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到江南好時節

結果輪到陸小鳳守夜的時候,陸炤睡著睡著,被窩裡突然鑽進一具赤條條的軀體,給驚醒的他嚇得「啊」一聲躥出來,遠離那個被窩。
陸炤不認識這個氣味的花、那個氣味的草都叫什麼名字,只有陸小鳳被眾女圍著問來問去。
聽得眾女喜極而泣,雖然眼睛因為在蝙蝠島上被縫上許久、眼皮處已經長得平整光滑而落不下淚來,但她們乾涸的心床現如今已被淚水浸濕浸透。
眾女三三兩兩圍坐一處,頭上帷帽隨著低垂的頭而傾斜,沒有人閑談,也沒有人先伸手去拿桌上煮熟的粽子。
原諒陸炤前世只吃過蛋黃餡、鮮肉餡、蜜棗餡和豆餡,眼下著實認不出來這枚粽子里的餡料是什麼東西。
「不用這樣拘謹!」陸炤憐惜她們的遭遇,憐惜她們此刻的小心翼翼,放柔語氣對她們說:「你們從前難以自主,現在終於有機會,難道不想自己決定將來要用一輩子的名字嗎?」
眾女遲疑地聆聽周圍那些動靜,對吉兆的說法也是將信將疑,可她們在潛意識裡到底還是期盼已久了,願意相信這樣淺薄的謊言。
陸炤臉上一片空白,放空大腦機械地張嘴咬下去。
聞言,楚留香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變得若無其事:「言重了,不必這般稱恩公,既然有緣,又是同輩,何必如此拘於虛禮。」
眾人都被驚嚇叫聲喚醒,坐起身仔細聽這邊發生了什麼意外。
她用看不見的眼睛「看」向陸炤他們的方向,www.hetubook.com.com嬌媚婉轉的嗓音好似在乞求:「藍小姐拯救了我們,讓我們脫離苦海、得見天日,又將我們交託給她信任的親人,我們感激不盡、無以為報,必今生當牛做馬,來世結草銜環以報。那麼、能請您為我們起個名字嗎?」
這話哪怕叫一旁洒脫紅塵的陸小鳳聽了,也是眸光閃動,為此言折服。
有沒有蛋黃鮮肉粽呀?
返程回江南的途中,突逢天象變換,接連幾日瓢潑大雨把他們的馬車堵在路上。
陸炤轉眼一看到他同情的目光所在,立刻炸毛:「我不是!你別、不許瞎想!」
楚留香一行人:「保重!」
陸炤卻大聲說道:「日顯佛光,這豈非吉兆!」
陸小鳳招呼陸炤與眾女到卧雲樓庭中吃粽子。
陸小鳳不愧是行走過江湖的,很快在附近找到一間破廟供眾人暫駐棲身。
陸小鳳臉頰鼓鼓,含著滿嘴粽子,獃獃看著那圈日暈,沒反應過來這又怎麼了。
陸小鳳毫不在意地隨手捉起一枚稜角分明的粽子,三兩下解下纏繩,揭開散發著清香的粽葉,就張開血盆大口咬下。
陸炤餘光看見眾女紛紛猶豫著對桌上的粽子摸索著伸出手,頓時鬆了口氣,也挑揀起粽子來。
風和日麗,萬里碧空。
陸炤嚼嚼嚼,一抬頭,居然看到天空中的異象。
官府的人要押送賊人速往京城去,因而已經先行一步啟程。
突然有一位女子用發緊的聲音說:「我幾和-圖-書乎、從來沒有過什麼屬於我的東西,我們在那個地方也都只是不需要名字的東西。現在,我突然想要一個名字了。」
前來送別的幾個人站在甲板上,古銅色皮膚的風流公子腳踏船首,與臨行的眾人作別。
陸炤本也想接他的話問,那麼他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可以算作朋友了,可是一想到楚留香好像都已經被他坑出對「恩公」的陰影了,便深覺慚愧,不好意思問出口了。
陸炤看著她們臉上鮮活起來的笑顏,與陸小鳳臉上苦惱里夾著洋洋得意的表情,怎麼也壓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萬物同悲。
陸小鳳湊過來瞧眼:「唔,滿天星粽子。」
打算同時守兩個人份的正直。
日月俯首,天地垂憐。
算了,不管了,吃唄~
大晚上本來安排的是陸炤睡最裡面,守一塊大缺口處,陸小鳳睡最外面,守在破廟大門口,眾女三三兩兩一塊睡在中間。
那被窩裡鑽出一位面熟的姑娘,不久前才給自己起名滿天星的她很是失落的樣子:「我、我們很感激你們救了我們。我們只是受藍姑娘的託付,想要關照你……」
啥玩意?
俗語有言,「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因而日暈其實不算什麼極其罕見的特殊天象。
哎?好像還可以?
陸炤戳戳埋頭猛吃的陸小鳳,見他抬頭,又向上指指,示意他看天。
「今年端午都還沒過去呢,這就要走啊?」一向好客的卧雲樓主人依依不捨地拉著陸小鳳手和_圖_書臂,近年來吃得太好而漸漸凸起的肚子,也無法阻擋他依稀可見的昔年江湖聞名的好顏色。
話說滿天星是這個味道的嗎?
