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意識到什麼，於是拿出工作證晃了晃，「噢這樣的，我是醫生，我發現你有點不對勁啊。」

當他看到二樓櫃檯前長長的隊伍嚇了一大跳，趕緊跑到了櫃檯上取了個號，然後填寫了國際長途號和需要尋找人的姓名。

既然排著隊了，也不知道前面打電話的人需要多久，所以陳棋拿出了包里的資料繼續研讀起來，結果這時候人群突然騷動了起來。

辦公室里不少醫生都輕笑了起來。

另外打架的一個穿著皮夾的男人也不甘示弱：「我管你是哪只蟲子，反正要插到我前面就是不行，要麼你排隊去，要麼今天就甭想打電話了！」

許進興以為陳棋是在開玩笑，反而打趣道：「不得了，如果咱們能證實肺癌是可以傳染的，那咱們就可以獲得諾貝爾醫學獎了，哈哈。」

其他小組都有了初步的研究成果，但獨獨病因追查小組遲遲拿不出最後的結論，哪怕是推測出來可能的結論都沒有。

西裝男滿腦子問號，這聽說過算命先生會突然跑出來說你最近會有血光之災騙錢的，這還是第一次碰到有醫生跑出來說他不對勁的。

郭院長抽著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查不出新生兒肺癌的病因，那麼這個課題就根本不能成立，你連原因都不知道，怎麼能讓別人信服呢？論文出來也沒有權威性，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肺癌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生出來的。」

「陳棋，這個小病號這一個月下來，已經花費了2萬多元了，哪怕咱們三家醫院承擔一部分，但具體到病人家屬身上也不是個小數目了，而且醫院方面的課題就那麼點，也不可能無限制給我們報銷呀。」

他剛想脫口而出，要麼自己個人承擔這部分費用吧，可一想到當初被老百姓逼捐時的樣子，心裏馬上否定了這個決定。

陳棋被噎了一下，這咋什麼都沒有呢？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更看出問題來了，右側瞳孔hｔｔps://wwｗ.ｈetｕｂoｏk•cｏm•ｃｏｍ明顯偏小了，跟左眼不對稱。

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嘴上還罵罵咧咧的：「你們六二，你也不瞧瞧你大爺是誰，你大爺有急事插個隊又怎麼了？給臉不要臉！」

這年頭的西湖市城市規模還比較小，馬路也不寬闊，人來人往非常密集，行人穿的春裝明顯開始五顏六色，尤其是女孩子，各種漂亮款式都出來了。

一個月後，省附屬一院，外三科。

陳棋津津有味地觀看了一場免費的鬧劇，眼見兩人分開了，打不起來了，便又準備低頭看自己的資料。

「怎麼可能？肺癌怎麼可能傳染……」

許主任摸著下巴，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了：「啊呀，這個真是奇怪了，所有檢查都做了，這個小寶寶肺部周圍組織都是正常的，沒有浸潤周邊臟器，連臟壁層胸膜、胸壁組織及縱隔器官都沒有啥問題。查了淋巴系統，支氣管和肺血管周圍的淋巴管反反覆複查了幾遍，也沒有發現有其他癌細胞的存在。全身檢查也做了，除了肺部，其他都沒有惡性腫瘤的痕迹，這可真是奇怪了。」

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那還不被單位的那些老職工給罵死啊。

省城的郵電局在延安路上，離附屬一院並不遠，步行即可。

陳棋這話一出，辦公室里就鬨笑聲一片。

周圍的群眾是看熱鬧不怕事大，所以也在起鬨：「說嘛說嘛，這傢伙得了什麼病？」

大伙兒已經知道，這個年輕得過份的基層醫院院長，是未來3年他們科室的一個小研究生，按理說，陳棋一個個都要叫老師。

醫藥巨頭都是狗大戶，贊助的醫生那是相當多，幾萬或者幾十萬，對他們來說跟毛毛雨一樣。或許能跟當初橋本健一樣，贊助了這個新生兒肺癌課題呢？

這在崇尚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西湖市可是挺少見的。

「許主任，錢的問題交給我吧，https://m.hetubook.com.com我去打幾個電話，看看有沒有傻老外對這個課題有興趣的。」

陳棋作為四院院長，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的項目大開綠燈，將一點點科研經費全佔領了。

