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通過考試的話，便能進入鎮政廳錄用名單，自己選擇期望的就業單位、參加就職培訓，完成培訓即可獲得鎮政廳的聘用合同。若是成績足夠優秀，還能被市政廳錄用，去市裡工作。」
安德烈家並不經營棉花農場，因為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是聖教士，掠奪平民田地、把糧田改成棉花田不符合繁榮女神的教義。
只能站在走廊上參觀的聖教士們，驚愕地打量著室內那些聽課的「學生」。
但安德烈沒有想過要去改變現狀，他只是一名聖教士騎兵團的普通士官，還長期在外執行任務，既管不了，也沒那麼多精力去惦記。
「這兩種作物的產量遠高於小麥和南方人擅長種植的水稻，按亡靈農業專家的說法，越是能儘可能開發這兩種作物的實用價值，本地人的生活成本就越低。」
這種黑麵包的製作工藝還非常糟糕，為了增加重量，不少黑心的麵包房會往本來就夾雜大量麥麩的麵粉里混合石子、木屑……吃起來的口感，簡直沒法說。
安德烈默默捂著胸口，感受著心底的刺痛。
確實貴族的傾向會影響當地中產的傾向，貴族不支持就會導致執政官的命令難以通暢，但有了這種從平民之中精選政務人才的辦法和將其貫徹執行的能力，誰還在乎貴族配合不配合！
看過收容處，羅威爾修士又將聖教士們帶去參觀工廠區。
貴族已經擁有得太多了。
喬伊斯·安德烈半張著嘴愣愣地盯著羅威爾修士看了會兒，又將視線投向室內那些認真聽課的平民學員。
卡摩爾鎮的貴族佔有全鎮八成以上的土地，又將這些土地大wｗw•h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oｍ量改成棉花農場，導致卡摩爾鎮的糧食價格居高不下，又迫使大量平民不得不依附棉花紡織產業生存。
威斯特姆的工廠在冬日慶典期間有三天假期，工廠里只有值班的工人在打掃衛生，聖教士們只能看到靜置的生產線和堆放的半成品，但這並不妨礙聖教士們想象這些機械開動時的場景。
安德烈抬起眼皮，看向領著他們往前走的羅威爾修士。
不是那種只教授基礎文字、誰都可以自帶板凳去聽課的掃盲學校，而是對完成掃盲後主動報名參加二期課程的成年人開放的，在鎮政廳內正式授課的夜校。
他想起了他的家鄉卡摩爾鎮。
青貯廠的規模比飼料廠大，走進工廠圍牆內，便能看見大排大排的儲料倉庫，和倉庫裝不下、只能臨時搭個大棚堆放在露天處的、用竹筐裝著的干制青飼料。
羅威爾修士微微一笑，數出這座青貯廠使用的原料，把家裡也有農場的喬伊斯·安德烈震得嘴巴差點沒合攏。
白天時用來接待過客人的會客廳，滿滿當當坐了五、六十個年齡不等的學員，負責授課的文員小姐站在移動黑板前，對聽課的學員講解課程。
將麵粉、土豆粉、玉米粉按一定比例混合打成麵條的麵條廠，以玉米粉和土豆粉為主要加工原料的粉條廠，以玉米小麥為主要原材料的糖廠，是威斯特姆副食品加工業的龍頭產品。
喬伊斯·安德烈對青貯並不陌生，但還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將原料徹底破碎后重新壓制而成的乾草料，抓起一把看了眼，又嗅了下，好奇地道：「這裡有ｈtｔｐs://wwｗ.ｈetｕbook•ｃoｍ•coｍ那麼多的草場嗎，能供應這麼多的草料？」
「掃……盲？」喬伊斯·安德烈吃力地理解著這個新鮮的通用詞彙。
經過大豆榨油廠，便到了飼料加工廠。
「在別的地方，玉米桿和麥稈除了剛收走玉米和小麥后的那段時間里能充當飼料，剩下的用途就只有拿來當過冬的燃料。」羅威爾修士感慨地道，「亡靈政權回收了貴族擁有的煤礦，對本地人提供廉價的煤，且還主動擔負起運輸損耗、保證最邊遠的鄉村也能用最便宜的價格買到煤，這些差點兒就被浪費掉的原料，就能集中起來製作成養殖牲畜的草料了。」
有穿著鎮中大道熟食店制服的店員，有穿著亮黃色馬甲、白天不時能在路邊看見的清潔工，有穿著工廠勞保服的工人，有穿著常服的普通鎮民，有衣服和褲腳上還沾有泥點的建築工人。
羅威爾修士還在繼續說著青飼料價格壓低后的好處，私人和公營養殖戶的成本降低，肉類價格便也能降低，所以城裡售賣的雞鴨肉價格都非常低廉，豬肉的單斤價格也在十五銅幣一斤以下；本地人能夠以較低的成本吃到肉和油脂，對主食的需求量便要比其他地區的平民低得多，身體也肉眼可見地更加健康、有力，能夠承擔起更消耗體力的工作云云。
羅威爾修士帶著聖教士們去鎮政廳後勤司的食堂，吃了一頓他們下午時看見過生產線的粉面，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便將他們帶去參觀鎮上的成人夜校。
如果這些被改成棉花農場的田地重新種植糧食，那麼至少……卡摩爾鎮的黑麵包不至於https://www.hetubook.com.com價格要比別的地方貴那麼多……
但這並不是他所願見的，他只是做不到、沒有機會去改變現狀而已——如果給他機會，他是願意去那麼做的。
