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完,老娘們一捂臉,坐了回去,將大腦瓜子埋在了雙膝之中。
蔣步高,徹底凌亂在了風中,滿身冷汗,突然覺得,小丑……好像是自己。
鼓起心底最後一絲勇氣,喃喃道:「那……那孫女險些弔死在屋頭……」
這群百姓跑到這裏,就是為了給陶蔚然帶回去狠狠地揍?
又是一個老頭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滿臉狐疑:「你知道俺們的冤屈?」
「哪有這樣的縣老爺,讓俺們採石,這狗東西,給工錢就給工錢,多給了一倍,顯得你能耐似的,天天嘴裏沒好話,罵的那叫一個難聽,說俺這麼懶,有錢都不去賺,罵的難聽,罵的想打他,又拿錢吊著俺們,可神氣了,看的氣人……」
「還說什麼,就是打了老漢的兒子。」老漢氣焰頓消,又嘆了口氣:「老漢那兒子,整日遊手好閒,好不容易有了採石的差事做,存了些錢,就跑到京中賭,還偷拿了老漢的錢,屋裡頭存了的錢,都讓他輸光了,那狗官,你說說,他不幹人事啊,他怎麼也是個縣令老爺,竟然跑到俺家裡,罵老漢兒子,說再賭,打斷老漢兒子的狗腿。」
「帶回去,帶回去打他。」
蔣步高明明是鼻青臉腫,卻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鄉親們,國有國法,既是他觸犯了昌律,那朝廷必然會重懲,不可讓你等動用私刑。」
訕笑一聲,漢子坐下了:「俺再也不敢賭了,這狗官,厲害的緊,還不講理。」
淚如雨下的陶蔚然雙膝跪地:「臣,遵旨。」
蔣步高瞠目結,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呸,想得美。」一個壯碩的漢子紅著眼睛大罵道:「好你個陶三尺,你也有今天,俺爹說了,不給你這狗日的逮回去,俺們m.hetubook•com•com就住京城裡。」
「什麼事都要管上一管,縣裡走了八爺,老八爺就一個兒子從了軍,這喪德行的縣老爺,摔了盆,哭了喪,抬了棺,說是給八爺當一天兒子盡孝,老八爺走之前,他還騙了老八爺,說他兒子在邊軍立了功勞,成了什麼副將,馬上要封大官了,回不來,是個不孝子,這狗官,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看看,就月前,縣裡年輕人回來了,說八爺的兒子早死球了,信也寫過,被那狗日的縣令押著呢,連快死的人都騙……」
「去。」黃老四輕聲說道:「與百姓們回去,回蕭縣,回蕭縣做你的狗官,做我大昌朝蕭縣狗官!」
「嘴巴壞,這狗日的嘴巴最壞,罵俺們是刁民,屋頭少了啥,沒個著落,他便罵罵咧咧的扔錢,施捨誰一樣,罵的可難聽……」
感情是教訓你家管不了的不孝子?
