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說書7·京城圖9·魔頭

斗篷生抬手拍拍驚堂木,哪怕驚堂木的聲音不夠響徹整個大茶樓,卻也使得看到他動作的聽書客們自覺安靜下來。
陸炤環視茶樓上下,今天的聽眾有的眼生,有的面熟。
「細聽,那夢囈中在說:『小七,小七……別離開我……求你,別走……不要拋棄我……小七,小七……喜歡……別愛他……』」
華真真也不知站的那邊,只羞澀淺笑著道:「說的是。」也不知道她覺得誰說的才是。
「葉白仍然堅持要去找那兩個用劍的大魔頭:『柏石大俠的劍道我就沒能弄明白,正巧這會兒聽說又有兩個劍法高超的人,我一定要去找到他們,體會他們的劍道!』」
這桌的客人正在議論著什麼。
「『真姓溫啊。』葉白邊回憶邊講道:『如果風癲子其實本名溫子風,那麼我大概知道他的一些過去。我老家,就是我從小住的那個村子里,村西邊有個小七阿姨。她長得好看,時常送我零嘴點心吃,說我如她女兒一般,很喜歡看著我回憶她女兒。她還很喜歡找人說話,送我點心吃的時候,也要說很多話。她最常提起的人,不是她女兒,是她口中一個叫子風哥哥的男人。』」
「羅玄就苦口婆心地勸他。」
「羅玄說出這個提議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沒什麼希望等回跑走的那人。」
「天理昭昭,罪有應得!」
「……哦喲,大仙那雙眼,可真是神異。方才大仙瞅過來了,是不是知道我們在議論他了?」
臉一抹,討喜的笑面迎上這桌佩劍的客官:「幾位大人,斗篷生說書時間長,聽書之餘,幾位大人可要用點茶湯,解解渴,潤潤喉?」
「嚯!可不敢亂說!快走快走。這裏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羅玄汗顏:『方才那身法著實不一般。倘若我們沒找錯人,或許他的事情有什麼內情?』」
「兩大魔頭橫行江湖多年,就連先前那個所謂懲惡揚善的柏石大俠都沒找上門討伐他們兩個,可見魔頭究竟有多不好沾惹。」岳不群分析道。
桌對面的正是而今已然一無所有的原隨雲,他的氣息似乎變得愈發陰鬱晦暗:「小原不知。只能請教九公子了。」
「這是一處破敗不堪的廟宇,一眼看去,幾乎要誤以為hetubook•com.com這是一處廢墟。走進裏面看,這種破廟裡通常借居著的乞丐們都不見蹤影。」
「葉白聽得雙眼發亮,驚得羅玄連忙勸道:『那兩個可是近年來江湖中最囂張、最可怕、最肆無忌憚的大魔頭了。多少豪傑想要討伐他們,至今仍然沒人能奈何他們。小白兄可不要衝動啊!』」
「羅玄腳步一頓,就見葉白放輕腳步,一步,一步,靠近過去。」
「『風魔!』」
「他怯生生問道:『小七,在哪?』」!
「這兩天怎麼回事?這麼大一茶樓,半個座位都瞅不著?」
「葉白點點頭:『小七阿姨也哭過,說自己只是因被冷落賭氣離開,假裝要喜歡上別人,溫子風就不肯再來見她。小七阿姨生了孩子后徹底心冷,遠離傷心地,後面就聽說溫家子風走火入魔了。小七阿姨這些年來身體一直沒好全,說不想回去溫家,再變成溫子風另一個負擔。』」
「兩個少年正想靠近查看,那處陰影里忽然傳出細如蚊蠅的一聲抽泣:『……別過來……』」
終於,一聲銅鑼響,吸引眾人的注意,茶樓管事提著鑼與錘,站在大茶樓一層中央那個高台上。
「葉白好似完全沒將他的擔憂聽進耳朵里去,緩緩而堅定道:『我想去見識他們的劍!』」
「他們看到了窗沿下幾個盛著半碗渾濁雨水的破碗,牆角邊散落著乾枯的草堆,再往裡面走,便是一座歪倒在地的泥像,泥像已經面目不分。」
七又是誰?名,還是號……
「唔?」宮九托腮,看向桌對面那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這個秘密,你以前那破石頭島可收集到過?」
「這羅玄哪裡能答出,只能提議,要不兩人守株待兔,守廟待人。」
溫……嶺南老字號溫家?