羅威爾修士注意到聖教士們驚愕地打量著室內學員的著裝，輕笑著低聲道：「可不要小看了這裏的學生，上千個完成掃盲的學員里才能出這麼點能通過第二學期考核的人，說是二十個人裏面挑一個也不誇張。」
他無能為力，他改變不了現狀，所以他確實只能無視那些在困苦中煎熬的家鄉平民。
卡摩爾鎮的貴族很富有，比附近大城市裡的中小貴族還富裕，平民卻異常窮困，光是在食物上的開支，就壓得大部分平民挺不起腰來。
喬伊斯·安德烈第二次從羅威爾修士口中聽到「亡靈政權回收貴族產業」這句話，不由一愣。
「完成掃盲課程，還能通過升級考試的人，才能來這裏繼續深造。」羅威爾輕輕點了下窗戶裏面認真聽課的那些學員，「能夠跟得上學習進度、結業時的成績不低於70分，就可以報名參加鎮政廳的錄取考試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安德烈瞬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些「學生」沒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出身在好人家，大部分人拿著筆記本和鋼筆的雙手都十分粗糙。
安德烈壓下腦子裡突兀冒出來的想法、繼續聽羅威爾修士的講述，聽著聽著，剛壓下去的想法又忍不住浮了上來。
廠房半數為原有建築改建，半數新建，多家鎮上公有的工廠以經營副食品加工和飼料加工兩項產業為主。
聖教士們接連參觀了三家小型加工廠，便忍不住感慨：「
https://www.hetubook.com.com玉米和土豆居然還能這麼用。」
難怪亡靈政權毫不猶豫地收拾萊茵貴族，難怪羅威爾修士也覺得沒有必要爭取什加貴族的支持，滿口都是回收貴族佔有的資源……
卡摩爾的紳士們一頓午餐的消耗抵得上卡摩爾平民兩周的收入，一戶貴族吃好，就要有十戶、二十戶平民餓肚子，這確實太過不公。
威斯特姆的飼料加工廠共分兩類，有利用動物內臟和骨粉打雞鴨飼料的工廠，和利用農作物余料，如玉米桿、麥稈、大豆桿、麥麩、豆殼、蘿蔔皮葉、菜幫等等打牛羊飼料的青貯廠。
他尊敬的修士一臉羡慕嚮往地為他們介紹著亡靈政權採取的政策如何讓威斯特姆人得利，讓安德烈腦子裡來來回回重複著當初被噩夢屠夫嘲諷時的場景。
包括喬伊斯·安德烈在內的聖教士，別管出身高低，全部頻頻點頭。
這會損傷同樣作為貴族一員的安德烈的利益，但他卻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是的，他確實做過。
「看我，都忘記說這事兒了。」羅威爾修士拍了下手，道，「工廠區對面那座大屋是威斯特姆的掃盲學校，每周開三天課，教導人們識字、能通讀報紙，還會教一些基本的算數。無論是鎮上的居民還是鄉下的村民，只要願意聽課，都能自帶板凳進去聽。」
父親還在世時，對卡摩爾鎮遍地棉田的情況就十分不滿；安德烈本人，也不太喜歡家鄉連糧食都難以保證供給、還需要從附近鎮子購買的現狀。
長期在什加公國邊境線上奔波的聖教士們當然是了解民生的，不管是國內哪個地區，國民常用的黑麵包就沒有低於三個銅幣一斤的。
wｗw•heｔｕbook.ｃom•coｍ為這些怎麼看都從事著微賤工作、出身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人講課的文員小姐，講課的內容卻是通常只有擔任文官的人才需要學習的知識！
身為勛爵之家的子弟，安德烈本能地知道，羅威爾修士所希望的、所嚮往的道路，是剝離貴族權柄、將貴族所有之物重新分配給他人的道路——灰色產業也好，居高不下的生活成本也罷，本來就是貴族斂財的利器，而羅威爾修士都明確地對這些表示否定。
鎮中大道中段，往北二百米、往南三百米、往西直到原來的西面鎮圍牆的位置，是威斯特姆的工廠區。
看過工廠區，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那個傢伙冷笑看著他，對他說：「對遭遇悲劇的人袖手旁觀，這種事你敢說你沒有做過嗎，聖騎士？」
「這座青貯廠只運營一年半，就已經能供應因納得立七成以上的青飼料。」羅威爾修士不無羡慕地道，「亡靈政權從貴族手中收繳的馬場改建的養殖場，集中養殖的豬、羊、牛，幾乎全靠這裏養活。」
羅威爾修士總結道：「亡靈執政官就是靠這套流程來篩選合格的各司職員的，可別小看這套程序，能從這兒走出去的人，處理事務的能力並不比中產人家傾盡全力培養出來的後代差多少。」
做足功課的羅威爾修士領著聖教士們往糖廠隔壁的工廠走，邊走邊道：「玉米澱粉和土豆澱粉混合製成的粉條一斤的成本能夠壓到一銅幣左右，售賣的價格只要高於一個半銅幣，工廠就有得賺。這種粉條食用起來並不比麵包的口味差，價格卻只有麵包的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即使是加了麵粉、成本較高的麵條，單斤的價格也比麵包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