「他是我們蕭縣的狗官,一輩子都是……」
「這姓陶的娃娃,是沒個正經樣子,他可是縣老爺,俺們蕭縣的老爺啊,他哪裡像當官的,您說說,俺孫女有了身孕,捨不得吃雞崽子,這狗日的,半夜裡矇著臉,給俺家的雞崽子都換成了老母雞,還全宰了,俺孫女只能含著淚給母雞燉了,可是真香啊,您說說,那是縣老爺能做出來的事嗎。」
漢子捂著臉,滿臉委屈:「我哪裡曉得。」
「聽著是這個意思。」
「這人的意思是,不給狗官還咱了?」
「他犯了錯,我們打,我們狠狠地打,給您出氣,給大人們出氣,給陛下出氣,我們狠狠地打,打死他,就求求您,讓我們把這狗官帶回蕭縣吧……」
陶蔚然一邊挨著罵,一邊高聲叫道:「諸位,諸位快些回https://m.hetubook.com.com去吧,回蕭縣,莫要生事,快些回去。」
越來越多的百姓站了起來,望著陶三尺,嘴上罵著,可眼睛,早已濕潤了。
百姓們,跪在了淚流不止的于成峰面前,苦苦哀求著,哭訴著。
還以為多刺|激呢,感情鬧了半天是給你正骨。
「那哪成啊,這……這不成啊。」
「縣裡的穩婆跟人跑啦,俺們縣連個穩婆都沒有,閨女是個寡婦,要生了,這狗日的跑去接生,非要給孩子取名,他又不是親爹,非要認義子,說是怕娃娃長大了被笑話,鄉里鄉親們,都編排著,笑話著,說這娃娃,八成是陶三尺的娃娃……」
「他可是個縣令啊,是讀書人,是老爺,可這狗官,這狗官……做的這叫什麼事,這狗官,是俺們的蕭縣的狗官……」
「大人,大人啊,您得把這狗日的陶三尺還給俺們啊,不還給俺們,俺們就沒活路了。」
「這……」黃老四徹底搞不明白了,望向那些跪在地上掉著眼淚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
可既然如此仇恨陶蔚然,那老者和老嫗,又為何哭出了淚水?
刀光落下,陶蔚然雙手中的長木一斷兩截。
「自古只有官欺民,我們都是祖墳冒了青煙,這輩子還能欺負欺負個官兒,就讓他回去,讓我們繼續欺負他,這狗官,只有我們蕭縣的刁民能欺負……」
「我們給您做牛做馬,怎樣都成,讓這狗官回去,這全天下,怕是就這一個狗官了,可不敢讓你們搶了去,就還給我們吧……」
「陶三尺是狗官,是俺們蕭縣的狗官,大人,小老兒求求您了,您把狗官還給俺們吧。」
「那俺可就說了,不能讓這狗日的白佔了老娘的便宜。」老娘們一指陶文,掐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腰,卻是一副略顯得意的模樣:「俺和男人去採石,摔了腳,哎呦,腫的厲害,走不成路的,蕭縣也沒個郎中,那陶三尺,非說懂俺的腳……」
一個漢子大笑道:「狗官說是懂醫術,誰懂你那大腳。」
黃老四困惑,可傻缺肯定是有,就比如蔣步高。
黃老四困惑了。
這一幕,徹底讓在場君臣們困惑了起來。
上千百姓,全都亂了陣腳,騷動不安。
「是老漢。」
百姓們再次爆發出了哄堂大笑聲。
「采個石,半日不見就跑沒了影,活該遭罪。」
「中,給俺們就成。」
黃老四咧著嘴。
上千百姓,跪在地上,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著。
最初站起來的老頭氣呼呼地叫道:「就是那狗官,打了俺的娃娃。」
「自然是知曉的。」蔣步高清了清嗓子:「就好比昨日有人狀告陶蔚然調戲良家婦女一事……」
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百姓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
「你這狗東西,還好小五去京中打聽了,可不就是該拔了舌的潑皮騙子,那鋪子,就不是他的。」
「你他娘的就是沒安好心,讓你跑,看你還敢跑。」
「要打那狗官?」
一個大胖閨女站起身就是一個大逼兜子,直接呼漢子的臉上了。
「刀來。」
