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鄖陽也待了許久,荊襄群山之中的山民所種之物他也有所了解,只當做一件稀罕物罷了。
他只是笑道:「老爺這是怎麼了?那舜王雖然說是個賊頭出身,好歹對老爺頗為禮遇!」
盧象升伸手抓起水桶里的水瓢,滿滿的舀了一瓢,一飲而盡,然後隨手遞給楊陸凱、顧顯,笑問道:「老丈貴庚,如何見了我們卻也不怕?」
自古以來,生人活命善莫大焉。若是舜王一則大力推廣高產之物,二則恢復國初征糧之法,卻是穩定百姓的一大善政。
「而舜王的兵,不虐不殺,來如過客,走如行人,不聲不響,從不擾民!」
「此話怎講?」盧象升不想吭聲,掌牧楊陸凱不由接話道。
楊陸凱和顧顯亦知背後議論「順營」不好,遂不再做聲,只是默默的牽著馬,伴隨在盧象升左右。
「哦?」盧象升聞言一愣,他擔任朝廷命官這麼多年,也曾主管過大名府、鄖陽府等地軍務。
「番薯?」盧象升不和*圖*書由失聲道。
顧顯討了個沒趣,倒也不氣。
盧象升聞言不由嘆了口氣,一下子明白了張順的意圖了。
不過他心中亦感激此二人伴隨之義,又是為了開解自己。也不好直言呵斥他們,所以只好提前結束了這個話題。
只是盧象升剛剛被義軍關了三個多月,又被張順連哄帶騙誑進了義軍,如今哪裡有什麼心思玩耍?
「你們是官兵,還是咋地?」老丈不客氣地道,「只要是舜王的兵,我又沒得罪你們,如何怕你?」
「喲,看不出你還是個挺懂行的!」老農不由笑道,「這玩意兒產量大,一畝數十石,勝種穀二十倍。」
他什麼樣的驕兵悍將沒有見過?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隊伍。
「官兵如狼似虎,專殺我小民,掠我財貨。早已迎風臭三丈,哭聲聞百里!」
「這……這也不低呀?」盧象升奇怪道。
此地亦有洛陽八景,素來聞名,只要盧象升有心,足以輕輕鬆鬆玩耍和圖書數日。
「你也識得?」老農討了個沒趣兒,隨手挑了一個,舀了瓢水洗去了泥土,咔擦咔擦的啃了起來。
盧象升笑著撿了一塊,看了看還沒有拳頭大,不由問道:「如何這就挖了?若是在長一兩個月,當有這麼大,豈不是可惜了?」
「我怎生知道?想必定是『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善惡到頭終有報』吧!」老農也不懂這個,不由搖了搖頭,隨口猜測道。
零零星星的村莊亦如同棋子一般,散布在原野之上,看起來好一副農耕原野圖。
「我等在舜王治下,吃喝不曾短缺,糧價又低於他處,此物又足以充饑,是以不甚珍惜。」
若非他今日親眼見到此物移植於此地,竟然完全沒有想起將此物推廣到他處。
他不由奇道:「凡敢戰之士,無不如狼似虎。舜王麾下士卒如此老實本分,豈是官兵對手?」
原來先前盧象升擔任鄖陽巡撫之時,彼處窮山惡水出刁民,百姓多身兼民m.hetubook.com.com匪兩職,令他頗為頭痛。
「你這人,要喝你就喝,不想喝就走!」老農怒道,「我看你也是個明理之人,怎生說出如此糊塗之言!」
老丈隨手挑出了一個,向盧象升獻寶似的揮了揮手,笑道:「你猜猜這是什麼東西?」
到了村口,盧象升翻身下馬,正見一老農正坐在地頭拿著一個瓢從水桶里舀水喝。
他便上前施了一禮,笑道:「老丈安好,可否討口水喝。一發算錢與你!」
那老農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看日頭,不由笑道:「我看你是個投緣的,稍等一下,老朽請你吃個好東西!」
往日莫說向他們討口水喝,不被他們突然翻臉,擎出刀槍來趁機討命,就算那盧象升運氣好。
如此過了三五日,盧象升便聽從張順之計,披掛整齊,便偷偷摸摸出了洛陽城「遊山玩水」去了。
「好了,別說了!」盧象升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如今既然改換門庭,也不好背後評價「順營」的義軍如
hetubook•com•com何。
盧象升心情稍好,不由主動提議道:「隨我去前面村莊走走吧!」
「也好,反正也無處可去!」盧象升點了點頭,臉上卻是半點興趣也欠奉。
「確實不低,不過義軍徵收實物,不像官府那般,還需賣了銀錢,再行繳納,又折損了許多!」
說著那老農拎起手邊的釘耙,走到地里揮動了幾下,然後俯身挖出幾塊根莖樣的東西來。
「你這是種了多少?不知賦稅幾何?」盧象升不由繼續問道。
河洛地區雖然多山,河洛盆地倒也頗為平坦。
連續挖了幾次,他便棄了釘耙懷揣著走了回來。
「是我失禮了!」楊陸凱和顧顯見這廝態度惡劣,正要上前呵斥,不意被盧象升伸手攔住,笑著賠禮道歉道。
「豈不聞『若要官,殺人放火受詔安』之語?」顧顯笑道,「朝廷剿得了就剿,剿不了就詔,此乃正理是也!」
如今到了這民風淳樸之地,他還有點頗不習慣。
「家裡聊有薄田,這番薯前後種了五和圖書六畝,如無意外,年中當產二百石!」老者笑道,「義軍十五稅一,當納十三石左右。雖然交了不少,餘下亦足半年之用。」
他一邊吃,一邊讓道:「你們自己挑兩塊洗了來吃!」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河洛地區雖非江南,去也早已經綠樹成蔭,雜花生樹。
「官兵如何,義軍又如何?」盧象升聞言一愣,不由反問道。
楊陸凱、顧顯二人哪裡有意見?其餘跟隨盧象升出城演戲的護衛亦無話可說,眾人遂一路向遠處一處村莊走去。
他一邊問,一邊順手比劃了一下。
「須問你們莫不怕舜王的軍法不成,還敢來嚇唬我老頭子?」
「做個賊人固然難看,豈不知他日亦有發達之時?」
盧象升等人出了洛陽城,抬眼望去,一馬平川,田間莊稼整整齊齊,如同一塊一塊棋盤一般,密密麻麻的鋪在廣闊的原野上。
「我聽說那『邙山晚眺』頗為有名,正在邙山平逢山上,老爺可要一觀?」僕人顧顯見盧象升鬱鬱寡歡,不由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