「沒有！」

越看這個男人越不對。

所以他決定掛個國際長途。

陳棋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於是走到那個西裝男面前，近距離仔細一看，就能看到這個西裝男口鼻周圍皮膚有點輕微發黑。

吵著吵著，兩人又要扭到一起開打了。

陳棋打趣了一句：「會不會是天上掉下個癌妹妹？」

「就是，大家都在排隊，就他特殊？～～」

「這位同志，我建議你最好去省附屬一院去檢查一下，他們醫院有海東省唯一一台CT機，你最好做個胸部CT。」

癌症這玩意兒，重點是早發現早治療，真等到中晚期，那都是死馬當活馬醫，意義不大。

西裝男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八十年代，無論是省級醫院，還是市級，縣級，甚至是衛生院一級，每一級醫院都面臨著一個財政困難問題。

打了沒多久，這時候郵電局的保安也沖了出來，將兩人分開。

陳棋拍了拍西裝男的肩膀，來，到亮光處來，我看看你的瞳孔。

陳棋的話一出，辦公室的眾人都是連連點頭。

陳棋有點尷尬，畢竟這個只是他的猜測，萬一猜錯了，估計這個西裝男今天要打第二架了：「這位同志，我說出來你也不要生氣，我看你右臉皮膚潮|紅、右側眼瞼下垂、瞳孔縮小、眼球內陷，加上你時不時聲音嘶啞，所以我懷疑你可能得了……肺癌。」

之所以大家齊聚一堂，是因為論文寫不下去了。

這次課題組全體會議沒有討論出什麼結果，當大家散會的時候，許主任叫住了陳棋。

陳棋帶著一群省附屬一院的小醫生，將這個小病號里裡外外，上上下下，從頭到腳都檢查了一遍。

他是知道打長途電話是要排長隊的ｈｔtｐs://ｗｗｗ•hｅtｕbｏｏｋ•ｃom•ｃom，但他沒有想到連打國際長途的人都有那麼多。

同樣感到奇怪的，還有周圍的一大|波瞧熱鬧的群眾。

「瞧那個穿西裝的，素質真差！～～」

「如果癌症能傳染那就太可怕了，跟肺結核一樣，那人類就完蛋了……」

不遠處的櫃檯上，有兩個中年男人打了起來，旁邊圍著的人也在指指點點。

那個西裝男正不服氣呢，突然發現一個小夥子盯著他看，心裏突然毛毛的，心想會不會是個變態？

但錢的問題始終是要解決的。

西裝男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按了幾下，然後搖搖頭：「好像沒這種感覺，不過我可能抽煙時間長了，時不時會有聲音嘶啞，有時候吃點葯就好了，醫生，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這是得了什麼病？」

「西踢？西踢是個什麼玩意兒？聽不懂呀，醫生你就直說我是怎麼了吧。」

陳棋也有點為難：「已經花了這麼多了呀？」

該做的檢查全做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有些檢查甚至是重複了多次，結果還是一無所謂，鈔票花了不老少。

「喂，你看什麼看？老子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好看的。」

桌上擺著密密麻麻各種檢查報告，已經寫到了一半的論文草稿。

八十年代打國際長途只有一個地方可以，那就是當地的郵電局。

這更印證了陳棋心中的猜測。

陳棋這時候插話道：「目前我覺得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遺傳因素，但這個涉及到基因檢查，據我所知我國目前還沒有開展這個技術，要檢測只能去國外。另外一個就是會不會存在肺癌是可以傳染的可能？」

否則誰家的孩子敢膽大放心任憑醫生做實驗，經歷大量的檢查啊？檢查過程可不是遊樂場耍樂，那是很痛苦的。

還有他的眼瞼下垂，眼球內陷，左右眼不對稱，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陳棋摸摸鼻子，有點尷尬地跟著笑了幾聲，但心中卻有點憤憤不平，憑什麼就m.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否決這個學說？