一個漢子滿臉傻笑地叫道:「這是俺婆娘,陶三尺說了,莫要聽閑言碎語,他拿了錢,逼著婆娘嫁給俺,說懷了身子,碎嘴子的狗才自然無話可說,俺婆娘裝裝罷了,那上弔的繩,還沒小的頭髮粗,那陶三尺,可能喝啦,和喜酒那一日,一個人灌醉了俺們兄弟四個,還嘲笑俺們。」
一個壯碩的漢子站起身,撓著額頭,瓮聲瓮氣地說道:「狗日的陶三尺說我hetubook•com.com們都被誆騙了,京中的鋪子哪裡有那麼不值錢,我們不信,湊了錢,沒出縣呢,這狗日的帶著人給俺的錢搶跑了。」
蔣步高也是鬧了個大紅臉,知道這件事錯怪陶蔚然了,連忙叫道:「還有將百姓打成了殘廢,昨日何人所說,說他濫用私刑。」
百姓們哄堂大笑,老娘們一掐腰:「笑個屁,老娘願意給陶三尺摸,你們眼紅。」
「那不成,那可不成。」
一個微微隆起肚子的婦人,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說道:「王家的婆娘嘴碎,說俺不能懷身孕,誰娶了誰倒八輩子血霉,俺相中了……哎呀。」
「俺們這些年,就像個人似的活過這麼一次,這狗日的來了,俺們才能像個人,吃上飯,有了工上,大人您行行好,讓他回來吧……」
老頭罵道:「再賭還讓陶三尺打斷你狗腿!」
蔣步高覺得自己的高光時刻到了,君臣都在看自己,看自己鎮定自若愛民如子,頓時抬高了音量。
「去去去,那狗官就是這麼說的,說稀罕俺的腳,哎呦,不活啦,又是揉又是搓,麻酥酥,又疼,疼過之後,便好了,還跑來給俺上藥,八成啊,是看上了俺。」
「爹,您少說兩句。」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站起身,滿臉羞愧地說道:「是這麼一回事,陶三尺再賭就打俺,俺不信,又跑去賭了,手氣不好,輸了精光,回縣裡的時候,被那狗官堵到了,抄起水火棍就打,險些打斷了俺的腿。」
杵著拐的老漢走了過來,搖著頭,卻笑著,笑著,也流了淚。
蔣步高連忙起鬨架秧子:「快與陛下和大人們說說,說說這陶蔚然的嘴臉!」
一邊罵著,老頭一邊彎下腰,輕輕拍打著陶蔚然身上的塵土。
一咬牙,蔣步高叫道:「那搶了錢財,對,搶
和圖書了錢財,昨日本官明明聽到了。」
君臣們滿臉無奈,蔣步高卻來勁了:「既然苦主在,那自是要講清楚來龍去脈的。」
婦人面紅如血,捂著臉坐下了,死活說不下去。
「你等的冤屈,本官是知曉的,昨夜回到府中,徹夜難眠,每每想起陶蔚然如何欺壓你等,便是心如刀割。」
「我家三十多口子存了些錢,想給地賣了,在京中盤個鋪子,賣饢餅。」
沒說完,一個羞紅臉的胖老娘們站起身:「是俺,說的是俺,俺男人說的。」
蔣步高一看露臉的機會來了,連忙大喊道:「鄉親們,天子在這裏,諸位大人也在這裏,有了冤屈,天子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
「皇帝大人,您把那狗日的還給我們吧。」
群臣們也是徹底無語了,男女,是授受不親,問題是你路都走不成了,也沒個郎中,而且就你長得那個熊樣,人家好歹是縣令,給你正了骨治了腳,你還好意思罵人家?
黃老四微微閉上了眼睛,終於邁出了腳步,沉默的走來陶蔚然的面前。
禁衛猶豫了一下,這才將長刀遞了過去。
「還打人,縣裡的不曉事不聽話的後生,哪個沒被他打過,說他是當官的,誰敢還手就捉誰,乖乖,爹娘老子都不敢打,看的直落眼淚……」
「嚴懲?」
又是一個老者壯著膽子爬了起來,似是有腿疾,見到禁衛沒有阻攔,一瘸一拐的來到陶蔚然面前。
「俺們不麻煩皇帝他老人家,把那狗官交給俺們就成。」
「沒錯,給這狗官帶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看他還敢跑。」
「沒活路?」蔣步高一頭霧水:「你們究竟是何意,朝廷嚴懲便是,諸位不用擔憂。」
于成峰突然走了出來,神色莫名:「既是如此父母官,你等為何說他不務正業!」