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宣府山西三鎮,東不如薊遼直面后金,西不如延綏義軍四起,故而北兵多,舊兵多,糧餉甚薄。」
「你就是姜襄?」張順看著面前灰頭土臉,又被五花大綁之人,不由開口問道。
這也是為何大明邊軍小規模作戰表現尚可,一旦大規模會戰必定慘敗的經濟原因。
「及至天啟初,遼東『每兵每月大約本折可用二兩』,其中舊兵每月八錢,新兵每月三兩二錢。」
不曾想,那孫傳庭卻笑著向張順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這大明九邊重鎮亦有富貴貧賤。」
「及萬曆末,遼東兵事頻頻,『每兵一名,計餉銀一十八兩』,已與南兵同。」
「衛所軍月餉照舊例糧一石,先後折銀四七兩不等,故而士卒多逃。」
明末實行募兵制,雖然大明朝廷欠餉、拖餉嚴重,至少名義上「待遇豐厚」。
「且慢,不知舜王欲支我等餉銀幾何?」正當姜襄尷尬的不知如何開口之時,早有士卒高聲問了起來。
然而聽孫傳庭這意思,大明邊軍居然還有拿幾錢銀子的士卒?
剛和*圖*書剛被招募的士卒,每月月餉不但二三兩不等,而且可以額外領到安家銀十兩。
「本將清正廉潔,豈是這等人物!」姜襄聞言不由大聲否認道。
「屬……屬實。」姜襄不由慚愧的低下頭,嗓子里好歹哼出來兩個字。
「此……此話怎講?」張順聞言一愣,心中卻十分奇怪道:這孫傳庭好歹也是個文化人,怎麼上來就搞人身攻擊這一套?
他那一手購買了五百萬石的「糧食戰」,也不知到底推高了多少糧價,進而導致了宣大薊遼等鎮和后金多少人賣兒鬻女、曝屍荒野。
「吾兄姜讓,吾弟姜瑄,皆為明將。吾且身死,吾兄弟自會為我報仇雪恨!」
「大明待諸位如此,諸位尚且不反,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真這麼窮?」張順不由有幾分不通道。
感情那大名鼎鼎的「大同婆姨」的出現,原來卻不是為了讓這些「賊配軍」來享受的,而是為了給這些「賊配軍」家屬的「上崗再就業」。
他連忙以額觸底,低聲喊道:「不意舜王仁義若和圖書此,姜某願為王前驅,單憑驅馳!」
結果自然是越加稅,流寇越多;越增餉北方通貨膨脹愈發厲害。
「這大明有『軍』『兵』之別!」孫傳庭聞言不由笑道。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朝廷愈發勉力維持局面,募新兵,加厚餉,那麼南北之間,新舊之間,士卒之間的矛盾愈發突出。
想到此處,張順也不由對姜襄也有幾分同情起來。
「所謂軍者,衛所兵也;所謂兵者,募兵也。」
「此時此刻,本王若再以財貨誘之,實屬不義之舉。」
「本王所轄之地民窮財困,無甚銀兩,故而唯有支士卒月餉米粟一石,月月如數發放而已。」張順不由慚愧道。
「蓋其地糧餉又賴屯田、民運和京運三種。然近年天災頻頻,宣大多荒,屯田廢矣;義軍四起,陝西大部為義軍所據,河南失了兩府一州,又被甲兵,山西鎮又頻失兵帥,故而民運拖欠愈發嚴重;唯余京運,本不足用。」
張順不由沉重的拍了拍姜襄的肩膀,感慨道:「卿果忠臣也!」
「其中最和_圖_書富者,乃薊遼二鎮,不僅兵多將廣,軍餉亦遠超它鎮。」
「哦?」張順聞言對此不置可否,反而問道,「不知如今你麾下士卒幾何,糧餉幾何,家丁幾何,糧餉又幾何?」
原來這明末早興起一股奢靡之風,以富為榮,以貧為恥,正所謂「笑貧不笑娼」是也。
嘖嘖,張順聞言這才明白。
大明朝廷不得其要,反而反覆加稅增餉以應對當前經濟軍事雙重危機。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張順在其中推波助瀾。
「而如今三地天災連連,米價飛漲。故而宣大山西三鎮士卒,賣兒鬻女者有之,以草根樹皮充饑者有之,沿街乞討者亦有之。」
「新舊者,應募早晚之別也。初,戚南塘募金華、衢處兵丁,月餉一兩五錢,『兼二人食』,可謂厚矣。」
「干他釀,粟一石合二兩,米一石合四兩,無論如何也是值了。老子不幹了,老子要跟著舜王打天下!」眾騎兵聞言一愣,頓時嚷嚷起來。
張順哭笑不得,你們這幫人怎麼都這副德行。
故而宣大山西三鎮作為九邊https://m.hetubook.com.com
重鎮,被人揭穿了老底兒,頓時讓姜襄覺得抬不起頭做人。
「其次乃三邊耳,宣大最貧,軍餉不由四七錢耳,又多有拖欠,大多數欠餉一年七八個月不等。」
「而如今宣大糧價又高,『石米四兩,石粟二兩』,是以宣大諸兵皆為乞丐矣!」
姜襄聞言亦是一愣,扭頭望去,只見他麾下士卒早已經紛紛要降,恐怕再晚上一會兒,自家就成了光桿參將。
原來由於南北經濟發展不平衡,北方又頻遭災害的原因,造成了「北方有銀無糧,南方有糧無銀」的局面。
「本將麾下見在士卒一千一百零七人,步軍月餉四錢,馬軍月餉八錢。其中家丁二百一十九人,步兵月餉一兩,馬兵月餉一兩二錢。」姜襄聞言猶豫了一下,開口應道。
「我……我只是將那些老弱等不堪用士卒的軍餉挪到他處,恩養堪用家丁以報效國家耳。」
「別說了,你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本來還十分硬氣的姜襄,聞言不由以手撫面,自覺無顏見人。
難怪明軍小規模作戰尚可,一旦進行大規模會www.hetubook.com.com戰,必敗無疑。
「而募兵又有南北之別、新舊之分。南兵者,起於吳越,濫觴于戚南塘,厚于北兵;北兵者,募于衛所,按籍抽發招募,應募土人皆同於衛軍。」
「那汝為大明參將,喝兵血否?」張順聞言愈發好奇起來。
他不由溫聲問道:「孫先生方才所言,不知屬實否?」
「既然如此,我等且把那糧食銀兩收歸倉庫,然後給諸位英烈送行!」
不待張順應答,不意前山西巡撫孫傳庭突然跳出來,罵了一句道:「乞兒,安敢無禮!」
「要殺便殺,何須多言!」姜襄見張順面善,不由硬氣道。
據孫傳庭所言,如今宣大「石米四兩,石粟二兩」,如此算來,一個普通的步卒一個月的餉銀才夠買二十四斤粟米,或者一十二斤大米,這大明朝廷還真是打發叫花子呢!
張順聞言一愣,頓時百感交集。
不是,既然你這麼硬氣,還補後面那句幹什麼!
「其軍形若乞丐,人皆稱之為『丐軍』、『叫花軍』、『乞活軍』!」
等等,等等,難道我們不但可以不死,還能改換門庭繼續領取糧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