我只不過疑似無性戀!
身後甲板上難得出來的王四娘秋波流轉,笑意盈盈,說話輕聲細語卻又能讓別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恩公楚大俠真真是俠肝義膽,君子如玉啊。」
「知道啦!絕不敢忘!」陸小鳳甩動韁繩,這一輛領頭的馬車緩緩動起來,後面的馬自覺跟上這輛馬車。
最終,陸炤把被子搬去破廟大門口處,死活要跟陸小鳳睡一塊。
「下次、今年,中秋我一定還來!來吃月餅不是?」陸小鳳安撫地拍拍老友的大肚子,閃身上了馬車。
只見晴空萬里,碧空如洗,白日當空,太陽周圍竟有一圈內紅外紫的暈環,清晰可見。
滿天星聽陸炤微微發顫的磁性嗓音,回想起藍鳳凰口中的「弟弟膽子小,希望她們多多關照」,再想到方才鑽被窩時摸到那麼頎長一健實體魄,欲言又止。
陸小鳳大紅披風一甩,一把攬住陸炤臂膀,沖楚留香瀟洒揮揮手:「楚兄,就此別過,保重!」
這是什麼餡?
四下都逐漸有人反應過來,庭外驚嘆聲此起彼伏。
有的以各樣粽子為名,有的以幻想中太湖景緻為名,有的以四下嗅聞得的花卉草木為名,甚至有的以日暈天象為名,以紀念今日的重獲新生。
什麼玩意?鬼鑽被窩了?
岸上的陸炤很是感激他對陸小鳳的幫助,以及對自己這和*圖*書些時日的照顧:「恩公啊,這些天實在受了你們許多恩惠,感激不盡!」
陸炤與陸小鳳相互配合,胡亂念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吉祥話,大意就是說,今天突然巧遇天顯吉兆,還寓意舊去新生,說明即將要有好事發生,她們也要苦盡甘來了。
陸炤一眾人包下的十數輛馬車在官道上顛了一路,終於回到江南之地時,已然步入初夏之末,仲夏之初。
陸小鳳咽下口中的粽米,丟開那張被吃干抹凈的粽葉,又伸手去捉起一枚粽子,示意陸炤看:「喏,長條形狀的是咸口的,這樣四角勻稱的是甜口的。餡料看這上頭的纏繩,相同餡料的纏繩纏的條數相同。至於幾條繩對應什麼餡,那我就沒去記了,反正我都覺的好吃!」
滿天星不是什麼小清新花卉嗎?居然還能吃?還能做粽子內陷?
擔心眾女們深感不安,陸炤就打算髮揮一下自己說胡話、編故事、玩二創的本事。
陸小鳳當即靈敏反應過來,吞咽完就跟著符合:「啊對,吉兆,大大的吉兆!這是寓意苦盡甘來,否極泰來啊!」
陸炤簡直抱緊自己:「我敢說,藍妹妹肯定不是讓你們這樣關照我的!」
他忽然想起原著里東三娘以「第三間屋子」為自己起名一事,便又補充道:「而今既然重獲新生,要像個重新投胎的新生兒一般,不再有任何過去,不如就以眼下所見所聞,起個美好的名字吧。」
但他們此刻的目的地卻不是杭州,而是轉了個小彎,打道去往湖https://www.hetubook•com.com州。
被動靜吸引過來的陸小鳳靠著破敗的老牆圍觀,打量陸炤渾身上下,發現他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由想到一些不禮貌的猜測:「你該不會……」
陸炤懷著抽卡的心情開封那個被他千挑萬選的粽子——
陸小鳳早已提前寄過信去湖州,給他的朋友卧雲樓主人。
「咳咳,」陸炤開始發功,「當年屈原投入江水,從此端午時節年年祭。而今我們才吃過粽子,這時候大雨傾盆,想必是蒼天有情,與我們一同在紀念他吧。」
卧雲樓主人大聲道:「你可要記住了,中秋啊!來晚了,月餅我就吃光不給你留了!」
陸炤與陸小鳳他們打算自己慢慢走,一來顧及陸炤剛養得差不多的身體,二來他們還帶著一大群被藍鳳凰救回來託付給陸炤的女人。
住在湖州太湖邊的卧雲樓主人,其家廚技藝名動公卿,做出來的湖州粽子風味絕佳,堪稱當世粽子一絕。先帝在世時,甚至命當地官府每年都必須八百里加急,將這家粽子送往京城,直到前幾年新帝登基,才以拋費為由,取消此項端午特供。
楚留香本來沒覺著這話有什麼,還笑得很是爽朗,想要意思意思自謙推脫一兩句。
破廟勉強能夠遮風避雨,眾人圍在幾叢火邊上,聽著外面雷鳴轟隆作響。
陸炤看他吃得香,撥了撥盤碟里那些粽子:「你那個是什麼餡的呀?這怎麼知道裏面甜的還是鹹的呀?」
於是眾女紛紛要為重生的自己與姐妹彼此取一個嶄新的名字,慶祝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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