微搖頭道:「雖然已經這麼多年了,他估計已經不在了,不過,當年離開時立下的誓言,卻是不能打破的,他的事,我一個字也不hetubook•com•com能往外說,我啊,還是將它帶進棺材里吧。」
秦威低下頭,沉默良久,才抬起頭,問道:「你為何會來?是因為黃老嗎?」
秦威蹲下身體,緊緊的握著黃老的手:「黃老,我和小翌一直將您當成長輩看待的,您不是替叔父享了我們的孝敬,這是您應得的。」
秦翌看了一眼門外的熟悉的風景,搖了搖頭道:「不,北狄入侵,我是為了此事而來,黃老的事,只是真巧了。」
現在,回過頭來看,不得不說,父親當年的決定,真的是太英明了。
黃老聽聞轉修仙武之道時,會有類似頓悟的場景出現,若是困在了某個瓶頸,突破的概率很大。
黃老雙手用力的握著拐杖,看著拐杖上被朝陽照得明亮的雙手,又順著拐杖看向陽光下延生出的影子,悠悠的說道:「我這一輩子啊,已經足夠了,接下來,就是實現當初的諾言了。當年我本來應該守護好公子,卻因為另一個任務,離開了公子,讓公子蒙了難,後來侯爺讓我不再接其它的任務,只保護好公子,我向侯爺保證,我會寸步不離的一直守著公子,公子活著,我活著,公子死了,我也不會苟活,死後依然守護著公子……可是,公子去世之前,給我交待了任務,讓我照顧好兩們少爺,我不能讓公子走的不安心,就答應了公子,現在,翌少爺已經不用老奴擔心了,只有威少爺你,唉,心氣太高,又愛較真兒,總是自找苦氣,讓人擔心啊,也不知道,我還能護著您多久,不過,等老奴死了,老奴想管也管不了了。」
「黃老,您說的是誰啊?」
秦威眨了眨眼,好久之後才反應過來:「什麼,北狄入侵,他們,怎麼會……」
秦威無奈的連連點頭認錯:「放心吧,黃老,我都多大了,還和小翌比,不早就不和小翌比了。」
退後一步,秦威抬起頭,雙眼通紅的看著牌位上方,牆上懸挂著的秦旭的畫像,接著念叨道:「叔父,我之前給您說過,小翌現在可出息了,可不僅僅是成聖一件事,他還推翻了大烽,建立了大景,當年的玩笑之語,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秦翌真的推翻了涇水封氏,自立為帝,他還開創了混元宗,讓宗門遍地開花,估計您也不會想到,當年的長坡郡之行,對秦翌的影響這麼大吧?他竟然將只拘於一隅的宗門制,發揚廣大,成為僅次於朝廷的制度。小翌的的實力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冠絕天下,以一敵國了,現在更是連妖族也奈何不了他了,他還取締了世家……」
https://m•hetubook.com.com秦翌搖了搖頭:「此事,說來話長,等我回來,有時間和你詳細的說說吧。」
淚水打在石板上,開出一朵朵的花,在陽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原來,黃老這句話,不止是對他說的,還是對秦翌說的。
「還有什麼問題嗎?」
秦威的呼吸一頓,眼瞳一縮,臉色一僵,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黃老轉過頭,盯著房頂,渾濁的雙眼,突然變得明亮,似乎看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秦威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轉過頭,一邊將黃老的手放進被褥,一邊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黃老盯著秦威的眼睛,微微搖著頭道:「威少爺,我知道你的心結,你一直在和翌少爺比,在心裏和自己較勁兒,你想證明自己。」
秦威攔住秦翌,緊緊的盯著秦翌的眼睛,質問道:「黃老去世,你,怎麼沒有流淚?」
一聲嘆息,從秦威的身後傳來,一個乾瘦蒼老的身影,背著朝陽的光輝,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黃老,一路走好。」
聽聞,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帥才入了侯爺的眼,支持他當上了副帥,代替自己掌控秦家軍。
秦威打開房門,走到門外,站在台階上,抬起頭,眯著眼,望向旭旭升起的朝陽。
不知過了多久,等光繭消失,秦威的身影重新出現,秦威已經突破到了金丹境。
秦威意識到了什麼,趕緊順著黃老的脈門,渡入真氣,黃老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了秦威的方向,動了動嘴唇,呵著氣,吐出了最後幾個字:「我,如,願,了。」
秦威知道,叔父當年進過秦家軍,當過斥候,他的父親,當今的主帥,斥候營的營長,和叔父當年都是一個斥候小隊的。
秦威無奈的撫黃老起身,將黃老送到他的床榻之上,接過黃老手中的拐杖,放到床頭,順手的位置,為黃老脫了鞋,蓋好被褥,正要離開,突然黃老伸出手,抓住了秦威,雙眼盯著秦威道:「你能回來,照顧我這個老頭子,我很感激,等見到公子,我會告訴他,我替公子享受了徒弟的孝敬,希望公子不會怪罪我。」
昌平山莊,朝陽苑。
黃老搖了搖頭,一邊拄著拐杖往外走,一邊念叨道:「你要比啊,就和其它人比,你知道有多少人,困在武徒境,無法凝聚武道意志,踏入武道的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靈骨的天賦不足,困在後天圓滿,不能突破到先天嗎?你知道像你這樣困在先天圓滿,無法突破金丹境的,有多少人嗎?甚至金丹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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