李觀魚慈祥地撫摸小徒兒的頭頂:「小惜生一看就是個來日名震天下的無雙劍客。」
「兩位少年人就一路循著消息,先找到風魔風癲子所在之地。」
「兩位少年作別柏石后又四處遊歷。」
「但那惡徒究竟死於誰手,尚未可知。或許是柏石大俠痛下殺手,或許是惡徒失去自保之力后被那麼多受害之人其中哪位刺死,又或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惡徒造孽多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最後終究得了報應。」
「葉白道:『他好像害怕地要哭了。』」
清風女劍客高亞男似乎與岳不群不怎麼對付,就算沒聽過昨日那場,不知道葉白的能耐,也要故意反著說:「少年天才或許不常見,卻也並非不存在。說不定這兩個少年人經歷風雨、成長,機緣巧合之下就成功擊敗了魔頭,挽江湖之狂瀾呢!」
門口只剩下那個大茶樓的夥計嘀嘀咕咕:「大仙可好了!哪有那麼可怕?」
「羅玄不禁問:『那他們兩個怎麼分開了啊?這不是心裏都有彼此?難道其中有什麼誤會嗎?』」
「兩少年沒什麼好主意,於是打算多與那人相處幾日,觀察一下。」
「葉白道:『他現在跑了,我們還能去哪裡找他嗎?』」
「目睹完全程的兩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柏石大俠帶走了弟弟。諸位想來也是好奇,柏石大俠到底會如何做呢?殺人無數、死不悔改的惡徒是否應當償命呢?」
陸炤又拍拍驚堂木,示意要講後續的故事了。
大茶樓門口處專門負責迎來送往的夥計便笑盈盈道:「幾位有所不知,這些時日來因著武林中兩位絕世劍客即將在皇宮頂上比武的緣故,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往京城這裏聚了。這兩天又是那位新封昭安伯的斗篷生來我們大茶樓說書,正巧就講的是劍客之事。這可不,現在裡頭滿滿當當,全是各有來頭的武林豪傑。」
……
「聽說是薛衣人前輩的宅院。據說是薛前輩的弟弟薛笑人犯了眾怒。那些遺孤遺孀圍堵了薛家,叫嚷了大半天。」
「泥像后的陰影里,那個蜷縮的高大身影動了動,從裏面鑽出來。」「月光透過毫無遮攔的窗口灑進來,正照在那人滄桑而純然的面容上。」
夥計這趟可真是憋了一肚子的閑話想找人說,不吐不快!
「羅玄剛想說什麼,忽覺不對,那斷斷續續的夢囈竟不知何時停下了。」
小慕容惜生道:「那風癲子能不能治好呢?」
「這葉白也答不出來。」
「兩邊都面紅耳赤,酒氣熏天。」
「二師妹,早上那事你知道嗎?」
「來啦!您幾位的涌溪火青、仰天雪綠、上饒白眉!茶博士這就來嘞hetubook.com.com……」
一樓大堂的華山派這桌,今日又來了兩張新面孔。
「另一邊梗著脖子辯駁道:『蘭魔只是少出劍,不出則已,一鳴驚人!說不定只是見過蘭魔出劍的人都死絕了,才沒有活人知曉蘭魔的劍有多可怖!』」
「四面漏風的破廟裡,只留下兩個少年人面面相覷。」
「羅玄訝異:『莫非你知道他過往什麼事情?風癲子確實不姓風,只是旁人以瘋癲給他起的名號。他本家是姓溫的,我從師兄師姐們的閑談中聽的。』」
夥計離開這桌的時候,聽到這桌的客官們也在談論那件事。
「葉白突然道:『風癲子是不是不一定要姓風?』」
「那邊就氣惱不已:『蘭魔是會動腦子,可他從來不怎麼出劍,誰知道真打起來,蘭魔還能不能在風魔的劍底下走幾招呢!』」
打京城中最高大的茶樓外邊路過,毫不費力便能瞧見大茶樓之中那叫一個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預言哪能天天有!說不得多耗費大仙的道行呢!你瞧大仙的頭髮都全白了……」
「方才也說了,這回大仙講江湖事,不說天災。」
「薛家?哪個薛家?」
「今天,在下便可將那惡徒的最後結局告知諸位。」
宮九意味深長道:「這七與溫,可只是顛倒過來了而已。」
夥計一連招呼過好幾桌客人,大多都在談論這事。
聽客們聯繫薛家那件事,也意識到這段說書正是指的薛家那對兄弟之事,當下聽得那惡徒弟弟的最終結局,真是大出一口惡氣。
他深吸氣,道:「上回我們說到,葉白與羅玄兩位少年人與一生行善積德的柏石大俠一道,捉拿了柏石大俠那個作惡多端的親弟弟。」
「半下午那會兒?還是台上那位領的頭呢!」
「葉白疑惑道:『難道他殺人的時候就不怕生了?還是說他殺的人都是他認識的熟人?』」
送過這桌的茶,夥計便靈巧快速地去到還未點過單子的另一桌邊上。
「泥像后那處陰影之中,有個宛如重傷困獸般的深沉喘息聲,在一遍又一遍念著什麼。」
「這天,又是在一座城的酒肆之中,他倆聽到了一場爭吵。」
「『她總說那是個冷情冷血的狠心男人,她生女兒的時候都不肯去看望一眼,說他平日里也總m.hetubook.com.com是忙忙碌碌,缺少陪伴。可她又朝我絮絮叨叨,念她子風哥哥是個多麼多麼厲害的武林高手,武林中人人稱道。』」
「昨兒個鬧那麼大,怎麼回事?」
「夜裡,羅玄被葉白推醒,見葉白指了指泥像後面的方向,注意因此被引了過去。而後他便聽到了與白日里那哭哭啼啼之聲恍若兩人的夢囈。」
「好嘞!幾位稍等片刻。」
西門吹雪:「……」這故事中的病患,也要他看診了么?
