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好又壞著

不得不說,自從麒麟石和換血事件后,當然,主要是因為楚擎,現在宮中御醫的地位都不如狗。
孫安來了,帶著十名禁衛,後面跟著宮中所有御醫共計三十六人,給流民們治療傷勢,無論是凍傷還是刮傷,無論是膿瘡還是腹痛,三千余流民,有一人身上還染著病,這些御醫就不準回宮,就要一日待在城南和流民同吃同睡。
老子,不止要給你們吃的,還要給你們蓋房子,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冤種!
楚擎還說,他很抱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要麻煩大家一起幫忙建蓋,建蓋一座並不是永遠給他們居住的房子。
那一刻,楚擎滿心愧疚,作為一個昌朝人,作為一個侍郎之子,作為一個戶部官員而愧疚。
楚擎就那麼趴在土坡上,畫著極為抽象的圖紙,畫著極為抽象除了陶若琳外誰也看不懂的圖紙。
流民很堅強,若不堅強,豈會徒步至此,可他們也是脆弱的,當福三一刀捅進了柴豬的心口,流民們再次哭的如同月子里的娃和-圖-書,直到親眼所見,他們還是無法相信,天底下,真的會有人買肉給他們吃。
楚擎站在土坡上掐著腰,滿臉小人得志的表情,哈哈大笑喊著活該。
楚擎很無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陶若琳告訴他,所有人,每一個人,每一個陶家莊戶,曾經都是流民。
結果,還是沒花錢。
第一件事,制磚。
小人得志的楚擎特意找了幾個禁衛,拎著長刀,跟著御醫們,誰要是敢說出任何一個讓流民不開心的字眼,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老者,拄著拐杖,將佝僂的腰部盡量挺得筆直,扔掉拐杖,搖搖欲墜,卻無人攙扶,甚至還會粗暴的推開楚擎,咬著牙,忍著腰痛,彎腰拜倒。
城南,建起了土圍子,一頭頭健牛從城北陶家莊戶牽到了城南。
當童歸和福三拉著一車車工料回來時,楚擎再次傻眼了。
陶若琳站在楚擎身後,還是甜甜的笑著。
幼童,學著大人的模樣,跪倒在地,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和_圖_書,他們只知道,自己跪拜的人,叫東家,爹娘說,這是天底下最善良的東家。
也就是那時,流民們都跪在了地上,哭著說楚大人傻,傻得透頂,莫說住宿到有了出路,只要給「一掌米」,他們能幹到死。
楚擎給出了一個很強大並且又讓流民們痛哭出聲的理由,不吃飽了,身體不養好了,哪有力氣看病。
即便是京中的百姓,也體會不了,體會不了楚擎喊出這句話時,流民為何淚如雨下,因為他們看到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一種這個世間最為奢侈最為難得的東西——希望。
京中還如以往那般,忙碌著,運轉著,即便平靜的表面掩蓋著波濤洶湧,卻依舊顯得是那麼祥和。
曾經在宮中修建韜武殿的陶家刁民們又來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老者還是幼童,每一個陶家莊戶到了城南郊外,第一件事,是來到楚擎面前,彎腰,施禮。
楚擎也哭了,笑著,哭著,許下了這輩子第一次做出的承諾,老子,不止要給和-圖-書你吃的,還要給你們蓋房子,這房子,我楚擎,蓋定了!
陶若琳蹲在那裡給他研磨,永遠是那副笑不夠的模樣,笑吟吟的。
可買工料時,楚擎卻不敢再這麼幹了,怕在落下話柄。
羞紅了臉的婆娘們,背了一路的吉祥話,磕磕巴巴的說出了嘴。
很少有人知道,一個原本應吃穿不愁的貴公子,在城南,在夜裡,身後是夕陽,置身於人群之中,喊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痴人瘋話。
人與人之間,最痛心的事,莫過於理應獲得善意和希望的地方,遭受了惡毒的對待。
楚擎畫完了,稍微一比劃,陶若琳雙眼一亮,兩個字——懂啦,然後就跑去找吳剛,翻譯成人話后交代吳剛該怎麼去做。
瓮聲瓮氣的漢子,將胸脯拍得砰砰響,跪在地上,一額頭砸在黃土上,傻笑著。
第一日,楚擎作為「總監工」,強制性的不讓流民們參与到建蓋制磚的勞動之中,一狠心一咬牙,從京中買了一些醬菜和肉食,燒開了大鍋,讓大家敞開肚皮吃。
www.hetubook.com•com值得一提的是,直到現在,流民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迷茫。
制磚之前,需要買工料。
本來買糧的時候,他是打著零元購的主意,能搶就別打欠條,能打欠條就別付錢,所以之前訛的三萬多貫幾乎沒動,都在碧華背著的包袱里。
陶若琳說,楚擎一定會比她做的好,做得更好,不是因為楚擎是男子,只是因為,他是楚擎。
昨夜楚擎和他們說,要蓋房子,給流民們蓋房子,蓋很簡陋,但是一定能夠遮風擋雨的房子,讓他們一直住下去,直到他們找到別的出路,找到工可以上,或者回老家,而當他們走的時候,只要將房子打掃乾淨,留下一個故事就好,留下一個溫暖的故事,這個故事,將會被下一個住在這裏的流民知曉,讓下一個流民知道,昌朝的京城,在城南外面,有好多好多房子,這裏,可以給流民住,給流民安心的住,讓他們活著,好好活著,住在房子里,不要怕,安心的吃飯,安心的睡覺,安心的告訴婆娘和孩子,日子m.hetubook•com•com,還能勉強的過下去,咱家,還能活下去,只要住在這裏,全家人,都能活下去。
楚擎因自己居住在這座城市而愧疚,他無法要求其他昌京的人去表達歉意彌補過失,他能做的,只有代表自己,代表京中每一個還心存善念的人,去善待流民。
京城,中州最繁華的城市,流民咬著牙,流著淚,終於來到了昌京,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掌米,摻著砂石的米,以及一紙奴籍。
一問才知道,這是京中各大賣工料的商鋪送的,去了之後,一聽說是楚府買工料,掌柜的都快哭了,死死的將雙手藏在身後,非說是贈的,只要倉庫里有,楚副統領想要多少,他們就贈多少,從童歸和福三進去,到讓人拉著工料出來,自始至終,掌柜的就沒敢把雙手露出來過,一根手指都沒敢露出來,好多掌柜的還縮著手親自點驗了工料,深怕哪個夥計不小心在裏面摻了點別的什麼東西。
她想了好久,回憶了好久,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見過哪個男子如楚擎這般,這麼壞,又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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