「就是，素質真差，還打什麼國際長途？給咱們華國人丟臉！」

課不課題先放一邊，主要是小孩子癌細胞來源不查清楚，癌症會複發是百分百的事情，越中又缺乏必要的檢查設備，到時都不知道已經複發了。

辦公室里眾人都是七嘴八舌，沒有一個人支持陳棋的假說，就連許進興主任、李寶田老師，郭院長都不以為然。

只見他的右側臉頰泛紅，不是吵架后激動的那種泛紅，而是呈現一種病態的，類似於高原紅那樣。

好傢夥，這還不得幾萬，甚至幾十萬美元，這根本就不是課題組能承擔的。

病因追查小組最複雜，是以陳棋為首牽頭的。

陳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贊助商，日本尼普洛醫療器械公司。

想不到這好戲還有第二場，這又跳出來個醫生，不知道想搞什麼，於是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陳棋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實話實說怕挨打，但碰到了不說，這也有違醫德，見死不救了。

「肺癌是人體組織發生突變后的異常增生，與病原微生物無關，又不是傳染性疾病……」

陳棋問道：「你最近咳嗽多嗎？」

「就是呀，目前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從來沒有觀察到一例肺癌是會傳染的，這個假設不成立的……」

胡適不就說過要大胆假設，仔細求證嘛。

「那咳嗽的時候，有沒有咳痰？或者痰中帶血的情況？」

不過陳棋並不喜歡這樣的髮型，他就喜歡蘭麗娟這樣，簡單一個馬尾辮，看起來簡單又乾淨。

「那你有沒有胸痛的情況？」

同樣的，人民醫院和省一院也不可能為一個課題無限制報銷費用，尤其是陳棋還異想天開想做基因檢測，還得去國外才能檢測。

真到了這一步，陳棋覺得對不起孩子的父親，也對不起親屬們的信任。

郭院長一巴掌拍在了陳棋頭上：「嚴肅點，這可是病例討論會，沒看這麼多老師都坐著呢？」

對，這年頭打國際長途電話是和_圖_書不用自己撥號的，而且需要郵電局先審核，然後才會給你接通。

「噢～～噢～～打死人嘍，打死人嘍～～～～」

不少講究的姑娘還燙個流海，高高蓬鬆，顯得非常時尚。

陳棋要聯繫上日本方面，寫信太慢，寄到國外，兩三個月都有可能。拍電報說不清楚，按字算錢，頂多隻能發個「父亡速歸」。

許進林主任、郭元航院長、朱火炎主任、陳棋，還有課題組的不少醫生都圍座在會議室里，一個個都是眉頭緊鎖。

突然，他又抬起頭來，眼睛迷惑地看向了那個正在罵娘的西裝男人。

陳棋揉了揉頭髮，委屈地說道：「這真的跟天上掉下來一樣，否則不好解釋呀，說他是出生後接觸了一些污染物質或者放射物質，可是我們已經去孩子家裡里裡外外都勘察過，也了解了周邊居住情況，這個高危因素就可以排除了。家裡人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寶貝孫子，一個抽煙的人也沒有，炒菜的廚房跟卧室也不在同一個地方，所以空氣污染這個病因同樣可以排除。另外還有什麼高危因素？慢性炎症？可是我們也查了，什麼肺結核、支氣管擴張症等都沒有，唯一有的乳糜胸那也是出生一個月後才得的，那麼支氣管上皮在慢性感染過程中化生為鱗狀上皮，終致癌變，這個論據也是不成立的。還有一個，在肺癌患者中較為突出，就是食物中長期缺乏維生素A、維生素B、胡蘿蔔素和微量元素等，問題是個小寶寶只是母乳餵養，也不涉及營養不全面這一塊。」

陳棋手插在褲袋裡，一邊逛街，一邊看美女，一邊朝郵電局走去，難得的放鬆時間。

西裝男雖然不情願，但一想這個年輕人是醫生，也就老實回答了：「我抽煙的，平時喉嚨癢了當然會有幾聲咳，但咳嗽不多的。」

這話一出，旁邊噓聲一片：「插隊還有理了？」

哪怕他是正科級，又有一定的職務，但在省附屬一院的醫生面前，他都是小弟弟，尤其在郭院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