小慕容惜生問:「既然是病,那能治好嗎?」
另一個忙得腳打後腦勺的夥計路過,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無所事事的門口夥計一眼,又焦頭爛額地一頭扎進客人中去。
「眼見葉白接近了那個泥像,下一瞬,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泥像后那處陰影里閃出來,只一個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人都沒影了。」
「一邊道:『風癲子才是最強大的大魔頭!他曾經發狂之下大開殺戒,隻身一劍屠了整村人畜,無人生還!如此窮凶極惡、喪心病狂的大魔頭,還有誰能比他還可怕?』」
西門吹雪的注意卻在故事里那個魔頭身上:「那個風癲子,應該就如名號所示,已瘋了。」
「那惡徒死了。」
「葉白悄聲回他:『是昨天那個人。』」
高亞男忍住沒翻她一個白眼,這人不知究竟什麼來歷,枯梅師父也諱莫如深。
寧中則贊同師兄的分析:「只怕這兩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毛頭要踢上石板了。」
他的身邊正坐著那個白髮鴛鴦眼的斗篷生。
茶樓管事拎著銅鑼退到靠後的位置去,讓出全然的視野。
「兩個少年相視一眼,在破敗的廟宇裡邊走邊環視搜尋起來。」
「羅玄到底沒能犟過葉白,只能自我安慰葉白也很厲害,也許能從大魔頭手底下安然無恙離開。」
「是兩桌喝得上了頭的漢子在互相拍桌賭咒。」
「羅玄遲疑道:『那我們是不是找錯人了?傳聞中殺人無數的大魔頭……總不會是個膽怯怕生的哭包吧?』」
「沒想到隔了一日,那人好似失憶了一般,從破廟外進來,瞧見他倆的時候,全然不記得昨天剛見過,繞著他倆四下摸索,好似他自己也是頭一遭來此,陌生得很。最終他找到泥像後面那處陰影,滿意地窩了進去。」
「羅玄悄聲問道www.hetubook.com.com:『是昨天那個人么?』」
「泥像後面的陰影里,似乎正蜷縮著一個人。」
這事兒,夥計倒是知道些內情,昨天那群受害者親友還都聚在大茶樓這裏商量過話呢。可他也沒空與幾位客官扯閑話,忙得很!
二樓以屏風隔開的某處。
原隨雲垂下眼帘,遮掩住那雙無神的眼眸。
閑人們慌裡慌張匆匆走遠了。
西門吹雪考慮到孩童的理解能力,只簡略道:「有的病會讓人變得像另一個人,或是變成幼童,或是自以為非人,或是神志不清。」
「什麼事?莫非昨天下午那個事還沒個結尾?」
「羅玄再悄聲道:『他似乎有點問題。是不是失憶了?』」
「有的有的,早上就出結果了!那個刺客組織的事,把六扇門的追命捕頭都給招來了……」
「羅玄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無法做到葉白那麼輕盈的身法腳步,就只能努力往前伸脖子,試圖瞧見點什麼。」
「人瘋了就會哭嗎?」
小慕容惜生扒著二樓的欄杆,卻回身認真對師父與西門叔叔自證道:「我從四歲起就幾乎再沒有哭鬧過了!練劍再苦再累,我以後也不會哭!」
「我聽說啊,那浩浩湯湯、氣勢洶洶一大幫子人,是上哪家討要公道去了。據說那家人還是武林名門呢!」
「『蘭魔!』」
秋日的午後,飽食饜足的閑人們四下溜達消食,優哉游哉。
「真的假的?犯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了?那麼多人!」
「另一邊道:『蘭遂意才是最可怕的魔道魁首!他連劍都不用拔,動動嘴皮子就攪得一方不得安寧,據說謝家莊、吳堡、銅雀門那二樁自相殘殺以致門派凋敝的大案,都出自他的手筆!此等肆意操縱人心、玩弄人命的大魔頭,才更為恐怖!倘若落到他手裡,下場都不是什麼乾脆利落的一死了之,恐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閑人們探頭探腦偷摸瞄了一眼裡頭,悄聲道:「是那位江南狸仙啊?這回還出預言不?天災人禍的,有個先知大能,豈不是天大的幸事!」
「薛前輩還有弟弟?他弟弟犯了什麼事?」
「有的能。」
那位年長些的或許是這隊的領頭人,她沖夥計頷首,隨口道:「顧渚紫筍,再隨便上來點甜嘴的糕點便是。」
「死有餘辜!」有人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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